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綰奉命前往弓高侯國斥責韓岩的時候,韓說也到了相約賽車的日子。


    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管劉不害和劉衍有沒有說伯父韓嬰和爺爺弓高侯的壞話,韓岩都決定給自己的生活增加一點樂子,順便試試自己的斤兩。


    在燕國見識了李美人扳倒王後,生假“諸侯二代”的智謀,讓他大受打擊,覺得古人簡直太聰明,要是都像這樣我以後還怎麽混?


    這次,他要通過韓說賽車這事找迴自信,教訓一下菑川王和河間王,不要狗眼看人低,再讓爺爺韓頹當高看自己一眼,順便在韓說心裏豎立“哥哥”的形象,以後你要聽我的……


    弓高侯國昨夜下了一場大雨,地麵上濺起一層白蒙蒙的雨霧,遠遠看去宛如縹緲的白紗,讓整個城市霧茫茫一片,直到後半夜才停歇。


    天還沒亮,韓說就穿著華麗錦袍,長發垂落肩頭,梳理得一絲不苟,眼泛血絲,一臉亢奮的來敲門。


    咚咚咚。


    “大兄,快起床了……”


    韓岩迷迷糊糊被吵醒,不滿的在床上哼唿蹬了兩下腳把被窩踹開,煩躁地朝門外喊:“照我教你的法子做就是,別煩我睡覺。”


    “……”韓說敲門的手頓住,良久才嘀咕了一聲:“懶蛋。”


    索性不再叫他,直接喊上幾個侯府護衛,把他那豪華馬車的車廂給卸了,中間安一個乘涼用的華蓋,領著幾個護衛去賽車地點匯合。


    弓高侯國雖小,卻依山傍水,交通便利,馳道離侯國不遠,半天時間就能趕到。


    由於昨夜大雨,道路泥濘,坑窪中積滿泥水,等韓說趕到時,馬車的輪轂已經沾滿泥點子,失了豪華氣派。


    劉衍和劉不害比他先到,那架勢直把韓說看懵逼了。


    兩人簡直膽大妄為,竟然搞來了皇帝才能坐的“金銀車”,文虎伏軾,龍首銜軛,鸞雀立衡,羽蓋華蚤,用四匹純色白馬拉著,有珠玉垂簾,帷幔障壁,不知道的百姓還以為是皇帝出行。


    “你乃翁的,皇帝的癮有那麽好過?”韓說老遠在心裏罵了一句,眼卻很熱,真想體會一下皇帝儀仗,一定很爽。


    不過轉念想到大兄韓岩的吩咐,頓時心裏偷樂,一會兒有你們哭的……


    見韓說駕車過來,那車隻用兩匹黑馬拉著,雖然有金玉點綴,銘文雕刻,兩側有障蔽,但和咱的金銀車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劉衍和劉不害互看一眼,哈哈大笑。


    劉衍:“弓高侯國果然寡民,連一輛好車都沒有,拿什麽贏我等?”


    劉不害:“衍兄說得有理。”


    劉衍:“韓說賢弟,你伯父襄城侯麵子很大,帶領你周遊天下,各路諸侯無不款待,怎麽不找他幫忙給你借輛好車,瞧這寒酸的,嘖嘖……”


    劉不害:“衍兄講得有理。”


    兩人一唱一和,韓說還沒過來就被損得臉皮有點掛不住了,尤其走近之後更是對比鮮明。


    這就好像現代的同學聚會,大家約好去飆車,人家開了布加迪,你搞來一輛奧迪tt,雖然都是跑車,可是擺在一塊你臉紅不?


