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村口那棵樹前,薛雲卉也沒見著莊昊的影子,她捏了捏懷裏的小餅子,暗想這小子可能真的跑去莊子上玩了吧,倒是自己還怕他餓著,發了善心拿包子給他。


    也罷也罷,她正好樂得自在。


    薛雲卉又瞧了兩眼,果然沒人,便走開了去,隻是往迴走的時候,聽見一條小路後頭有人壓著聲音在說話。天都快黑透了,這村子家家戶戶都吃了飯要歇了,這會兒怎麽還有人在說話呢,還壓著聲,倒也奇怪。


    這小路是兩家宅院中間的一條小土路,通著後邊的林子,她伸頭瞧了一眼,沒瞧見人,卻瞧見了人家宅院後頭林中的地上,映了氣死風燈的火光,搖搖擺擺的,若是沒聽見有人說話,指不定還以為是鬼火。


    薛雲卉這兩日被那神神秘秘的法事勾得心裏癢癢,別管是什麽,總想知道些。她這兒猶豫了一息都不到,步子便往那小路上轉了。


    突然,身後倏忽一陣風至。薛雲卉大驚,正要轉頭去看,卻忽然被人捂住了嘴巴!


    “夫人別去!”


    是莊昊。


    薛雲卉被這小子嚇得一身冷汗,氣得翻了白眼。


    莊昊拉她往樹下躲避,伸頭瞧著四下都沒人,才道:“夫人萬不能去,人家所行乃是密事,若被撞破,指不定要起了殺心!”


    薛雲卉挑眉,“我不過是試試深淺,你怕什麽?我心裏有數。”


    莊昊苦了臉,侯爺說得不錯,夫人果然膽子太大,這黑燈瞎火的莊子,人家在林中行事,她都敢湊過去一看,她就不怕人家殺人滅口麽?


    可他也不好說什麽,隻得提醒自己往後跟著好夫人再多加警惕些,現下便道:“總之夫人別去。屬下方才見著那兩個人在村邊轉,覺得怪,所以跟了幾步。那兩人一直謹慎得緊,不讓旁人發現半分,這會兒天黑了才打起燈來,還是上邊罩嚴實了,隻留得下邊一丁點光。”


    “那不照豈不是更隱秘?月兒亮著呢,不用燈也摔不倒人。”薛雲卉撇撇嘴。


    莊昊說不然,“那兩人是打燈看那林邊枯井的!”


    “枯井?”薛雲卉眉頭挑了挑,“怎麽,枯井底下有死人?”


    莊昊真真服了這位好夫人,她真是沒什麽可怕的。他道不知,“興許,興許真有死人吧......可夫人這邊做法,還管人家村裏的死人不成?或者,您那邊兒,有人走丟了?”


    薛雲卉被他說著皺了皺眉,“你的意思,這兩個奇怪的人,是和我一道來的?”


    “是啊,一個是駕車的車夫,另一個是那姓張的道長。”


    “這二人在做什麽?”


    莊昊搖頭,“那車夫似不過是跟班罷了,重點在那張道士身上。可惜兩個人說話聲音太小,屬下實在是聽不見什麽。隻見得二人在村子附近尋來尋去,那張道士一直拿著羅盤算,算著算著,就算到此處來了。”


    指了指那邊氣死風燈的光亮,薛雲卉問他:“尋上那口枯井了?”


    莊昊說是,“逗留好一陣子了,方才夫人沒出現之前,屬下瞧著那張道士手裏掐了決,對著枯井念叨來著。後來夫人要過去,屬下便撤迴來了,沒再瞧。”


    薛雲卉瞥了他一眼,笑道:“你這個意思,還是我耽誤你了?”


    莊昊連道不敢,猶豫了一下,又道:“您可不能這麽大的膽子了!侯爺......”


    話沒說完,便被薛雲卉眼神止了迴去,“別提不相幹的!”


    她說著,把小餅子掏了出來,又道:“你去瞧著些,別叫人看見了你。若這迴真是殺人放火有損陰德的事,還真做不得。”


    莊昊聽她這麽說,立即露了笑臉,“夫人放心!屬下曉得!”


    薛雲卉同他對了個暗號,讓他迴頭瞧清楚了,再過去找她。她這會兒出來不少時候了,便立即往迴走了。


    走到離小院不遠處時,又瞧見兩個老婆婆子在門口聊天,隻天色不早,一人拎起了杌紮,像是要迴家了。


    薛雲卉心念一動,走上前去,“老人家,吃過了?”


    兩個老婆婆見她又來了,笑著朝她點頭,“吃好了,道長吃了嗎?”


    其中一人性子急些,不等薛雲卉迴話,又伸了腦袋,“道長,咱這求雨的法事做得如何了?何時能下雨呀?”


    薛雲卉嗬嗬笑,“還沒做完呢,旱得久了,需得費點工夫。”


    她說著,眼睛眨了眨,道:“咱們村裏有幾口井呀?井連著水脈,是求雨問路的好物什。”


    兩人連道就一口,“村東頭那口井,咱們村裏都去那打水的。”


    村東頭有口水井不錯,可薛雲卉問得卻不是那個,隻笑道:“還有旁的麽?舊年棄掉的井,也不能漏了。”


    一人搖頭道沒有,另一人卻琢磨了一下,小聲問:“枯井也算麽,道長?”


    迴應她的自然是點頭。薛雲卉不再含笑,摸了摸下巴,道:“好好的井怎麽枯了?井枯了不定是什麽好事啊,指不定便是神明怪罪,兩位善人且說說。”


    兩個老婆婆一聽這話就是哆嗦,一個喃喃“難道真是神明怪罪”,另一個性子急急些的,連忙道:“老天爺!指不定就因著這個!道長可得救咱......”


    這事兒實是有些個年頭了,若不是兩個老婆婆,旁人還真不一定知道。那是幾十年前,村裏來了個年輕人。這人一身病態倒在山林,被人救迴了村子。村裏就一個赤腳大夫隔三差五地來一迴,年輕人被救迴來的時候,可巧這赤腳大夫到了村裏來。隻那大夫一眼看著這情形,腿都打顫了。


    “時疫!時疫!”這赤腳大夫連聲大喊,這便要跑開。


    有人抓了他,讓他說個明白,他卻道:“小韓村這是要完了!那個被你們救來的人,身上帶了時疫!他若是活了,你們都得死!”


    赤腳大夫沒本事救人,連滾帶爬地跑了,留下村裏人心惶惶。


    “他若是活了,你們都得死!”


    這話就像是咒,響在每個人心頭。


    村裏說得上的話的人,商量了一刻鍾,立時做了決斷——將那年輕人勒死,扔到林中喂熊。


    年輕人被活活勒死的時候,村裏下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暴雨,白亮的閃電在村子上空炸開,一聲聲雷鳴像是誰的怒吼。幾個孔武有力的村人,盯著狂風冒著暴雨將他扔進了林子裏,那熊瞎子出沒的地方。


    隻是第二日,村裏人去林邊那口井打水的時候,莫名發現井裏血紅一片,血紅的水上,浮著幾塊濕透的爛布。


    撈起來一看,正是年輕人的血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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