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一、依靠?


    蘇則文夫婦憤然出門,潤娘嘴角含笑,以目相送。


    “娘子,這不大好吧”魯媽挨在潤娘身旁,不安的說道:“叫外人聽去總像是娘子多愛錢似的,自家兄弟赴考都不肯放便放便。”


    潤娘立在門邊聽外頭知了聲聲,感受著滾滾地熱浪,她雖隻穿著粉藕色紗衫,下係一條蔥綠色羅裙,隻是站著門口,額頭鬢角就微微的冒出汗意:“名聲,隻怕我的名聲早就不大好聽了,倒也不在意再多一個刻薄吝嗇的惡名了。”


    魯媽長聲歎道:“娘子勸旁人左一句名聲右一句名聲的,到自己頭上倒又不在意了。”


    “我也想在意來著,在意得了麽?”潤娘折身向內行去:“我若是在意名聲,隻怕咱們這一家子人這會就在周悛院裏,由他們擺布了”說著抬頭望向湛藍如洗的天空,嘴角瀉出一抹苦笑,就算在二十一世紀,太過強勢的女子不一樣招人話柄麽


    而自己初來之時,便駁斥族長、趕後娘出門,及後又大鬧劉家,再後來為了劉繼濤的事情在豐溪村鬧得是天翻地覆,虧得是在這個相對寬鬆的時代,可是風言風語總是有一些的吧。


    自己搬來信安府多半倒時為了周慎,再在村裏呆下去,因著自己的原故他難免要受些委屈。


    “唉---”潤娘惆然歎息,自言自語地笑道:“怎麽好好的倒在意起這些騙人的東西了。”邊說她人已進了屋,見沈氏一麵晃著搖籃,一麵給弄哥兒扇扇子,麵上有輕柔慈和的笑意。


    “沈嫂子,你去歇著吧。”


    沈氏聽見聲音倏地站了起來,麵上時登換成了驚惶之色,潤娘眸色一黯,心下頗有些自責隻因自己第一眼不大喜歡她,數月來對她總是擺著東家的架子沒說過一句好言語,然實在說起來她對弄哥兒著實是心疼的很。


    “噯。”沈氏答應著正要出去,忽聽潤娘說道:“沈嫂子,找一日帶淑君上街逛逛去吧,我看你們娘倆個的衣衫都不大合適了,去裁點料子做兩身新衣裳穿,錢由我來出”


    沈氏聽得眼淚都下來了,福身拜道:“多謝娘子了。”


    潤娘含笑上前扶起她道:“這有甚麽可謝的呢。隻怕嫂子在這裏受委屈了。”


    沈氏邊抹淚邊道:“我若再覺著委屈,真是沒良心了。當初我走多少人家,聽說我帶著個女孩兒都不肯用我,多虧了娘子心善收留咱們。月錢給得高不說,就是吃住也不和東家差甚麽,且又使著盛哥兒得空教淑君識兩個字,如今還賞衣裳,哪裏找得著這麽大方善心的東家呢”


    沈氏邊說邊拿眼瞅著潤娘,見她歪在炕上微合了眼,便道:“那我去廚幫幫手了。”


    潤娘點了點頭,她人已退了出去。秋禾端了水進來服侍潤娘抹過了臉淨了手,又換了身湖綠色綢袍,往竹椅椅上一躺,陣陣清涼自後背沁入,


    潤娘這才渾身放鬆了下來。


    她躺在竹椅上,輕搖著蒲扇方覺著沒那麽熱了,忽然她感覺著屋裏異常地冷清,微微想想問道:“先生不在家麽?”


    秋禾正收拾了潤娘換下的衣衫要去洗,聽得她問便道:“怕是不在吧,迴來這麽會連無腔也沒瞧見呢”


    “哪裏去了呢?”潤娘微蹙了眉想道“他可是鮮少出門的,尤其是知道朝廷任命他做今年秋闈京畿道主考的消息後,他更是寸步不離的守著自己。至於巴長霖則多半都是到家裏來混吃混喝的,從來可不曾邀他出去過,難道又有甚麽事麽---”


    魯媽端了溫涼的碗綠豆湯進來:“娘子,這湯攤涼了的,吃一些消消暑氣吧。”


    潤娘猶自思忖著,下意識地接過碗吃了兩口,忽得抬眸看見兩隻小龜又爬曬背石上盯著自己發傻,便問道:“喂過食了麽?水換過了麽?”邊說邊走過去逗它們。


    魯媽笑道:“劉先生喂過了,倒是跟娘子一般的細心,那小河蝦都是去了腦袋再喂的。他這裏喂著食,那裏就叫阿大提了井水在院裏停著,待過了二刻鍾後再換水。”


    “那他人哪裏去了?”


    疙瘩它們雖然吃得飽了,可看見潤娘紅潤潤的指尖還是仰著脖子追著跑。


    “適才巴公子請了他去吃酒了。”


    潤娘看著兩隻追手指追的不亦樂乎的傻龜,又問:“說了甚麽時候迴來麽?”


