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圖南其實是個心思極縝密的人。


    尤其老侯爺死後,他一個孩子忽然襲了爵,成為侯府的真正主人,整日提心吊膽過日子。


    那些年他處處提防,步步為營,艱難地生存在這京城之內。他隻能靠自己,以一己之力守著侯府的空殼。


    可心愛的姑娘以極其不堪的姿態驟然離世,令他方寸大亂。


    他痛不欲生,甚至覺得這世間再無可留戀之人之物。


    宮圖南變得遲鈍,派出去的人也沒查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他竟然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為何婉婉姑娘偏偏剛抵京城就出了事?那些護送婉婉姑娘的顧家軍到底去哪了?當時在幹什麽?


    戰淩雲其實已查到一點眉目,但不會這時候告訴宮圖南。


    隻是將那塊黃龍玉佩塞入他懷中,用手拍拍他的胸口,“朋友,我勸你想想我聰明的王妃問過的問題,別動不動就血濺五步,刀劍封喉。你若死了,就不會再有人真正替婉婉姑娘報仇了。”


    說完,他從地上蹦起來,揚長而去,邊走邊道,“後日即是梅花宮宴,也許你來,會有答案。”


    宮圖南咬牙切齒,“戰!淩!雲!”明明有答案了還不直說!


    戰淩雲已經邁著輕快的步伐跑進風華殿,一邊搓手一邊嚷嚷,“哇,凍死本王了!風華!風華!快來替本王暖暖手!”


    秦嬤嬤本已將手爐捧在手裏,準備給小王爺送去,聽到這話生生頓住腳步,尷尬地朝太後笑了笑。


    太後莞爾,“人家是有媳婦疼的人兒了,你說你急個什麽勁兒?”


    可人家媳婦不急,一點都不急。


    夜風華把頭埋在冊子堆裏正逐個理順來賓名單。


    剛才她接到頤妃娘娘分來的兩個任務,一是按照名單排好座次;二是按照名單安排寢殿。


    宮宴座次十分講究,要按照禮製事先排好位置。當然,會有禮部派來的官員輔助完成,寢殿也是如此。


    說起來這是個簡單活兒,但其實最得罪人。


    尤其人員眾多,到時漏一兩個或者排錯位置,遇上位低好說話的人,隨便哪裏加塞一個便成。


    若是遇上位高權重又跋扈的人,那可就慘了。


    所以頤妃當時給夜風華戴高帽子的時候這般說,“也就明安王妃能壓得住,就算錯了漏了又有什麽關係?他們看在太後的麵子上,也不敢多說什麽。”


    這話酸的!夜風華希望太後能幫自己把這活兒推掉,可太後卻一點沒有要幫她忙的意思。


    她隻能硬著頭皮接下任務,卻是心頭惶恐得很。


    我一個學醫的,要是治病救人還能擼起袖子讓你們看傻眼。可搞行政不是我長項啊!


    此時夜風華正把名單複製粘貼進腦子裏,哪有時間理會她家阿鬥撒的嬌?隻差吼一句“老娘沒空啊啊啊!”


    阿鬥撒嬌撒了個寂寞,卻也不惱,坐到夜風華身邊,乖乖地問,“有什麽要幫忙的嗎?”


    夜風華麵無表情的,“有!”


    “是什麽?”


    “你閉嘴別說話,坐著別動,不要打擾我,就是幫了最大的忙。”


    “哦。”戰淩雲雙手交疊撲在桌子上,最後將腦袋也歪在手臂上,默了良久,終沒忍住,“我可以說話麽?”


    “不可以。”夜風華頭也不抬。


    “哦。”戰淩雲換了個方向,將腦袋放在手臂上枕著,又默了好一會兒,“現在我可以說話了麽?”


    “不可以。”


    “哦。”戰淩雲撐起腦袋,用雙手捧著下巴,昏昏欲睡,“如果可以說話了,你叫我啊。”


    “好。”夜風華繼續埋頭苦幹,感覺自己帶了個拖油瓶。


    想想,這叫什麽事兒?活兒是她一個人幹的,功勞是明安王府的。連她本人都是明安王府的!她還剩下什麽呀?


    夜風華想著就抬起眼睛窩火地瞪他一眼。


    誰知明明見他睡著了,可被她瞪一眼後,他竟然兩眼放光,“做完了嗎?我可以說話了嗎?”


    她哭笑不得,“說吧,想說什麽?”她見他雙手凍紅了,一時沒想太多,伸出雙手握住他凍紅的手,唿唿哈著氣。


    他本來有滿肚子話要說,此時卻是腦子一片空白。


    腦子裏隻重複飄過一句話:我媳婦兒握我手了!我媳婦兒握我手了!我媳婦兒握我手了


    不遠處的明瑤兩眼通紅,嫉妒如毒蛇般撕扯她的心。


    她忘了自己已是和親人選之一,忘了早來一點是為了求王爺幫忙,更忘了自己想好要和夜風華和睦相處。


    她現在隻想著,那個賤人怎麽有臉當眾握著男人的手,還討好地嗬氣取暖?


    屋裏有地龍,桌上有手爐,她嗬的那兩口氣管什麽用?


    她覺得不管用,但人家明安王爺覺得管用得很。


    暖啊,從腳底暖到了頭頂,暖了心,暖了五髒六腑,暖得說不出話來。


    暖到最後,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媳婦兒,我們以後好好的,行麽?”


    戰淩雲說完就臉紅了。


    第一次當麵叫人家“媳婦兒”呢,也是第一次真正在她麵前服軟,請她好好的,不要動不動生氣。


    夜風華卻在刹那間像是被凍成了冰。


    媳婦兒,我們以後好好的,行麽?這話多麽熟悉,可轉眼呢?


    她狠狠閉上眼睛,將手收了迴去。


    再睜開時,眼中一片清澄,聲音淡淡的,“剛才你說話了嗎?跟我沒話說就去陪太後聊聊,我還有一大堆文冊要看呢。”


    “……”戰淩雲一時也納悶,剛才自己到底是說了那句話沒?難道是在心裏打草稿說的,人家根本沒聽見?


    他怏怏的,不再說話,隻是眼巴巴瞧著媳婦兒剛才還握著自己的那雙手發呆。


    一抬頭,發現明瑤正直楞楞地瞪著自己。戰淩雲火大透了,生平最討厭別人這樣瞪著自己。


    他起身正要犯渾,忽然想到慶嬪娘娘要不是因為自己,怎會在床上癱了幾年?這便又灰灰坐了下去,繼續望著那雙玉白的手發呆。


    “淩雲哥哥,明瑤有事兒想跟你單獨說說,可以嗎?”明瑤自小就不顧公主身份,總在私下叫戰淩雲為“淩雲哥哥”。


    淩雲哥哥好無情,頭也不抬一下,不正眼瞧她,“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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