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依靠獸之腑就能使用獸的魔力,那個小丫頭的天賦是獨一無二的。所以,得想辦法把她帶迴去。”


    正午的烈陽下,兵蜂七點了支煙,咬在嘴裏,深深地吸了一口:


    “方亭市已經不能待了,我們得盡快行動,趁有生力量還在,集中突圍。”


    被困在方亭市中的第二十五天,兵蜂七從未像此刻一樣感到焦慮。


    黑燼黎明殘留在這座城市的勢力正在逐漸縮水,異策局一刻不停,宛如鬣狗一般四處圍剿他們。到了今天,已經幾乎隻剩下最後幾支核心隊伍了。


    如果“蛾”還在的話,黑燼黎明自然是沒可能陷入如今的這般境地。但是自從蛾被魔法少女擊敗,方亭市異策局的管理權易主,整個局勢瞬間就逆轉了。


    原本可以說是大搖大擺進行各種行動,完全不在意暴露痕跡的黑燼黎明,不得不小心地隱匿自己的行蹤,防止被魔法少女發現。


    原因無他,能夠殺死“蛾”的魔法少女,殺死他們也不會有任何的難度。


    蛾是黑燼黎明的王前燼侍,可以說是最接近核心權力的一批人,也是掌握著最強大力量的一批人。哪怕在燼侍之中,蛾並不以戰鬥能力見長,但勝過他們這樣的燼軍還是沒有什麽難度。


    而如今,蛾死了。她下轄的燼軍獸化者部隊,也在那詭異的一夜被從天而降的絲線清理的七七八八,隻剩下一些殘餘的隊伍還在方亭市之中四處躲藏。


    這些殘部中本身就沒有多少獸化者,就算有,也沒有多強的實力。再加上群龍無首,遲遲無法達成合作,最終被異策局一一剿滅。


    當然,兵蜂七和他的隊伍是個例外。


    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蛾的人,他們沒有參與那一晚的行動。


    依托於蛾的隱瞞與庇護,在黑燼黎明勢力的巔峰期,方亭市最多同時存在三支不同來源的燼軍:屬於“蛾”的“兵蛾”與“工蛾”;屬於“天牛”的“兵觸”與“工觸”;屬於“蜂”的“兵蜂”與“工蜂”。


    其中,“蛾”的燼軍自然不必多說,那些都是她的直係手下,盤踞在方亭市,聽任她的調遣;“天牛”燼軍的來源略有不同,這些人在整個東華州流竄行動,四處尋找優質的資糧以及可能的“祭子”;至於“蜂”的燼軍,則是源於蜂與蛾的一場交易。


    蜂付出了一些酬勞,讓蛾同意自己的人進入她的地盤,去帶走一些他想要的東西。這些“東西”之中,指名道姓地包含了一名叫白靜萱的女孩。


    兵蜂七成為了這場任務的執行人。


    作為蜂手下為數不多達到蛹階實力的燼軍,他於一個月前來到了方亭市。隻不過到了這座城市之後,他們才發現,這件事已經不知何時已經被半路殺出的“天牛”燼軍攪黃了;無奈之中停下了行動,當他們還在思考下一步的方案時,蛾又被魔法少女擊殺了。


    這讓兵蜂七一度反思自己出門前是不是該算個命。


    可惜現在才想到這茬為時已晚,局勢的變化實在是太過突然,以至於他們完全沒時間作出反應,就這樣被圍困在了這裏。


    “你嘴上說的倒是容易,還想要把她帶走,但那個小丫頭現在已經是魔法少女了。兵觸三那頭瘋狗打草驚蛇,把事情弄到了這步田地,我們接下來很難繼續行動。”


    在兵蜂七的旁側,兵蜂廿五正蹲坐在牆角,目視虛空:“如果真的能從這個鬼地方離開,我一定要狠狠告‘天牛’一狀,問問他到底是怎麽帶的下屬。”


    “現在就別考慮這些沒用的事情了,好好想想怎麽突圍吧。”


    自鼻腔之中唿出一股白煙,兵蜂七瞥了他一眼:“異策局那邊最近又不知道上了個什麽新裝備,已經有獸化者被他們抓捕,再這樣下去,等到蛾的部隊全部歸案,我們也躲不了多久。”


    這些天,在異策局的數輪圍剿和追查之下,他們且戰且退,不斷縮小行動的範圍,到了最後,隻能躲藏在一處小小的民宅之中。


    雖然控製住了民宅原本的屋主,讓對方給他們提供生存下去的物資,但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這麽一大幫人,哪怕是完全靜止不動也不可能不留痕跡。


    “再換個地方唄,方亭市那麽大,跟他們打遊擊戰也不是不行。”


    兵蜂廿五顯然對“突圍”一事的態度相當悲觀:“把所有人手全部壓上去突圍,甚至還想走時帶上一個魔法少女,最後可能要引來一個花級的怪物……你確定自己沒在說夢話?”


