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午在宿舍裏玩了會兒遊戲,因為天熱,單身宿舍裏開著空調,他玩得起勁,不知不覺,天就黑了。手機鬧鈴響了,遊戲還沒結束,他有些掃興,想晚點兒再去,可如今不同過去,衛生院管理更加規範嚴格,培訓的時候就說得很清楚,實行打卡製度,遲到早退要扣績效。他又是才來一個月不到……


    無奈,他隻得草草結束了遊戲,起身,去洗了個臉,下樓,穿過長長的巷子,來到醫院的食堂。其實,食堂的夥食還不錯,有葷有素,還有湯,小鎮上,離農村近,食材都很新鮮,可他中午才吃了那麽豐盛的宴席,這菜……哪能比?一想到自己以後可能永遠要在老家呆著,在這個衛生院呆著,沒有什麽作為,他就煩躁,吃不下了。


    想起辦公室裏還有一點兒零食,他把餐盤又重新放了迴去。


    出來後,夏季的燥熱迎麵襲來,進了醫院,冷氣又直逼毛孔,他哆嗦了一下,來到辦公室裏。夜晚值班,又是小鎮上,平時隻有白天才有病人,都是一些感冒發燒、跌打損傷的小病,夜晚幾乎沒有病人來,可又不能打了卡就走,因為他還在試用期內,更何況,萬一來個加急的病人,沒人在,出了事,他好不容易考取的醫師執照可能會被作廢……想到這些,他也隻有耐著性子守在辦公室裏了。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他無聊的心裏有些竊喜,來人了。那聲音又停了,董又謙看了看門口,走了嗎?走了應該也有遠去的腳步聲啊……


    他把手肘放在辦公桌上,摸了摸額頭,下午打遊戲時間太久了,頭有些昏,他用兩隻手揉了揉太陽穴,好一點兒後,抬起頭,嚇了一大跳,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站在他麵前。


    “呃……”他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老太太,她表情有些痛苦地站在那兒,“看病啊?”


    “嗯……”


    他緩了緩:“您先坐。”


    老太太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吃力地喘著粗氣:“醫生,我這……”她從塑料袋裏拿出一袋藥,放到桌子上,“這……下午……一個醫生開的,我吃了,全吐了,現在……還疼得很。”


    董又謙把藥拿過來看看,一共六種藥:“您是……腹痛腹瀉?”


    “是……”


    董又謙歎了一口氣,看了檢查單,又看了看這一大包藥,心生不悅。他知道給老太太看病的醫生,姓魏,五六十歲了,為了提成,魏醫生總是給病人開多又貴的藥,還說什麽療效好,反正他們都有農村醫保。他看這些藥,有一瓶還是中藥丸,一次要吃一百粒,這麽大劑量的藥物,稍微有些常識的醫生都知道應該避免給病人開,因為太痛苦,也難以消化。


    他又是才來不久,不好得罪別人:“呃……是這樣,老人家,您都吐了,那說明您身體吃不消,我看……您打個消炎針,然後這藥呢,隻吃這一種。”他拿了其中一盒藥,“這個呢,藥片大,我給您掰開,上麵說是一天三次,每次一粒,您可以分六次吃,一次半粒。”


    “就吃這麽點兒能好?”


    “能,您要是不放心,這樣,我帶您去輸液室,您打了消炎針後,就暫時留在輸液室裏的病床上觀察,我晚上在醫院值班,還是不舒服的話,您就讓護士叫我。”


    老太太感激地看了看董又謙:“呃……那謝謝你了,醫生!”


    “沒事的。”


    他站起來,過去扶著老人,穿過走廊,來到輸液室,把單子遞給護士:“這老人家年紀大了,打針的時候輕一點兒,再給她安排到不對著空調出風口的病床上休息觀察。”


    “好。”


    護士接過單子,就去拿藥了。董又謙把老太太的那瓶藥拿了鑷子掰成兩半,又拿了一次性杯子,倒了熱水,待水變溫,他把藥遞給老人,讓老人服下:“您安心,沒事的,不是什麽大病,藥還要一會兒才能起作用,您躺著休息一下,我讓護士幫您看著,不用擔心點滴打完了沒人知道。”


    老太太笑著,眼淚都出來了,感激地捏著董又謙的手。董又謙走到護士跟前,囑咐了一下,護士看了看老人的方向:“她沒有家人來陪啊?”


    “要是有,大晚上的,哪個老人家會一個人來醫院?”


    “哦……”


    從輸液室出來,經過一條長長的隻有微弱照明燈的走廊,他看到自己的影子旁還有另一個影子,影子被拉長,看著,那人頭發很長,披著,兩隻手自然垂在兩邊。他往前走,影子也在往前走,奇怪,他好像隻聽到自己走路的聲音,迴頭,沒人!再迴到前方,那人的影子不見了,隻有他自己的影子!


    他微微皺了皺眉,撓了撓頭,眼花了?