    韓說年少,孩童心性,受不得刺激,被人家一鄙視,瞬間就氣血上湧,緊咬牙關,雙手死死攥著韁繩,要不是劉衍和劉不害帶來的護衛更多,他可就不管韓岩的吩咐了,先他媽幹一架再說其他。


    可惜形勢比人強,一旦鬧起來,比實力,比背景,比底蘊,自己完全不是人家的對手,所以……韓說不怒了。


    “嗯哼”一聲掩飾不如人的尷尬,清清嗓子,壓住怒氣,韓說:“衍世子和不害世子真會開玩笑,咱們是比賽車來的,又不是比誰的派場大,你們的金銀車搞儀仗專用,跑起來未必有我的車厲害。”


    “是嗎?”兩人哈哈一笑,打量兩匹黑馬說:“我等從未聽說兩匹馬拉的車可以跑過四匹馬,你這黑馬是從官廄裏借來的驪馬吧,吃草料長大,哪有我們吃粟養大的馬厲害,你必輸無疑。”


    “廢話少說,勝負要比過才知道,來吧!”韓說策馬將自己的車和兩輛金銀車並排,眼裏滿是少年人的桀驁。


    兩人一看他並排站立的位置,更笑得猖狂……


    他們約定賽車的地點在馳道上,中間是皇帝專用的道路,有軌,而且是複線,兩人各占一條正好。


    秦始皇統一六國,要求車同軌,兩車軸之間的距離相等,如果走皇帝專用的馳道,車輪可以放在軌上,猶如火車的鐵軌,再加上四匹馬的拉力,那速度不比今天的綠皮火車慢多少。


    劉衍和劉不害占了皇帝用的兩條軌道,韓說就隻能走普通百姓走的路,雖然也是一馬平川,但怎麽能媲美有軌道的車?


    還沒比,韓說就必輸無疑了。


    可他的表情看上去卻沒有沮喪……讓劉衍和劉不害有些疑惑,卻也沒多想。


    在二人看來,占用皇帝的車道不算什麽大事。


    皇帝不可能在馳道上飛馳,大臣不許,更不可能來這窮鄉僻壤,這段馳道從高祖開始就沒有皇帝來過。大概是被管理對象太特殊,馳道上怎麽走,很少有人管這類事情,慢慢地成了王公貴族體驗飛車刺激的地方。


    劉衍和劉不害不認為有人會管自己,百姓看見不敢多說,大臣看見也不會因為這事得罪菑川王和河間王。


    再說了,這都幾十年沒人管過馳道的事了,兩人不認為自己這麽倒黴。


    三車並立,隨著一聲令下,策馬揚鞭。


    “駕,駕,駕……”


    四匹白馬唿嘯奔騰,長長的鬃毛披散著,跑起來四隻蹄子像不沾地似的,隨著距離漸遠,那白色影子在人的視線裏慢慢變得迷幻,最後凝成一個整體,如風如電,好似一道白光劃破長空……


    和人家相比,韓說就遜色多了,盡管他努力策馬,可一般路麵又怎麽能和軌道媲美,再加上擔心撞到百姓,轉眼就被金銀車甩得不見了蹤影。


    ……


    昨夜的大雨讓路麵泥濘,四處水灘,坑窪不平,影響出行。盡管舟車勞頓,但衛綰有皇命在身,得去弓高侯國斥責韓岩,所以在廄置裏休息了一晚就趕緊坐馬車沿著馳道趕路。


    路途枯燥,閑來無事,衛綰迴想這一生,自己從一個小小的馬夫混成禦史大夫,監察百官,又在七國之亂時有軍功,被封為建陵侯,再因為精通儒家絕學被拜為太子太傅,是未來皇帝的老師,如此顯貴,位極三公,真是不容易。


    長安城裏有一句民諺:“長安貴戚多如狗,天下諸侯遍地走,可要是見了衛綰,甭管多大的譜也得讓一讓。”


    想著這些,衛綰不由笑出了人生中最開懷的容顏,連老臉都顯得年輕了幾分。


    直到……


    “轟隆隆”。


    馳道盡頭傳來一陣陣宛如巨型鐵石破空的炸響聲,有驚天動地的氣勢,隱隱之中還有密集馬蹄聲,並且這聲音在快速接近,讓衛綰全身都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心驚肉跳。


    出於本能,他掀起車簾想要看看外邊,可迎麵卻視線一黑,臉頰生疼。


    那是金銀車閃電般駛過,車輪帶起軌道上的泥濘,好似瀑布一般灑向馳道兩邊造成的。


    衛綰才掀簾子,那黑泥和惡臭味道就蓋澆在了他的頭上、臉上、禦史大夫官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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