    “我確定。”


    兵蜂七麵色沉靜:“單純的突圍沒有意義,帶不迴那個小丫頭的話我們一樣會死。而眼下可能就是我們最後的機會,再拖下去,恐怕會越來越難脫身。”


    “為什麽?”兵蜂廿五麵露驚奇。


    “因為蛾已經不在了,這裏是魔法少女的地盤。”


    兵蜂七伸手指向窗外:“就像野地裏綻開的花一樣,有一朵,就會有第二朵;魔法少女之間的交際會讓這裏的魔法少女越來越多。”


    “……嘖,真麻煩。”


    “是啊,真麻煩。”


    兵蜂七好像喃喃自語一般道:“所以要走就隻能是現在。”


    “你有辦法?”


    “剛想到。”


    “什麽辦法?”


    “人質。”


    兵蜂七重新低下頭:“經過異策局暗子的調查,他們的新任局長似乎跟魔法少女關係密切——蛾留下的信息顯示,他與那個藍色花級有著某種聯係,我們的任務目標似乎也與其有著很親密的關係。”


    “……所以伱打算綁架異策局局長?”


    兵蜂廿五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個瘋子:“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你不怕那個藍色的怪物活撕了你?”


    “所以我打算‘綁架’我們的任務目標。”


    兵蜂七看兵蜂廿五的眼神似乎在看個傻子:“拿她的性命去威脅異策局的局長,去假裝索要一些東西,通過他讓那個藍色的花級投鼠忌器。但實際上我們隻是佯裝要挾,我們真正需要的東西就是‘人質’,誤導他們的行動以後,我們就可以找機會逃跑。”


    “我可不覺得綁架魔法少女是個更好的主意,沒有更穩妥的辦法了嗎?”


    “一個芽級的魔法少女而已,如果你不想綁架她,剩下的選擇就隻有先把那個藍色的花級殺了。”


    兵蜂七把剩下半截的煙丟到了地上,用腳將煙頭踩滅:“你覺得哪個可行性更高一點?”


    “……那還是去綁架那個小丫頭吧。”


    兵蜂廿五看著他踩滅煙頭的動作:“然後呢?怎麽綁架?真的綁架了以後怎麽逃跑?”


    “異策局裏還有最後兩個暗子,因為此前沒有行動過,所以還沒被揪出來。”


    兵蜂七背著雙手,在屋子裏踱步:“其他的暗子都被拔了,所以這兩個暗子動用以後也必然會被拔掉,我們隻剩一次機會。”


    “首先,我們需要一場聲東擊西的行動,如你所說,我們要兵分兩路。主力人手去蹲守我們的任務目標,也就是那個小丫頭;剩餘的人手佯裝去襲擊異策局的局長,這其中最好有個蠖階以上的獸化者,逼其他的魔法少女先去支援異策局。”


    “之後,我們抓住那個小丫頭,去跟異策局的局長交涉:如果想要保住她的性命,就把蛾遺落的獸之源交迴來,同時停止對我們的追蹤和圍剿,一直持續到交換條件達成。”


    “最後,讓暗子對異策局的排班進行一些簡單的操作,給我們留下一個5分鍾左右的缺口,方便我們直接翻過城市外的保護網,走荒原逃跑。”


    “哈?走荒原?”


    兵蜂廿五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幾個八度:“開什麽玩笑?這跟直接去送死有什麽區別?”


    “如果我到時候還活著,我們就有從荒原勉強活下去的資本。”


    兵蜂七的聲音平靜,沙啞之中帶著些許令人膽寒的瘋狂:“他們不會讓我們坐上陸行艦的,我們唯一的活路就是肉身穿過荒原。”


    “要是我們死在荒原裏怎麽辦?”


