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鬆越出門的時候,盧書瓷確實帶了些族人過來叫冤,按理說這事很是奇怪的,譙村盧氏一族是百姓,是民,叫冤卻叫到了在中軍都督府任職的袁鬆越處。


    明麵上講,中軍都督府的人,自然看重的是軍戶的利益。


    不過也算他們找對了人,袁鬆越之前便吩咐過,若有百姓前來喊冤也好,提供說辭也罷,俱都領進門來。


    譙村盧氏的人也並沒有什麽旁的證據證明自己清白,隻是把那道士騙人說得確有其事,待薛雲卉讓他們拿出實證,他們拿不出來,皆急得要命,沒了法子,便道道士之前給得藥,讓盧書瓷的三叔盧溯生了個兒子,這算不算證據。


    薛雲卉覺得他們不似說謊,不過這委實稱不上證據,也隻得讓他們迴去了。


    “侯爺怎麽看啊?那些大人們準備怎麽著?”薛雲卉問。


    “再沒什麽進展,待監察禦史來了,八成便要定案了。”


    “怎麽定案?”薛雲卉連忙問。


    “涉案的譙村盧氏百姓問斬,軍戶流放。”


    薛雲卉聽了,眉毛挑的老高,喃喃道:“還真是這樣!看樣盧氏一族得的消息沒錯了!”


    聽了她這話,袁鬆越微微頓了一下。


    ......


    晚間快要睡的時候,薛雲卉還在琢磨這個事,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袁鬆越被她吵到了,不禁不樂道:“你不是不怕蚊蟲滋擾麽?何不睡?難道睡不慣榻,想睡地上?”


    薛雲卉連忙說不是,“哪有不想睡榻的?我也是不怕蚊子,我身上帶了師父煉的驅蚊丹了,我就是想,那個道士難不成真有本事把銀砂練成求子的丹藥?”


    袁鬆越嗤笑了一聲:“令師既會煉丹,何不把你教明白?”


    薛雲卉撇了撇嘴,嘟囔道:“兩年的工夫,我學這麽多已經是少有的事了,要是連煉丹也學會了,我不是得被請進道錄司供起來?”


    她嘟囔完,又道:“侯爺,你說倒這麽多銀砂在爐內,那個道士得費多大的工夫才能全都煉沒有了,次日再讓人倒進來?怎麽這麽讓人難以相信呢?”


    她的話,不禁讓袁鬆越又想起白日裏聽來的案件細處。


    幾個文官其實對盧氏重判頗有微辭,畢竟銀砂不知去向,銀子也沒從譙村盧氏那裏查出來,采銀和煉銀還是有些區別的,這麽一概論之,不太好。


    盧氏縣的知縣對私挖銀礦一事管的很嚴,如若不然,現下也由不得他還穩坐縣衙之內了。正因如此,譙村盧氏挖的是軍戶所地下的銀礦,正好鑽了個漏子。


    知縣管不了百戶所的地,而百戶又管不了縣裏的百姓。


    若不是譙村盧氏太精明,便是早就被人算好了。


    看如今的情況,譙村盧氏不似有什麽精明的人,那便是被人精心算計了。


    既然是算計,這銀砂總得變成銀子,才對得起這一番心思。


    袁鬆越推敲著事情的來龍去脈,薛雲卉卻琢磨起那個大丹爐來。


    忽然,她撲騰一下坐了起來。


    “那個丹爐,底下沒座,直接置在地上,是不是銀砂都從爐子底漏下去了?!”


    她這麽一說,袁鬆越也坐了起來。


    薛雲卉有些激動,心道要半夜出去溜達嗎,兩隻眼睛似被燭火映了一般,黑夜中閃著光亮。


    袁鬆越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哼笑了一聲,“城門都關了,明早去,睡吧。”


    ......


    翌日天沒亮,薛雲卉就被袁鬆越從黑甜鄉裏叫出來了,她揉揉眼睛瞧見到處黑咕隆咚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愣了幾下神。


    袁鬆越便道:“你不要去?”


    他說了話,她才清醒過來,“去,怎麽不去,還是我出的主意呢,侯爺可得帶著我!”


    他就知道她愛湊這個熱鬧,袁鬆越幾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侯爺,若是此行真的查有所獲,算不算我立了功?”薛雲卉不忘惦記著這個,還道:“那侯爺可得對我好些!那個詞怎麽說來著?禮賢下士,對不對?”


    袁鬆越瞥了她一眼,他對她哪裏不好了麽?誰家的逃妾似她這般好吃好喝還有榻睡?真是蹬鼻子上臉,還要他禮賢下士!


    一想到這個,他愣了一下。


    她方才還問他這個詞怎麽說?她不是自詡書香世家的小姐麽,連這麽個詞都不會,還來問他?


    隻聽她那個口氣,就跟沒讀過幾年書一樣......


    此時倒也來不及管這許多了,袁鬆越簡單收拾了一番,見薛雲卉也打理好了,便叫了冷成,輕車簡從地在魚肚泛白的天色中,直奔破廟去了。


    清晨的山裏,還有些許清涼,鳥兒撲棱這翅膀飛出山林,往遠處的山頭去了。朝陽的清輝鋪灑在林子裏,薛雲卉揉了揉肚子,“出城前該買幾個包子帶上的。”


    袁鬆越瞥了她一眼,她真是時刻不能虧待了她自己。


    三人進了破廟,冷成上前揭了門上的封條,又是一股塵土味衝了出來,薛雲卉連忙避了避,幾息過後才跟在袁鬆越身後進了屋子。


    煉丹爐還在那放著,薛雲卉越看那底座越是覺得怪異。袁鬆越拉開了丹爐的門,用小棍子戳了戳那丹爐底部,發出敲擊鐵皮的咚咚響聲。


    袁鬆越把那丹爐內壁皆敲了一遍,哼了一聲。


    “肯定有機關,侯爺。”薛雲卉道,她說著便四下尋了起來。


    袁鬆越也棄了小棍,目光在室內掃蕩,突然他眼睛一眯,目光落在了薛雲卉的腳尖前。


    “別動。”他道,兩步上前,他指著她腳尖前的蒲團,“掀起來。”


    “嘿,我正想掀呢。”她不忘爭功,彎腰掀起來蒲團。


    蒲團下的那塊青磚四個邊都與旁的磚頭剝離開,整整齊齊得似被刀切過,一看便是人為。


    薛雲卉嘖嘖了兩聲,袁鬆越讓她退後一步,示意冷成過來。


    冷成明顯對此等事情輕車熟路,手指一翻便把青磚掀了上來。青磚起出,磚下的木板便露了出來。冷成捏住木板上的突起,輕輕一提,木板下的空洞便現在了眼前。


    薛雲卉呦了一聲,她還以為是丹爐的機竅的呢,沒想到原來是個大地道!


    她興奮了,“侯爺,這地下肯定有東西,咱們趕緊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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