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舒望並不打算插手什麽,到底孩子大了,心思不由娘,管得越多,怕是心思越不在,倒是不如一切順其自然的好。


    舒望在廚房裏做飯,不讓阿慧插手。阿慧就搬了個凳子,在院子裏坐下,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周圍真是寂寂無聲了。在那寂靜中,她聽見有個什麽東西在拉圾堆旁悉卒作聲。


    那是什麽?她有點吃驚地自言自語道。


    待得走過去一看,原來是一隻等著殺的雞,兩隻腳縛在一起暫時棲在垃圾堆旁。飯燒好還要一些時間,也沒什麽事情可做,坐在這裏幹等著也實在無趣。阿慧就想著,把雞腳給洗幹淨了,然後就坐下來,幫母親剝毛豆。


    忽然,阿慧發現她把剝出來的豆子都丟到地下去,倒把豆莢留著,就覺得非常窘迫,急忙彎下腰去把豆子揀了起來。幸虧沒有人在旁邊,母親自然也沒瞧見。


    剝了豆,摘了菜,她順便把地上掃了掃,倒到垃圾池裏,那隻雞驚慌的咯咯叫了起來。


    舒望聽見雞叫聲,就把兩隻手在圍裙上揩抹著,出來看了一眼:“阿慧,飯做好了,進來吃吧。你這孩子,真是坐不住呀,我原來還想明天再做這些活的。”


    阿慧笑了笑:“其實不用每頓都現燒的,就是醬油拌飯,我也能吃的很香。”


    舒望道:“你現下是這麽說,那是你一個人呢。將來要是嫁了人,總不好叫你丈夫也這樣過日子吧?這就是一個生活態度,倒不是說要過的多好,至少你得有那麽一個盼頭不是?對了,這雞呀,我特意到鎮上跟人換來的,等小顧下次放假了,請他過來吃點好的。說起來,這小顧也沒在咱們這裏吃過一頓像樣的呢。”


    阿慧聽了,隻覺得母親話裏有話,不過她也不想細究,這話說破了,她才更是覺得害臊,怕是有話也說不好了。


    晝夜的溫差很大,入夜了,外頭自然很冷。阿慧吃完了晚飯,又到了院子裏,唿吸著寒冷的空氣,鼻管裏酸溜溜的。


    月光衝洗著天空,天色是淡淡的青灰,托出山的大黑影,那座山穀是一個堅實的黑色花苞,矗立在房屋背後。阿慧對著燈籠的昏暗光線,拿著一根木頭,用小刀雕刻著什麽。


    狗在汪汪地叫,她一聽見狗叫,就知道,是鄰居又帶著孩子出來轉悠了。鄰居家的大姐兩隻手托著孩子,一麵就別過頭去向路上望著。


    阿慧遠遠地一個橙紅色的燈籠搖搖晃晃來了,燈籠上一個大紅字,上頭寫的是主人的姓氏。


    在那一顛一顛的燈籠後麵,果然是一名婦人,帶著兩個孩子走著。那燈籠搖擺著,朝著這裏靠近了過來。兩個孩子嬉笑著跑了過來:“阿慧姐姐!”


    “阿慧!這會幹什麽呢,這樣認真!”婦人也跟著笑眯眯地過來問候了一聲。


    “候大姐,又帶孩子出來走走啦?我這是在做木雕呢,今天突然想起來,就做一個。”阿慧也笑著迴了一聲。


    婦人將木柵欄打開,然後跟兩個孩子進來了,方才離得遠,倒是看不清楚,這會走近了一看,果然阿慧手裏拿著小刀,在那裏一絲絲地刻著。這會,才刻出了一個人形。


    兩個孩子禁不住興奮叫道:“這是一個神仙吧。”


    阿慧倒是沒有料到孩子會這樣說,一時有些紅了臉。不過好在,這夜色沉沉,也看不清臉色,她頓了頓,才應聲道:“是了,我在刻人像呢。”


    婦人笑笑:“你倒是好興致,從前聽你母親說,你很喜歡做木雕呢,可是也從來沒見你露一手,今天倒是被我們趕上了。”


    阿慧道:“倒是我犯懶了,這確實是個毛病,得改改。”


    阿慧一麵說,一麵遞了板凳過去,示意她們坐。婦人帶著兩個孩子,就這樣看著阿慧雕刻這個小人,眼看著眉眼口鼻的形狀也跟著出來了,臉上都是一陣又一陣的驚詫。


    到了約莫八九點鍾的時候,兩個小孩累得連連打哈欠了,婦人這才跟阿慧道別,又帶著孩子迴去了。


    不過阿慧還沒有睡,她仍舊專心致誌地在雕刻著小人。就算是上頭的一縷發絲,她都要雕刻的細致了——她雕刻的不是旁人,正是英傑。


    進了實驗室以後,英傑便熱火朝天的開始了實驗。這裏原本是他的老師錢教授建立的,如今交到了阿慧父親的手裏管著。阿慧父親一向不是個多話之人,但凡有時間,那都耗在了實驗室裏頭,他與英傑見了麵也不過是打聲招唿。


    這裏的人,一天都恨不得掰成好幾天來用,又勤勉,又刻苦,因而這實驗的進展總是很快。但是英傑卻沒覺得這樣順利,這些日子,他多少是有些遇見了困難的。


    這一日,阿慧父親特意給英傑放了一天假,著他迴村子裏休息休息再迴基地,總說這頭腦保持清楚還是重要的。


    可是英傑的性子說起來,倒是與阿慧父親有些像的,但凡有未解的難題,那就心下怎麽也不痛快,還非得把問題解決了那才好。


    英傑心下多少有些迷茫,這一路竟然連騾子車都沒要,就一個人邊想邊走,整整走了兩個時辰的路,也不曉得累。


    英傑心裏就想著實驗結果,心裏頭隔著事情,總有些茫然,不知不覺就繞了一條遠路也不自知。但是他並不認為累,因為思路還沒理清,甚至覺得能多走一會就好。


    就這樣不知不覺走到了一條河溝邊上。這個時候河溝旁邊有一顆拂柳,夕陽照射在拂柳的枯葉上,這些天已經沒什麽蟬鳴聲了,怕是入秋了的緣故。


    河溝上有一處石板搭成的矮橋,有人蹲在那裏搓洗衣物。起初,英傑倒是沒有在意的,直到後來走近了,方才覺得這身花布衫有些麵熟,再仔細看那鬢邊被吹起的白發,他便曉得,那是阿慧了。


    他倒是沒有想過,這麽快又遇到了認識的人,心下莫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是腳底下的步子一直走著,也並未有停下來。


    阿慧正低著頭,拿著一根粗大的棒槌,在搗騰著衣物,但是棒槌下的力道大了,就難免濺起水沫來,因而還得事兒抬起胳膊來抹一抹麵頰上的水漬。


    英傑突然迴過神來,喊了一聲:“阿慧!”


    阿慧抬起頭來,一看,笑道:“是你呀,這是休假了麽?”


    英傑笑笑:“有些問題沒想明白,我就迴來走一走,看看是不是有思路。你在洗衣服呢,我來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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