    迴到辦公室,他開始看自己之前建立的病患檔案,整理了一下筆記,拿了一本醫學書來看。


    夜很深了,醫院外連車聲都沒有,不過還是看得到門外的閃光燈,醫院這一點倒是不一樣,隔音做得很好。董又謙看了許久的書,就摘了眼鏡,去了二樓的衛生間。


    二樓,男女衛生間各在一邊,他上完廁所到洗手池那裏洗手,關了水龍頭,他聽到了水聲,水龍頭的聲音,很明顯放水的聲音。當然不是男廁這邊的,因為他就在這裏。他迴頭,看到女廁的洗手池邊,一個水龍頭開到最大,水一直在流。那水龍頭是壞了?還是有人忘記關了?


    他有一點強迫症,不喜歡看到這樣的浪費。可怎麽辦?那是女廁,雖然水池跟女廁隔了距離,可若被人看到,總是很尷尬的。他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整個走廊裏,所有的房間門都關上了,值班的和患者都在一樓和住院保健室那裏,整個二樓沒有一點兒別的聲音,所以這水聲就顯得很刺耳。


    他站在那裏猶豫著,想問問女廁裏有沒有人,又怕嚇到別人。算了,忍著吧,他往樓梯方向走,剛走到樓梯口,水聲停了!他定在那裏,應該是有人關了吧?那怎麽沒有人聲呢?他望向那邊的走廊盡頭,確實沒有腳步聲,也沒有人發出的其他聲音。是水龍頭壞了?還是……停水了?


    董又謙也沒想那麽多,就下樓了。想起那個老太太,他又去了輸液大廳,大廳裏的病床上還有幾個人。有兩個孩子發燒,家人守在一邊兒,偶爾哭一聲,家長就抱起來哄一哄。老太太在最裏麵的病床上。她的點滴已經打完,現在整個人躺在床上,唿吸有些重。


    “為什麽不讓她先迴家?”


    護士輕輕一問,但這輕而弱的聲音把董又謙嚇了一下,他迴頭:“讓她留在這裏也是為了安心,其實老年人腹痛腹瀉跟年輕人沒有兩樣,他們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焦慮,因為行動不便,還伴隨著其他的一些慢性病。一焦慮,腹痛就更明顯,留在這裏,她心安了,第二天也就好了。”


    “哦……”


    “對了,是不是停水了?”


    “嗯?沒有啊,我剛剛才從衛生間過來。”


    “門診二樓?”


    “不是,就輸液室這邊的衛生間。”看董又謙麵露疑惑,“怎麽了?董醫生……”


    “呃……我剛剛去二樓那裏的衛生間,對麵的女廁……好像沒有人,但水龍頭開著,我又不好進去關,後來……不知道誰又關了,反正沒聽到水聲……”


    護士聽到這裏,臉色變了一下,有些緊張,她看了看不遠處的病人,把聲音壓得更低:“董醫生,你才來不久,對吧?”


    “嗯……差不多快一個月。”


    “第一次值夜班?”


    “對。”看她緊張,“怎麽了?”


    “我跟你說,晚上不要去門診二樓的衛生間。”


    “為什麽?”


    “我聽說……那裏……不幹淨。”


    “挺幹淨的啊,我去過……”


    “不是那個幹淨!”


    “什……什麽意思?”


    “就是……”護士湊近他一點兒,“就是鬧鬼。”


    董又謙一笑:“瞎說,哪有醫院鬧鬼的?醫學必須建立在科學的基礎上……”看值班護士很認真的樣子,他不笑了,“你見過?”


    她聳了聳肩膀:“那倒沒有。可我聽別人說的……”


    “誰說的?”


    “醫院的人啊。”


    董又謙也看了看不遠處的病人:“哎……不要危言聳聽,把病人嚇到了就不好了。”


    “不是危言聳聽,我也不願意有這樣的傳言啊。我從護校畢業就來這裏了,在這裏好幾年,有些事情確實不好解釋。”


    “什麽事情?”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上個月,你應該還沒來吧?我那時候沒看到你。4號晚上,胡醫生被發現死在二樓女廁裏了。”


    “胡醫生是誰?”


    “這不重要。”


    “怎麽我今天才聽說?之前……”


    “他死了,大家都不覺得可惜,別人都不喜歡他,老東西,醫術沒多少,架子倒是一大堆,還聽說他手術害死了人。”


    “他怎麽死的?”


    “洗手池裏的水滿了,他的頭埋在水裏麵,醫院也報警了,警察排除他殺,說是溺水死亡。”


    董又謙有些迷糊了:“溺水死亡?怎麽會死在女廁的洗手池裏?確定不是他殺?”


    “我不知道啊,警察這麽說的,說沒有明顯的掙紮痕跡,可能是暈倒了,倒在洗手池裏。”


    “怎麽可能呢?”


    “說的就是啊,你說邪不邪門?”她歎了一口氣,“這個事情弄得我們提心吊膽的,醫院怕嚇到病人,封鎖消息,白天病人還是有人去那個廁所,保潔員也去打掃,但心裏也很怕,奇怪的是,也沒發生別的事,但晚上,我們是不敢去的。”


    他心一沉,想起剛剛那個水龍頭的事情,不由得一陣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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