瘦杆什麽時候往那火神廟又去了一趟,薛雲卉不知道,他從那火神廟迴來,薛雲卉更是不曉得。


    反倒是袁鬆越聽了瘦杆的迴稟,將那小罐梨膏拿出來聞了聞,拔開瓶塞,定定地看了那木刻的“全真”二字幾息,冷冷哼了一聲。


    那呆子估計是沒想到顧凝贈她這東西上刻了字,還耍著小聰明先跑到他這兒來過他的眼。不過顧凝定然知道,這東西說不定就是故意拿給他看的。


    瞧瞧那呆子有多呆,偏她還以為顧凝是什麽心思單純之人。


    袁鬆越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暗歎了口氣。


    而不遠處的火神廟中,顧凝也在幽幽歎氣,晏嶸過來見他魂不守舍,哀歎一聲,“師弟,要不要師兄給你念一念定魂咒?你這魂兒都被勾跑了!”


    顧凝低頭說不用,眼睛看著腳下的磚石,緩緩道:“師兄說得是,她不用我護著,自有人護著。”


    晏嶸搖了搖頭,“方才有個練家子來探,是你引來的?”


    顧凝點頭。他給了她一罐在木塞上刻了字樣的瓷罐,果然沒能瞞住那人的眼,那人比他警覺,也比他處身自由,更比他得她的信任。


    “唉......”晏嶸看著自家師弟那低沉的樣子,歎息不止,拉了他起身,“走吧,做事去吧。”


    ......


    眾人過了呂梁城,繼續往西行,下晌到了一片水塘附近,袁鬆越道是此處景色宜人,可以暫歇兩刻鍾,眾人趕路也都累了,自然都道好。


    薛雲卉剛在馬車裏迷糊了一陣,現下下了馬車,便被袁鬆越牽了手,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一眼瞧見這片廣闊的水塘,水麵波光粼粼,塘邊蘆葦叢叢,有白鷺鷥張開細長的翅輕巧劃過,啞而響的叫了一聲。


    薛雲卉驚歎了一聲,又指著那劃過的白鷺給袁鬆越瞧,“這水鳥這般俊俏,就是一管嗓子可惜了,怎麽比鴨子還難聽些?”


    她哈哈笑,西斜的日光打在她的笑臉上,袁鬆越瞧著心神一蕩,上晌她瞞他顧凝之事帶來的些許不滿,瞬間消散了不少。可袁鬆越卻在心裏提醒自己,別被她又哄了去。該教訓的,就得教訓。


    於是他隻淺淺地“嗯”了一聲,拉著她的手往高聳的葦叢裏走去。


    腳下把枯黃的葦杆踩的吱嘎吱嘎響,薛雲卉低聲笑道:“走這麽深作甚?別腳一滑掉進水裏去了!”


    男人不語,隻拉著她繼續往前,薛雲卉被他拉得踉踉蹌蹌,就在差點摔倒的時候,男人才突然站住了,薛雲卉不意他突然站住,撞到了他背上,男人卻不迴身看她,負手站在這片葦子裏,麵朝那日光照耀下波光搖動的水塘,道:“穗穗,你覺得我待你如何?”


    薛雲卉聽得心下一驚,這話什麽意思?


    “自......自然是很好,侯爺你......怎麽了?”她咽了口吐沫,小心覷著男人的後背。


    風吹動的葦葉在他身側晃動,茶白色的衣袍伴著葦葉翻飛,薛雲卉突然有一種他欲成風歸去的感覺,不由地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侯爺?”


    “嗯,”袁鬆越淺應了一聲,卻不迴身,負在後背的手任由她握著,又道:“既然穗穗覺得我待你尚可,今日為何要騙我?”


    薛雲卉如遭雷劈,立即愣在當場,原來被他看破了!


    她瑟瑟似要縮迴手去,手下卻被人抓住了,視線在他後背上打了個來迴,腦中迴響這他的問話,恍惚中覺得他方才問話的腔調似乎有些委屈。


    是她瞞他所以委屈嗎?


    唉......她這不是怕他吃沒必要的飛醋,非要跟人家全真教的弟子一爭長短嗎?


    然而眼下......


    “侯爺是說那梨膏嗎?是我在火神廟遇見顧凝時,他隨手贈我的。我怕侯爺生氣,便扯謊了。”


    她越說聲音越低,像個打翻了家中值錢擺設的小孩。袁鬆越背對著她,忍不住彎了嘴角。果然他選得地方沒錯,時機恰好,說的話又正經戳到她心上。


    極力忍著笑,他不迴頭,又問:“怕我生氣?”


    薛雲卉低著腦袋點頭,“你昏迷那會兒都怕我往武當山去,現如今醒了,更是......”


    袁鬆越聽著挑了下眉,好像是這麽迴事,自己這吃醋吃得......咳,確實有點厲害,難怪她不敢多說。


    他默了一默,又道:“那也不該騙我。”


    話音一落,身後的人連忙應聲說是,“我根本也騙不了你,不是麽?”


    袁鬆越聽見她很有自知之明,又一副委屈巴巴的語氣,這笑越發地繃不住了。


    罷了罷了,她那點子小本事,自然是騙不了他的,如今她又認了錯,他也就別抓著她不放了,再嚇著她就不好了。


    一迴身,攬她入懷。


    “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許騙我了,不然......”


    葦葉在水麵吹來的風中發出的聲響,鬢角的細風被吹得抽打在臉龐。薛雲卉戰戰兢兢,一邊點頭不迭,一邊心道,這人心思實在是太過細膩,往後行事得更加小心謹慎了!


    ......


    平涼府已是臨近大寧和瓦剌邊境,一行人慢慢悠悠地行至平涼府,天已轉冷,帶來的衣裳抵不住西北凜冽的寒風,袁鬆越下令在平涼府暫時住上幾日,該采買的采買一番,然後再往師父白苓如今的住處去。


    白苓來信提及的地方在平涼府的靜寧州,她落腳的地方不是縣城也不是村鎮,倒是那靜寧州和隆德縣隻見的一處當地有名的書院,名曰扶搖書院。


    袁鬆越當時聽了這書院的名字便是一怔,再拿來那白苓夾在信中的圖紙一看,便直接笑出了聲。


    當時袁鬆越問薛雲卉,“穗穗可知這書院名字是誰取得?”


    薛雲卉自然說不知,“總不能是我師父的吧?怎麽侯爺連這個都知道,這書院名聲很大?”


    袁鬆越自然說不是,卻笑道:“這書院委實名聲大,最初在這書院讀書的人,如今皆非富即貴,這名字乃是忠勤伯夫人當年隨口取得,倒也正應上了。”


    薛雲卉略吃一驚,可她師父怎麽迴跑到人家書院住下來了呢?


    白苓的心裏沒有明明白白地說,隻道是在這處落腳不準備迴去了,這才讓師姐妹前來相見一番。


    私下裏,薛雲卉和梁星也猜測過,當梁星把師叔祖的話拿出來時,兩人皆有些心下有了數,師叔祖可說了,她們師父可是尋姻緣去了。約莫,是真的了吧?


    畢竟師叔祖足不出戶,卻把這師姐妹二人都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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