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本已放好筆墨紙硯,他坐下,俞青籮便殷勤上前研磨著墨。


    那許大夫出了一會子神,又慢吞吞地蘸著毛筆許久,又在紙張上吹了一口灰,才斷斷續續寫了一張藥方來。大意是診斷為中風症,說是邪風深入,氣血兩虧,已非草木可治。


    顧鈞儒拿起那方子一看,雖不知道藥性如何,然而上麵寫的“草木不可治”便知曉,這中醫的路子,怕是也是行不通了。


    這個姓許的,到底同詒雲的診斷是一樣的,這位行走政商兩屆的老中醫,實則也是沒有一點把握的意思了,這樣一看,那麽如今似乎就有點迴天無力之感了。


    俞青籮並未有注意到顧鈞儒麵上的細微表情變化,不過對著許大夫道:“看老爺這樣,已是完全失了知覺,藥熬得了,如何才好叫他咽下去呢?”


    許大夫道:“非常之時,便用非常之法,那隻好使點野蠻的主意,用筷子將顧大帥的牙齒撬開,整碗灌了下便是了。”


    顧鈞儒雖覺得法子也不是什麽好法子,然而人到底是他應下請來的,這藥或許吃了還有些許用處。於是他就將方子交給畢初,讓他快去抓藥。


    許大夫心下精明的很,他自然是曉得這顧北溟就剩著一口氣了,若是接著還呆在這裏,隻怕是往後還要落個沒趣,指不準這人死了,還得算到他頭上。再看這屋子裏頭,還有兩名西醫在,那麽這鍋,就由屋裏這兩個倒黴鬼背著也就是了。


    許大夫一麵想著,一麵就找了個由頭匆匆告辭。胡季珊原本瞧見這許大夫過來,還存著滿腔的希望,也以為他到底是老郎中,多少有點辦法。結果,鬧了半日,還是一樣的診斷結果。而且藥煎好了,怎樣讓老爺喝下去,也還是個難題。


    胡季珊再轉過身去,卻瞧見顧北溟越發的沒了聲響,連忙朝著詒雲所在的地方喚了一聲:“快過來瞧瞧,老爺怎麽好似沒氣息了。”


    聽著胡季珊一聽嚷嚷,諸人更是覺得心下心跳的厲害。詒雲本著醫生的職責,趕緊走到床前,診察了一迴,又翻看了下顧北溟的眼皮,這才道:“現在似乎看著平穩了一點,不如咱們再等等罷,病急亂投醫,總是不妥的。”


    這話是說給胡季珊聽的,也是說給顧鈞儒的。顧鈞儒當初隻覺得心煩意亂,實在是想救父親的性命。這個時候聽詒雲這樣說,他便知曉,詒雲好不容易鬆懈了的心結,怕是此刻又重新惹了矛盾了。


    胡季珊輕聲道:“老爺都這個樣子了,難道還可以再等著麽?”


    詒雲蹙起眉頭道:“誰都知道,現下時間不等人,可是如果冒冒失失的,這個時候又去紮上一針,也許更壞事。至於藥水,方才的劑量已經是夠了的,它起作用本身也需要時間,現下若是再注射,恐怕也不是父親身體能承受的住的了。”


    說話間,畢初已是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藥湯進來。俞青籮眼尖,自然一下就瞧見了這碗藥,連忙上前便要將藥給奪過來。


    畢初定睛一看,見是俞青籮,莫名想起前次的事情,隻覺得十分的尷尬。這一下愣了神,那藥自然就到了俞青籮手裏頭。


    俞青籮略微得意地迴身望了眼畢初,不免有些得意。到底還是個愣頭青的小夥,那一次她設下的局,就足以叫他多少年都轉不過彎來了。


    俞青籮一上來,便照著方才許大夫交代的,拿了一根銀勺,想要將顧北溟的牙關給撬開,然後將這碗藥給罐下去。


    詒雲一見,連忙挺身上前,擋下了這碗藥:“不可!”


    俞青籮眼珠子一瞪:“你這是什麽意思!竟要阻止我救老爺麽!”


    她一麵說,一麵就委屈巴巴地望著胡季珊:“夫人……”


    胡季珊揉了揉太陽穴,不置可否地望向別處,這兩個人之間的交鋒,她並不想參與其間。感情上說,她是誰也不偏幫,到底都是她不滿的女人。理智上說,詒雲到底是個醫生,她現下不指望她,還能指望誰呢?


    顧鈞儒自然心下也知曉,俞青籮這是要邀功的意思,可是這個時候,他到底還是吃不準,到底這碗藥該不該給父親喝下去。人命關天,他一個為人子的站在這個選擇的口子上,他自然是希望能有一份希望都能留存下來才好。


    因為他麵上雖是漸漸有了怒色,可是卻仍舊有些開不了口。


    詒雲是何等的聰明,顧鈞儒此刻心下在想些什麽,她又怎會不清楚?隻是她到底還是覺得心下失望極了,想到他今日的所作所為,一時隻想迅速同他劃清界限,到底是不信任她的人,何必勉強再在一處呢?


    詒雲雖然心下十分傷心,不過仍舊果斷將俞青籮手裏那碗湯藥給搶了過來,而後疾聲道:“這裏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你擅作主張要給父親喂這碗藥,若是無事還好,若是起了什麽藥性,誤了事情,這責任你擔得起麽!”


    俞青籮攏了攏發鬢,不屑道:“哎喲,你這是在同我擺你少奶奶的架子麽?我是不如你醫術高明,可是我心是向著老爺的。旁的人,到底揣了什麽心思,我是不知曉,可是我是想要念著老爺好的。若是你不讓我喂這碗藥,那老爺出了事,責任算成你的可好?”


    詒雲冷笑了兩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碗藥直潑到了俞青籮身上,沉聲道:“出去!莫要在這裏礙事!”


    那藥渣順著俞青籮的發絲一滴滴垂落著,顧家上上下下的人,幾十雙眼睛都盯著瞧,她自然是覺得憤慨極了,這一下就血湧上了頭,什麽也不管不顧了。


    俞青籮一步上前,揪住詒雲的頭發就要撒潑,詒雲哪裏管得東南西北,不過迴首就甩了俞青籮一個巴掌,而後對著門外的聽差道:“還愣著作什麽!就由著這個女人在這裏瞎胡鬧麽!”


    幾個聽差麵麵相覷,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顧鈞儒。顧鈞儒深吸了口氣,略略擺了擺手。底下的人會意,一齊上前架著俞青籮就往外走。


    俞青籮一路被拖行著,一路嘶吼道:“蘇詒雲!你個賤人!不得好死!”


    “啪”的又一聲清脆耳光聲響起,原來是顧鈞儒,他親自上前打了俞青籮一巴掌,而後厲聲道:“滾!滾出顧家!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從即日起,二姨太俞青籮被驅逐出府!”


    話音才落地,俞青籮便呆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望著顧鈞儒,人幾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拖行到了門外。


    “鈞儒!鈞儒!”俞青籮那叫聲淒厲,在場的人聽著無不覺得後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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