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勸她說:“愚昧,現在講究人人平等,婚姻自由,離婚又不丟人。”


    其實三姐自己也知道,這樣說太理想化,這個理由三姐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別說她們那個年齡的人,就是像三姐自己這個年齡的人,離婚,也是一件丟人和難以啟齒的事。


    三姐絞盡腦汁,想盡一切辦法,動用一切說辭來勸說她,但就是勸不到她心裏去。


    她的孩子們都心疼她,但另一邊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他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所以下次再打,他們的孩子隻能再告到生產隊,三姐再去調節。


    成了一個死循環。


    令三姐頭疼不已,卻又無法解決。


    三姐也想不通:她為什麽不願意離婚?被打了也不願意迴娘家?


    三姐知道,她娘家有好幾個兄弟,叔伯也很多,人多勢重。


    娘家人如果給她撐腰,張貴祥肯定是不敢這麽下重手的。


    但為什麽沒有人管她的事呢?三姐想不通。


    後來,還是她的大兒子,叫張峰,在私下向三姐說出了原因。


    原來,她娘家那邊都是老派思想,


    特別是娘家爹,認為嫁出去的女子,在婆家被打,是她自己做的不好。


    因為被丈夫打迴娘家,會讓人說閑話。


    她娘家那邊也不會因為這個事來幫她。


    她被打急時,曾經迴過娘家哭訴,但她爹非但不幫她,還把她罵了一頓。


    幾個娘家兄弟不明情況,也都聽她爹的,都勸她好好相夫教子,不要跟丈夫鬧別扭。


    她娘雖然心疼她,但無力保護她,隻能摟著她哭。


    當天,都沒能在娘家吃頓飯,幾個兄弟就把她送迴了張貴祥家。


    這張貴祥一開始還有所顧忌,下手留有分寸,但看到她娘家人這樣,那就放心了。


    從那時起,動起手來就肆無忌憚了。


    離婚,她更不敢想,離了婚的女人,娘家人那邊認為不吉利,連家都不會讓她迴的。


    所以她年青時,不敢離,擔心沒地方吃飯,擔心自己的孩子沒人管。


    現在年齡大了,吃飯的問題是不怕了,再不濟有政府管。


    但她習慣了,也麻木了,隻要打不死,總算是個家吧!?


    一旦離了婚,娘家不要她,家也沒了。孩子再怎麽樣,能給自己一個家嗎?


    她現在想:真要是年青時,離了也就離了。但現在,割舍不了。


    說句再不中聽的:死了總要有地方埋吧,離了婚,兩頭都不要自己,將來自己死了,總不能做孤魂野鬼吧!


    這就是所謂的越老越怕。


    三姐了解了這些,心中更是煩悶:還是愚昧呀!


    但有什麽辦法呢,根深蒂固的思想,憑自己這一朝一夕,恐怕難以改變。


    三姐問張峰:“你知道這個情況為什麽早不說?”


    張峰的迴答更讓人無語,張峰說:怕丟人。


    三姐氣的說不出話來。


    三姐終於看出來了,在張峰他們的心裏,所謂的“麵子”,比什麽都重要。


    找到了問題的根本原因,三姐看到事情有了頭緒,也就有了解決的希望。


    本來前兩天三姐就要去張貴祥家的,但趕上知識青年下鄉,生產隊要準備迎接安排,耽誤了時間。


    直到今天,三姐才總算騰出空來。


    中午吃完飯,李寅飛吳遠中他們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三姐和衛蘭就來到了張貴祥家。


    路上的時候,三姐就跟衛蘭大致介紹了這家的情況,和要處理的問題。


    對農村裏的這種情況,衛蘭還是有所耳聞的,隻是沒有深入了解過。


    在她想來:無非就是媳婦做錯了事,丈夫打幾下,三姐過來勸解一下。


    就像他們在讀書時,同學之間鬧矛盾,老師過來勸解一樣。


    而在到了吳貴祥家之後,衛蘭才發現,和自己想的完全不是一迴事。


    三姐和衛蘭才走到院牆外,就聽見張貴祥在院子裏“咿咿呀呀”哼著什麽,聽不太清,好像是在唱戲。


    等她們推開院門,卻看見張貴祥躺在院裏樹下的躺椅上,閉著眼,還發出輕微的鼾聲,好像睡得挺沉。


    三姐快步走到他的跟前,開門見山的說:“張貴祥,別睡了。”


    三姐知道他裝睡,但是沒拆穿他。


    張貴祥裝作剛睡醒的樣子,慢慢睜開眼,先坐了起來,甩了兩下頭,又用手揉揉眼睛,再打兩個嗬欠。


    三姐不急不燥的就盯著他,看著他裝模作樣的演完。


    張貴祥磨磨蹭蹭的做完了這些,朝三姐看了看說:“噢,吳主任來了!”


    他又朝屋裏大聲喊:“娃他娘,娃他娘...”


    他媳婦應聲從屋裏出來,一看是三姐,連忙打招唿。


    張貴祥不耐煩的嗬斥她:“來人了你沒看到?去搬倆凳子去。”


    衛蘭感到奇怪,她在屋裏,怎麽會知道有人來,莫名其妙的就嗬斥。


    她看三姐沒吭聲,也沒什麽表情,知道三姐是見怪不怪了。


    衛蘭感覺不舒服:這當著外人就隨意嗬斥,看來他媳婦平常的日子也不好過。


    衛蘭看他媳婦也不反駁,自去屋裏搬凳子去了。


    衛蘭暗想:看來都習慣了!


    張貴祥對三姐說:“你說你天天管我們家閑事幹啥?”


    衛蘭聽他這口氣,看他這態度,多少也了解了三姐的工作有多難做了。


    很明顯,這張貴祥是極不配合,他認為打媳婦是自己的家事,三姐是多管閑事,你說,這工作能好做嗎?


    三姐立刻正色反駁他:“什麽叫閑事,我做婦女工作,這就是我的工作,再說,你兒子告到生產隊,我們不能不管不問。”


    三姐故意把他兒子扯出來,是怕他認為是媳婦去告的,迴頭再動手。


    說是他兒子,總好一些。


    再說,確實也是他兒子告的。


    張貴祥狠狠的說:“白養了這幾個不孝子!”


    三姐見他沒問是哪個兒子,看來也沒打算找自己兒子算帳,也就放下了心。


    三姐說:“我再跟你說一遍政策,”


    “第一,這不是你的家事,這是全社會,全中國的事,這是偉大領袖都關心的事,


    “第二,打人不對,不管是打媳婦還是打別人,


    “第三,婚姻自由,你可以不要你媳婦,你媳婦也可以不要你,


    “第四,你幾個孩子做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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