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華與戰淩雲都知道這是在上演恩愛戲碼給夜家人看。


    可當他伸出手,當她將手放進他的手心時,雙雙都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是電流通過的觸感,是指間的溫柔酥了心。深冬寒夜中,仿佛開出千朵萬朵春天的花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人都放開了彼此的手,隻是目光還膠著,眸底還帶笑。真正的新婚燕爾,真正的脈脈含情。


    也是在這時,夜老夫人忽然看到夜風華藏在披風裏麵的項鏈。


    那項鏈她是見過的。


    在最近一次太後的宮宴上,太後曾將此物讓人傳閱觀賞,引來皇後皇妃和眾多高門貴婦的嘖嘖讚歎。


    傳聞那是龍湖珍珠,產量極少,質感致密細膩。白色更是泛有帶彩色的銀亮光澤,在夜色下若隱若現,神秘而冷豔。


    夜老夫人震驚不已,太後竟然把龍湖珍珠賜給了她家的風華丫頭。


    轉瞬間,她微微向明安王爺行了一禮,“按說,王爺王妃剛剛大婚,老身不敢耽誤片刻。隻是我這孫女最重情誼,兩次不合規矩地匆匆迴門,皆為一個人……”


    說著望向站得稍靠後一點的雪冬,“今日老身一來是為全王妃的心願,二來也是為還雪冬你一個公道。”


    她驟然一凝聲,“來人,把錦秀和墜兒帶過來。”


    夜風華對夜老夫人轉向之快佩服得五體投地。


    又聽她準確說出兩個丫環的名字,可見剛才明明聽進去那番話,隻是因為自己利用價值還不夠,便不給做主。


    現在因著夜闌珊懷孕,明安王爺親自給自己排麵,使得夜老夫人立刻醒悟過來,這門親事要抓好。


    而抓好的關鍵就是她這個親孫女。要讓她親孫女心裏舒坦,就得給親孫女排憂解難。


    片刻後,夜闌珊的貼身丫頭錦秀和羅氏的丫頭墜兒被帶到燈火通明的祠堂門口。


    兩個丫頭是見過世麵的,本不算太慌,覺得自家主子再怎麽也會護著。可到了祠堂門口一瞧,夫人縮在最後麵,一臉喪色,再無平日的高高在上。


    闌珊小姐更是躲在尚書大人身後不見人。


    兩個丫頭直到此時才真正感覺不妙,腿下一軟,齊齊跪倒哭喊,“求老夫人饒命”。


    夜老夫人何等精明之人,斷不會在王爺麵前扯出毒啞雪冬的原因,隻是避重就輕地問,“說!你們對雪冬用的什麽毒藥?”


    兩個丫頭趴在地上痛哭,不敢說話。


    夜老夫人一聲令下,“打!打到說出來為止!”


    風雪肆虐的祠堂庭院中,棍棒加身,哀嚎慘叫。


    “我說!我說!求老夫人饒命!”錦秀從杏河裏爬起來沒多久,本就身體虛弱,哪裏扛得住這般打,撕裂嗓音哭著交待,“是,是口蛭毒!”


    口蛭毒!


    雪冬忍不住麵色一白,想起昨日毒藥入喉的滋味,便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


    夜老夫人和吳嬤嬤幾乎同時打了個冷驚。


    當年吳嬤嬤的親姐姐荷花也是被灌了口蛭毒。


    據說那毒入喉中,會如蛭蟲噬咬人的食道喉管,無藥可醫。


    荷花後來雖被夜老夫人找迴來,卻因受不了磨人的疼痛數次自盡。


    夜老夫人重視感情,始終不曾放棄,遍尋名醫,均無人能治。


    “好好好!”夜老夫人氣得猛點頭,“堂堂尚書府竟然用上了口蛭毒!陰毒至此!”


    墜兒見狀,立時抬起一張慘白的臉哭泣求饒,“求老夫人饒命!小的知道錯了!小的也是……”


    “閉嘴!來人再給我打!”夜老夫人及時打斷,不讓對方把羅氏和夜闌珊扯出來。


    她對吳嬤嬤低聲吩咐幾句。後者立時雷厲風行帶人走了,再迴來時,手裏拿著一個瓶子。


    錦秀和墜兒對老夫人的行事多少有些了解。


    一看吳嬤嬤去她們院裏搜出瓶子,還把口蛭毒帶過來,哪還有什麽不明白?聲嘶力竭想要說出是夫人和小姐讓她們這麽幹,否則就是給她們天大的膽兒,也斷幹不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來。


    但為時已晚,毒藥入喉。兩人倒在院中嘶叫著,如同兩條扭曲的蛇吐著信子般陰森恐怖。


    雪冬捂住眼睛,感同身受。昨日被灌口蛭毒,如千萬隻蛭蟲撕咬喉間的痛楚再次襲來。


    她到底善良,想求小姐饒了這兩個人,更覺一向心善的小姐定會求夜老夫人停手。


    誰知小姐無動於衷,麵色沉靜漠然地看著麵前發生的一切。


    雪冬深深察覺,小姐是真的變了。


    小姐來時就叮囑過,今日見到任何事情都不許出聲。可見小姐早已料到有此一著。


    夜華風的確是打算好,自己今日說什麽也要為雪冬報仇,不惜一切代價。但絕對算不到夜老夫人會親自下令動手處置丫環。


    夜老夫人也是今夜方知,自家這孫女才是個真狠人。平日看著怕事,見著這麽慘烈的場麵愣是一聲不吭。


    最後,這兩個丫頭,連著羅氏房中那個把雪冬送給劉嬸的小管事,一同被夜老夫人打發給人牙子賣出府去。


    一切落幕時,已是深夜時分。


    鮮血被白雪層層覆蓋,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王爺王妃看了場大戲,紛紛退場。隻是在跟夜老夫人等人辭行後,有一個人說了一句話,令人驚心動魄。


    那個人說的是,“小姐,您冷嗎?瞧您的手爐都涼了,一點溫度都沒有。”


    那個人是雪冬!


    所有人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被灌了口蛭毒的雪冬竟然能說話?


    吳嬤嬤顧不得禮儀,激動得追上前去,拽住雪冬的衣角,說話都結結巴巴,“雪,雪冬,你,你好了?”


    雪冬扭過頭來,膚色均勻,唇色紅潤,哪有半點昨日中過口蛭毒的樣子?不過她似乎十分嫌棄吳嬤嬤拽她,一下把衣服從對方手裏扯出來。


    說話也清脆洪亮,“啊,吳嬤嬤,我好了。”說完嫣然一笑,踩著小碎步,急急追上她家小姐,生怕跟丟了再次落在這可怕的夜府裏。


    吳嬤嬤站在雪地裏,良久,喃喃的,“好了!雪冬竟然好了!”


    夜老夫人望著前方兩個火紅的背影越走越遠,忽然胸口悶得緊,“庸兒,或許娘又做錯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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