    兵蜂廿五吞了一口唾沫:“我們可是要帶上任務目標的,我們死了,她也會死在荒原裏。到時候老大怕是要把我們的靈魂撈迴來煉成飼料。”


    “所以我會在逃入荒原前就通知老大,讓他派人去荒原接應我們。”


    兵蜂七站到了民宅的窗邊:“我們死了的話,隻要死前給那個小丫頭留下一點生存空間就好,老大的人會把她帶走的。”


    他的話讓兵蜂廿五沉默了。


    兩個人同屬蜂的麾下,也算是一對有漫長合作經曆的戰友,他很清楚兵蜂七的性格和能力,這似乎就是他們眼下最後的選擇。


    到底是就這樣窩囊地縮在方亭市裏,如同溫水中的青蛙一般慢慢等死;還是拚盡最後的力量瘋狂一把,去爭奪唯一的生路,這似乎並不需要進行選擇。


    每一個加入黑燼黎明的人,都是懷抱著某種渴望與追求的,為了這份追求,性命很多時候也隻是籌碼的一種。


    賭,是他們每個人踏上這條路以來就一直在做的事。


    “我都不知道該誇你是個聰明的瘋子,還是個瘋狂的聰明人了。”


    他重新靠到牆沿:“你總是能夠用你的歪理說服我,這次也一樣,你贏了。”


    “我隻不過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兵蜂七神色淡漠:“任何生物在求存之時都是會迸發出智慧的,野獸尚且如此,更何況我們人類。”


    “那麽什麽時候動手?”


    兵蜂廿五搖了搖頭,顯然是不打算理會他的自言自語:“你既然推出了這個計劃,想來也已經定下時間了。”


    “再過兩天。”


    兵蜂七從窗邊迴過頭:“我們需要進行一點引導,把蛾的部隊騙出去喂給異策局,創造一個方便抓捕任務目標的機會。”


    “那就是兩天以後去送死,動手之前可得好好吃頓斷頭飯。”


    兵蜂廿五揉了揉肚子:“說起來,我們的人也已經節衣縮食好幾天了,這邊屋子裏能吃的東西早就被吃光,屋主怎麽還沒給我們送新的物資過來?”


    “不會有新的物資了。”兵蜂七走迴了屋內。


    “為什麽?”


    “因為已經沒有屋主了。”


    伸手指向不遠處的客廳中,指尖對著牆角擺放的幾個黑色塑料袋,兵蜂七神情淡漠:“昨天我聽見他們的手機響了,懷疑有人試圖報警,就提前結束了他們的使命。”


    “啊,難怪。”


    兵蜂廿五點了點頭:“我說為什麽客廳裏總是有股香味,讓我的獸之腑一直在蠢蠢欲動。”


    “剛好,肉豬死了以後也可以發揮他們應有的價值。”


    兵蜂七又從口袋中摸出一支煙,叼在唇間,抬手點燃了打火機。打火機的火光透過他的手掌,漆黑空洞的眼眸之中映射著搖曳的火光:


    “這樣一來,接下來兩天,我們也不需要再去尋找其他的物資了。”


    ……


    ……


    林昀一個人迴到了異策局。


    他最終還是沒有答應祖母綠的“產品試用”,哪怕對方把條件一降再降,最後已經從脫衣服改成了脫襪子。


    祖母綠聲稱自己此前的行為隻是為了搜集翠雀的能力數據,而現在要脫襪子也隻是貼近肌膚更方便檢查,但翠雀總覺得這其中還有什麽貓膩,於是婉拒以後離開了研究所。


    當然,事關自己的傷情,翠雀倒也沒把話說的太絕,隻是迴答“繼續考慮”。


    而剛一迴到異策局,早已等候在門外的田勝就跟了上來,他跟著林昀走進了局長室,輕車熟路地遞出了手中的文件:


    “局長,這是我們最近幾天的作戰簡報。”


    林昀伸手接過文件,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後,簡單地翻閱了一下便抓住其中的重點:“抓捕了兩名獸化者?這麽快?”


    “還得托魔法武裝的福。”


    田勝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我們隊長這幾天可是一直在歌頌您的豐功偉績。我自己也體驗了一番,覺得這種裝備的功效實在是太超前了。”


    “死物隻是死物,武器終究還是要看使用的人,你們使用武器擊敗了敵人,那就是你們的功勞,不需要來拍我的馬屁。”


    林昀輕描淡寫地擺了擺手,沒有接下這份隔空的奉承:“這麽看來,你們小隊已經是特殊作戰部裏貢獻最大的了,接下來有什麽需求和打算嗎?”


    “哦,這個的話,其實我們隊長還托我給你提交一份申請。”


    田勝撓了撓頭,遞出了手上的另一份文件:


    “按照其他小隊的調查反饋,黎星區的一處住宅區裏,似乎有黑燼黎明的人躲藏的痕跡,他想要申請那裏的搜查權限。”


    “住宅區?確定嗎?”


    林昀不疑有他,伸手接過了田勝遞出的文件,目光掃向紙麵,然後緩緩地讀出了上方印刷著的內容:


    ——“小區的名字叫做……‘湖畔春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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