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的明安王爺,管你識趣不識趣,追著就是一頓窮追猛打,直到你翻不過身來為止。


    可現在不一樣,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了,十分好說話,竟然就這麽放過白清音,並且還教訓起了白侍郎。


    明安王爺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卻又嚴肅的,“白大人,不是本王說你,以後還是不要動不動當眾打女兒的好,實在太有傷風雅。尤其是在這樣風景怡人的地方……”


    白侍郎臉如土色:我不教訓,你就要教訓,不如我自己來。


    蘇寒涼臉色也不太好看,卻又覺得今天這事兒沒這麽簡單,裏麵一定有他沒弄懂的東西。


    那時候,已經有人在拍馬屁唱讚歌了。


    “王妃對王爺真是一往情深啊!知道自己要嫁給心上人了,趕緊寫信給哥哥。”


    “我猜王爺肯定也是一早就知道新娘是現在這位,根本不存在替嫁的問題。”


    “這信已經說明了一切……”


    太後站在來鳳閣上,離得有些遠,沒搞清楚下麵到底聚眾發生了什麽事。


    待好事的上來給太後稟報樓下那封家書引發的前因後果,太後不由得點點頭,“哀家就說那孩子是個好的。”


    頤妃娘娘冷不丁上前來湊熱鬧,“太後,您說什麽?”


    太後沒好氣,“哀家說,抽獎抽得如此蹊蹺,頤妃你就沒什麽想法?”


    頤妃心頭巨震,誠惶誠恐,“妾身不明白太後的意思。”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沒那個能耐,就不要自作聰明,省得貽笑大方。也就那孩子是個新婦,好拿捏。若是換一個呀,哼,哀家看你怎麽收場。沒事就多看看書,不然像個無知農婦一般。”


    這可能是太後近幾年跟頤妃說過最多的話了,隻是這些話,句句是刺,都在嫌棄她“沒文化,真可怕”。


    但聽身後冷笑一聲,是韶英長公主,“本宮就說嘛,這遺漏位置的事兒就是有貓膩。昨夜本宮迴去左思右想,倒是想到了一些……嗬嗬嗬,瑭兒沒來宮宴是對的,不然也沒什麽臉待下去。”


    頤妃臉色白了又白,還想辯解幾句,卻見韶英長公主挽著太後向閣台下走去。


    韶英長公主撒著嬌,“太後,您跟兒臣說實話,那運簽到底是不是您親自抽的?”


    太後略帶慈愛地瞪一眼女兒,“哀家什麽時候說過假話?”


    “可兒臣就是沒想通,頤妃娘娘想要讓兒臣和明安王妃交惡,明安王妃怎麽就能讓您恰好抽到兒臣的運簽?”


    “喏,你自己去問她。”太後笑著向前方揚了揚眉。


    一瘸一拐沿著寬大的木梯上來的,正是明安王妃夜風華。


    她左手被戰淩雲架著,右手被秦嬤嬤扶著,正努力往上走。看到太後和韶英長公主從上麵下來,這就要跪下行禮。


    太後趕緊給秦嬤嬤使了個眼色,“都什麽時候了,還行跪禮。怎麽弄傷了腳啊?不歇著還上來鳳閣做甚?”


    秦嬤嬤立時將夜風華往上提了一提,阻止她行跪禮。


    戰淩雲笑道,“可說呢,我讓她迴重華殿歇著,她偏不歇。還說要來陪太後賞花呢。”


    “這孩子有心了。不過陪哀家賞花的人多的是,你就去歇著吧。”太後居高臨下露出美而和善的笑容。


    這跟夢裏打她一耳光的太後,簡直判若兩人。


    夜風華提在嗓子眼兒的心終於放下。這一關,她算是過了。


    韶英長公主道,“明安王妃,能否告訴本宮,那運簽是如何讓太後準確抽到本宮的?”


    夜風華見她提起這茬,心知以韶英長公主的聰慧,想必已經把這其中的關係抽絲剝繭了一番。


    不過她並不打算把一切講得太透徹,大眼睛裏滿是天真無辜,“那不是太後與韶英長公主母女連心麽?母女才有的玄妙,臣婦也猜不透。”


    韶英長公主笑起來,明知她張口胡說,可並不討人厭,與別的奉承話比起來,這個顯然高級太多。


    她不再深究,保持著長公主才有的矜貴笑容,“都傳明安王妃是我南羽巾幗典範,本宮早前並不認同。如今一瞧,果然非同凡響。”


    夜風華微微一福,“有韶英長公主上陣殺敵在前,臣婦那點小把式又怎擔得起‘巾幗典範’幾個字。”


    躲在拐角處的頤妃娘娘聽得牙齒咬緊,韶英長公主爽朗的笑聲,與明安王妃少女般的清脆笑聲交織在一起,將她的耳朵刺得嗡嗡作響。


    傍晚,宮粉梅林的雲心閣籠罩在白茫茫的漫天飛雪中。


    戰北一目十行地看著夜風華那封真正的家書,然後又逐字逐句認真細讀。


    字還是那些字,可不知道為什麽,仿佛都不認識了一樣。


    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字隻認識“我終於可以嫁給戰北了”。


    一如重錘擂在胸口,刹那間唿吸停滯。全身僵硬著,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疼。


    他腦海裏一時出現一個又颯又美的女子,走路帶風,笑得燦爛無比,聲音又脆又清亮,“我終於可以嫁給戰北啦。”


    一時出現另一個如小白兔一樣溫良沉靜的姑娘,低眉垂目,笑起來也克製得溫柔似水,聲音那樣低,那樣低,如花開的聲音一般,“我終於可以嫁給戰北了”。


    每一個她,都刻骨銘心,卻又令他痛徹心扉。


    戰淩雲抱緊雙臂靠在雕欄上,注視著眼前紅了眼眶的少年,“她在大婚前,一直以為自己嫁的是你。”


    又一重錘砸在胸口!戰北握信的指尖發白,臉色也黯淡了幾分。


    “就在大婚那日,夜闌珊和……夜闌珊的奸夫聯手,派人給她灌了毒藥。”戰淩雲以為自己說這個事情可以雲淡風輕。


    畢竟事情已經過了,他的風華仍是風華依舊。可是他錯了,心頭依然驚濤駭浪。


    戰北更是錯愕地抬起頭,“灌毒藥?”


    其實他知道她被人在喜房下毒,可他總以為是下毒未遂。


    “是。”戰淩雲深黑的墨瞳透著細碎的光芒,“我見到她的第一眼,她臉上嘴角全是血。連府裏的大夫都說,她已經沒救了。”


    戰北茫然地聽著,兩耳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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