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皓醒過來時,天已經大亮了,樓板上隻有和尚仍在唿唿大睡,可見他昨晚是熬了個大夜。


    起身走到二樓露台上,迎麵是帶著陣陣花香的山風,眼前是翠峰碧樹和藍天白雲,此情此景,他不由得想賦詩一首。正在搜腸刮肚,司明明的聲音從樓下傳來:“醒了?醒了就快點下來做事。”


    雷皓往下看去,隻見由各家小樓圍成的空地上鋪滿了各式鮮花,身穿滿襟圍裙的婦人們在花叢中穿來穿去,擺放好大圓桌、方凳、碗筷等物件。


    “別看了,快下來,沒看見馬上要村宴了嗎?還不下來幫忙?”


    “哦,來了。”雷皓答應一聲,正要下樓,眼角忽然瞥見徐鎮陽正坐在隔壁一家的二樓,正笑眯眯地和一位老農邊聊天邊查看下麵的動靜。他頓時心中一驚,仔細觀察左右,發現各家小樓上都坐著一個或幾個老爺們,笑看下麵的小姑娘、大婦人、老太太在忙裏忙外,卻無一人下樓去幫忙,隻有黑妞在空地上撒歡地跑來跑去。


    雷皓停住了腳步,對司明明道:“為什麽都是女人在做事?是這裏的風俗嗎?”


    司明明接過韋青青捧來的大酒壇,挨個給桌上的酒碗倒滿,才拭去額上的汗滴:“什麽風俗?即使是村子裏的風俗,也不是我們家的風俗。你不要穩這麽多,下來幫忙就對了。”


    雷皓又東張西望了一陣,覺得自己如果跑到一樓婦人群裏去,一定會給人笑死。權衡再三,他決定對可悲的命運發起抗爭:“別人家的男人都不下去,我也不下樓。”


    “別人都是辛勤勞動一年,好不容易才休息一天。你天天休息,怎麽好意思和別人比?你現在不下樓,有種今天都不下樓,看餓不餓死你。”


    “不下就不下,包裏還有路上買的零食,我繼續睡覺去了。”


    正好晚上有通宵活動,雷皓樂得順水推舟白天多休息一會,他把和尚往邊上推了推,準備騰出更大的空間來。和尚不知道夢倒了什麽,嘴裏不滿地嘟囔幾聲,從嘴角淌出一大攤口涎。


    靠,真惡心,要是給青青看到和尚這個樣子,一定會寧死不從的。雷皓嫌棄地找出幹淨的幹草給和尚擦了擦,遠遠地睡到小樓另一邊去了。


    夢境紛亂,時而醉臥美人膝,時而醒掌天下權,忽然又有瑤池使者來邀請赴宴,席上龍肝鳳膽、蟠桃仙酒,當真是香味撲鼻。即使是在睡夢中,他的鼻子也不由得抽動了一下。


    香味越來越濃,鼻子也抽動得越來越厲害,這時雷皓聽見一聲輕笑,驚醒了滿池春夢。張開眼,看見韋青青端著木盤站在身前,盤子裏是熱氣騰騰的餅和熱氣騰騰的湯。


    雷皓的口水立刻噴湧而出,有一些還灑到樓板上,就像方才的和尚一樣。


    完了,這下形象盡毀。雷皓心裏升起了一絲悲哀。


    韋青青低頭一笑道:“明明姐讓我送上來的,那邊木桶裏有水,你先洗把臉吧。“


    洗漱完畢,雷皓心滿意足地接過了木盤,心滿意足地坐下,心滿意足地準備開吃,然後看見黑妞心滿意足地在旁邊坐下,心滿意足地緊緊盯著他的嘴巴。


    “它這是做什麽?”


    “黑妞最喜歡吃我媽做的鴨子了,估計是在等你吃完剩的殘湯吧。“


    哼,居然在等我吃剩的,那你可算是看錯了人。雷皓風卷殘雲般掃完盤中所有,連鴨湯都喝了個精光,才打著嗝道:“真好吃,全部吃光了,隻留下幾根鴨骨頭。“


    韋青青過來一看,盤子裏的碗碟都好像狗舔過一樣幹淨,不多的幾塊骨頭也是慘不忍睹,就連黑妞也感覺尊嚴受到了冒犯,衝著雷皓低聲咆哮起來。韋青青笑著喝住了黑妞,收拾木盤下了樓。


    雷皓又轉到露台看了看,空地上觥籌交錯,正是宴到盛處,席到濃時,勸酒聲、歡笑聲不絕於耳,真是熱鬧極了。


    但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麽都沒有,他一邊念叨著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一邊又在草堆中臥伏下來。


    再次睜眼的時候,暮色已經掛滿了遠山。四周不見一個人,也聽不見一點聲音,雷皓感覺自己已經被世界遺棄了。


    發了一會呆,認真思考了諸如我是誰,我在哪裏,我要做什麽之類的問題,他一躍而起,匆匆洗把臉就打開了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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