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次日,梁星收拾了一番,見師叔祖老人家已是起了身,在院子裏悠悠打轉,趕緊尋了一片樹影稀疏的陰涼地,扶她老人家坐了,樹影稀疏些,還能有些許日光漏下來,坐一天也是無妨。


    師叔祖見她背了包袱,便伸手把自己配的平安符掖給她帶著,梁星也不推辭,又去房裏尋了塊布替師叔祖蓋上腿。要走的時候,師叔祖看著她笑了笑,“去吧,尋你姻緣去吧。”


    梁星差點把手裏的浮塵給扔了。


    她歎氣笑道,“您老人家可真是,編排了師父和師妹,又來編排我,我尋什麽姻緣,我是替人家尋姻緣去!”


    言罷,囑咐了一旁掃地的小道童,照看著些老人家,她便下山去了。


    似普通百姓出門,哪來的馬和馬車,若不想一步一步地用兩隻腳走,還想合人搭個伴的話,找鏢局最是便宜。涿州和京城離得近,幾乎日日都要跑鏢,有去就有迴,梁星趕早下山,正好同鏢局一道進了京去。


    此時的衛慕正似個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家裏團團轉。


    自昨日大程氏專門跑了一趟,同她把衛玥猜測的事情說了以後,衛慕這心裏又砰砰地跳,偏她爹又進宮當差去了,她想同她爹說個明白,都沒能得空。


    大程氏同她道:“那家人不曉得從哪使得的人,人家專門跑了趟忠勤伯府,勞動我那表妹過來的。可見那家人雖是家境差些個,對你倒是盡心,這不知道幾百年的關係都翻出來了!”


    她沒說薛家找的誰,衛慕還專程問了一句,大程氏說不知,“說是人家不願提及。這事論理......是有些不這麽光彩,咱們京城的閨秀裏頭,若是讓人知道男女私定終身,那必是鬧得沸沸揚揚的。你也就別多問了。


    不過嫂子可勸你,你得想清楚了,別跟叔叔嬸嬸鬧,有什麽好好說便是。若是那家人行,叔父自然點頭,若是不行,嫂子再替你相看其他人家也是一樣的。”


    衛慕聽著前頭,還曉得點頭,可聽著後頭兩句,卻淚珠子落了下來,“嫂子,我是真看上那個人了,若是不行,若是不行我也學他妹子,當道姑去!”


    大程氏哎呦了一聲,連忙抽了帕子給她擦淚,看她哭成這樣,盡是歎氣,“你這親事......唉,我當年沒同你哥哥定親前,也不甚如意,一味地難過,差點把身子作踐壞了。若不是你哥哥,這條命也就沒了。你這情形我也聽你哥哥說了,那人脾氣秉性不錯,我嫁給你哥的時候,他膝下也有你大侄女了不是?


    有孩子、家裏貧些,倒也沒什麽,隻看他願不願意為你打算了。所以嫂子說,若他正大光明來提親,叔叔能點頭,這便是他對你的心意,就該你二人有這姻緣,若是不能,嫂子說句難聽的,也是他不盡心,配不上你。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麽個理?”


    大程氏有了兒女,在家主持中饋多年,縱使當年有些年紀輕想不透的時候,此事說起話來,倒還真能讓衛慕聽進去了。


    衛慕一晚都在想大程氏說得話,想想薛雲滄除了身子不大好,其他時候總是眼明心亮得很,今次還能托動關係從她堂兄哪裏打聽了事情的原委,那說明他定然是在盡心謀劃了。


    他的智謀,她自然知曉,他盡心謀劃的事,定然能成。衛慕想想又露了笑,可突然又哭喪了臉。父親這邊一直催促母親給她定親,她萬一等不到那人上門,怎麽辦呢?


    十幾歲的小姑娘,總是患得患失,尤其是衛慕這麽個情形。好在她患得患失還沒過了半晌,她那貼身丫鬟便跑來喊姑娘,“姑娘,脂粉鋪子那邊,傳消息來了!”


    衛慕睜大了眼,眼中盡是光亮。


    ......


    梁星還是頭一迴見著衛慕,聽說是位醫女。走近了,她小心嗅了嗅,果然聞見衛慕身上有藥香。


    看這小姑娘也就十五上下的模樣,論麵相,是個有福氣的樣子,雖然眼圈黑了些。想來小姑娘年紀輕,沒經過事,心裏怕的厲害。不過好在她遇上的是那薛家大哥。薛家大哥為人老成持重,兩人倒也合適。


    把兩人麵相和性子對了一遍,梁星覺得她來的這一趟沒錯,當下便照著薛雲卉的意思把話同這小姑娘說了。這小姑娘簡直又驚又喜,立即便同她說了幾個衛院判不當差的日子,不等梁星問她,還把她爹爹的喜好也都說了,隻是說著說著,臉蛋有些紅。


    梁星抿了嘴笑,安慰了她幾句,便又跟著小丫鬟匆匆出了衛家。待迴到那脂粉鋪子,換迴她的道袍,天色已是不早了。


    替人家牽了一趟姻緣,也算是功德圓滿,梁星走路邊買了兩塊糖餅,要去尋鏢局,再同鏢局一道迴涿州去。隻是走著走著,她突然一頓,下意識地就翻身往小巷裏拐去。


    真是不巧,昨日才同師妹提起那個冷成,怎麽今日就遇上了?!


    這人最好別瞧見她!她暗自嘀咕,懷裏揣著糖餅,腳下甚快。


    隻是走了兩步,突然想了起來,師妹不是說,人家不是要找她尋仇的意思嗎?那她跑個什麽呀?


    梁星被自己這下意識跑路的膽小行徑弄暈了,默默把懷裏的糖餅掏了出來,準備吃幾口糖餅壓壓驚。


    這京城的糖餅賣相甚是不錯,芝麻放的可不少,烤的表皮上黃澄澄的,聞起來也香,就是個頭有點小,比涿州城裏賣的小一半。她覺得自己可能三口兩口就吃完了。吃完正好可以離開了,她還得趕路呢,因而咬了一大口到嘴裏。


    這一大口咬得太大了,梁星驚魂甫定中嚼了兩口想咽下去壓驚,誰知嗓子太幹,竟噎住了。


    一大口餅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的,壓驚沒壓成,倒是又把梁星嚇著了。她連忙哽著這一口餅去解裝水葫蘆,誰知慌亂之中,這葫蘆就是解不開了!


    怎麽著,今兒莫不是要把她噎死在這兒?!


    那明日官府還不得貼出告示,說有個涿州來的道士,因為貪吃京城的糖餅,被噎死在巷口了!


    越是慌忙,她這腦子扯得越遠。


    突然,那裝水的葫蘆上覆了一隻大手,那手實在是太靈活了,比繡娘繡花的手還靈活,兩下就替她揭開了。


    她想道謝,可喉頭卡著糖餅。那葫蘆卻被人拔開塞子,直接遞到了她嘴邊。


    真是救命呀!


    咕嚕咕嚕......


    梁星得救了,隻是一轉眼,瞧見一旁那繃著笑意的臉,她覺得自己好像又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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