    “這倒是沒說,怕是沒那麽快呢。”


    “知道了。”潤娘收迴了手指,兩眼呆呆地盯著疙瘩它們,一人兩龜就這麽靜靜‘深情凝視’著。


    “劉大人、巴公子,這價可真不能再往上加了,這再加上去往後要想低下來可就難辦得很了。”


    巴、劉二人坐在盧大興的雅間裏,看湯饒臣素來沉穩的臉上顯出急惶之色,就連眼圈底上也染了一圈烏青。


    湯饒臣本以為加個兩次價,周悛抗不住了自然就認輸了。沒想到他竟是這麽個倔脾氣,高入低出的竟堅持了有十來日。雖說這點錢湯家也還虧得起,隻是農貨價格提到了那麽高,往後的買賣還怎麽做呢


    巴長霖眯著桃花眼,斜眼看向劉繼濤,問道:“你可有甚麽法子麽”


    劉繼濤仔細挑揀著銀耳羹裏的蓮子,嘴角稍斜:“倒是低估了周悛的家底,這麽賠居然也能堅持這麽些日子。”


    巴長霖蔟眉搖頭地道:“說起來我還真弄不明白了,他早幾日就到質鋪裏典當了,就是這麽著他還是咬著不肯鬆口”


    湯饒臣看他倆個閑聊似的談著,心裏萬般窩火,哼,真正賠得不是你們的錢


    然麵上卻隻有焦急的神情:“賠不賠錢都還是小事,隻是往後這價格難辦了些。”


    劉繼濤將手裏的白瓷調羹往碗裏一丟,“哐啷”聲響,輕笑著問道:


    “他已經開始當東西了麽?”


    “已經當了好些了?”


    劉繼濤移眸看向湯饒臣道:“叫湯官人賠了這些多錢,真真是對不住了。”


    “哪裏,哪裏,能替劉大人辦事小人高興都來不及呢。”


    劉繼濤微微一笑,不去看他奉承的嘴臉:“從今朝起湯官人就不要再往上喊價了,就讓他周悛一個賠去吧。”


    湯饒臣登時喜形於色,隻是他尚不及開言,就聽巴長霖問道:“要是周悛把價格往下壓了呢?”


    “湯官人不是愁價格下不來麽,這個惡人就讓周悛來做好了。”劉繼濤聲眉宇間隱隱露出淺淡的笑痕,隻是那眼眸卻是冰冷一片。看得湯饒臣不由打了個激靈。


    巴長霖睨著笑眼,問道:“你就不怕那小子果真做起買賣來?”


    “嗬嗬---”劉繼濤聞言輕笑出聲:“他給各家酒肆的價格是低到不能再低的了,那些酒肆可是同他簽了文契的。他若想要賺差價那麽莊戶那邊的價格就得低到幾乎等於是白拿,那些莊戶能答應麽?”


    “那依劉大人的意思,咱們---”湯饒臣稍稍湊近了些,試探道:“就不知這價錢怎麽定的好?”


    劉繼濤清朗地眸光軟軟地望向湯饒臣:“這買賣上的事,我就不大清楚了,價錢到時候湯官人看著定吧。隻是我提醒湯官人一句,錢是賺不完的,給別人留份好處就是給自己留條退路。”


    “是是---”湯饒臣忙不迭地應聲,接著轉了諂媚的笑臉道:“我聽說乘風樓請了個絕色的胡姬來,不知道二位有沒有興趣---”


    “我也聽說了”巴長霖登時來了興頭,折扇一合拍在左手掌上道:


    “聽說不僅長得美豔不可方物,且舞也跳得極是**,隻是連日事忙倒還不曾一見。”


    “恰好今日無事,咱們一同去見識見識---”湯饒臣見巴長霖那雙桃花眼裏幾乎要射出光來,愈發來了勁了。


    “好好---”巴長霖自是應之不及,劉繼濤卻道:“即沒事了,我就先迴了。”


    湯饒臣待要相勸,巴長霖攔下他,道:“他素來是不愛勾欄之地的,況且這會他怕已是歸心如箭了----”


    潤娘本在歇午迷迷糊糊間,感覺有陣陣涼風拂過,努力睜眼一瞧,卻是劉繼濤坐在床邊上,拿著蒲扇給自己扇扇子。


    “迴來了?巴長霖找你做甚麽呢?”


    “沒甚麽事,不過是找我閑聊罷了,我見你不在家裏就同他去走走。”


    “哎----”潤娘驀地歎了口氣,握了劉繼濤的手:“又過了一日了呢”


    劉繼濤淺笑著,握起她的手在唇邊輕輕一吻:“日子越算過得越快的,如今咱們還在一處且快樂著,若隻管算著日子,將來分開了豈不是隻餘滿心的悲傷。”


    “是啊,得快樂是且快樂,想那麽多做甚麽,況且又不是再也不見了。”


    潤娘無心的一句話,卻叫劉繼濤麵色一黯,要如何告訴她,這一別便是決別。


    “怎麽了?”看著劉繼濤倏然變沉的臉色,潤娘心底的不安迅速擴大,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眸,直至他的眸光落荒而逃。淚意不知不覺間湧了上來,卻倔強地不敢掉淚,兩片顫抖著的紅唇,勾起一彎弧線:“聽說早起是你喂得疙瘩?”


    “是啊,怎麽沒做好麽?”他的眸光又迴複到如月色的輕柔的樣子。


    “哪裏,魯媽說做得比我細心呢”一點點的輕笑順利的逼迴了眼底的淚意。潤娘軟軟地依在他肩頭,不知覺的逃避開心底那個叫人發涼的念頭,將來如何等到將來再說吧,此時他還是那個給我溫暖的男子,那麽就依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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