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宜涵和蕭穆啟程的時候,鹿銜已經離開浮世穀的地界很遠了。


    對他來說,一且都是新奇有意思的,算算時間,他也是被囚禁了有近五十年了,故人大多也是如此。


    門派興起隕落,天下格局的變動,甚至小到攤販上賣的近年才有的小吃,都讓他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除了比較缺錢這一點也確實讓人頭疼,還有他臉上的傷,想來杜仲將他們毀容也是有這種考量。


    “可惜了……”跑出來的是他,這種傷口雖然不易恢複,但是他的話還是有把握的。


    他用身上為數不多的東西換了些錢財,當鋪的人許是看他可憐,大發慈悲多給了些。


    “哎,你要是手腳麻利,不妨去城西頭,那邊有活兒。”


    鹿銜謝過之後,心說,可我不認識東南西北啊。


    當鋪掌櫃也隻是隨手一指,鹿銜想了一下還是按著方向走過去了。


    直到天黑也沒找到那個所謂的城西頭是哪裏,路上的人看他臉上裹得嚴嚴實實的,也不曾主動搭話。


    “所以還是問荊跑出來比較好吧。”


    “哎,你。”


    身後響起一聲清亮的唿喊。


    鹿銜試探的四處看看,瞧見一個穿著青雲飛鶴紋的紫衫公子。


    公子長得很是不錯,就是臉色白的好像風一吹就能倒了一樣。


    “公子可是叫我?”


    “要不呢。”


    “敢問公子有何事相商?”


    “你缺錢嗎?”


    這又是什麽問題,鹿銜心想,如今的年輕孩子都這麽叫人捉摸不透嗎。


    “是又如何。”


    “小爺我快死啦,今個散財呢,給自己積點陰德。”


    鹿銜沉默了一瞬,他姿勢看得出這位公子哥恐命不久矣,而且也是因為中了蠱才會這樣。


    “怎麽,你不要?”


    “小少爺如何稱唿?”相逢即是緣,況且鹿銜一向是有恩當下就報,既然要收錢,自然是得做些什麽。


    “稱唿,我這個人稱唿可是挺多的,不如就叫我……”公子臉上浮現出一點惡作劇一樣的表情,整張臉鮮活了不少,“蘇黎吧。”


    司空黎說這個稱唿純屬玩樂,借嫂子的姓氏用一下,希望以後被知道了不會挨揍。


    “蘇小公子好,在下喚名遊朧。”


    “有龍居焉?”


    “隻是父母的期盼罷了。遊賞,朧月。”


    “給你,名字不錯嘛,後麵要是還想找點事情做可以去那邊的奶茶多多,你這方向是去城西吧,那邊慣會剝削人,雖然有些酬勞,但多少有些不值得。”


    “在下容貌盡毀,去鋪子裏恐傷及財源。”


    司空黎聳聳肩,“不會,他們東家一向不在意這些東西,全是一副你愛來不來的性子。”


    鹿銜笑笑,這位小公子說的估計是假名,倒是他自己,說的名字其實就是曾經的真名,隻是如今再說出來頗有些恍如隔世,就像個假名字一樣。


    “如此倒是個好地方。”


    “行了,小爺走了。”


    “蘇公子散財積德,可還有生念?”


    司空黎腳步一頓,“又有如何?”


    “在下或可一試。”


    “你知道我為何命不久矣嗎?”


    司空黎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在觸及鹿銜的口型時,散去不少,“嗬,那你試試吧。”


    抬步跟上,鹿銜有些疑惑,這位小公子氣度和走路姿勢上,應當也是個教養極好的貴公子,他身上的蠱毒卻是自己也無法一眼看出來的,外麵當真動蕩如此才引得杜仲下策頻出嗎。


    “此前因為傷勢久居山林,出來倒有些恍如隔世了。”


    司空黎扯了下嘴角,“那你出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鹿銜莞爾,“是嗎,我倒是覺得一切皆新,生機勃勃。”


    司空黎側頭看了這人一眼,鹿銜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看上去三四十上下的年紀,臉龐剛剛撩開圍帽的擋布,瞧著沒毀容前應當也是個俊美男。


    話語又頗有禮儀,這麽有特點的人原先是從未聽聞過的,莫不是真的共從深山老林裏出來。


    二人各懷猜疑,一路迴了司空黎如今歇腳的地方。


    是個不大不小的宅子,裏麵隻有一間屋子被打掃出來了,桌上放著不少藥包。


    “要不要住下隨你,但是小爺不負責打掃啊。”


    鹿銜點點頭,上前看了看藥包裏的藥,基本都是拿來吊命的。


    “這些作用應該不大。”


    司空黎沒吭聲,事實上,有用的藥方司空遙曾經送來過一份,他看都沒看就給燒了。


    “蘇公子可否容在下檢查一下?”


    司空黎可有可無地照做了。


    鹿銜檢查下來,眉心皺起,這種蠱毒似乎是禁書室裏記載的一種被封存的蠱毒。


    “看吧。”司空黎的嘴炮剛說了兩個字就被打斷了。


    “還不算太晚,我應該能處理。”


    司空黎失語地看著鹿銜,這玩意兒是什麽他大概也是從司空遙的反應裏猜出來了,估計是和那死老頭寶貝著的東西出自一家的。


    “你到底是誰,也是個巫蠱師嗎。”


    “你知道這是什麽。”


    “我知道,控心蠱,除了用蠱母來引導,無解。”


    鹿銜以為五十年之後已經沒有人知道巫蠱師,知道這些如禁忌一般的蠱毒了。


    “我的確是巫蠱師。”


    司空黎睜大了眼睛,輕唿出一口氣,“你要救我?”


    “是。”


    “那你救吧,我也不是那麽想去死。”


    多餘的話司空黎沒有問,從蘇宜涵身上他學到了一件事,有些東西停在一個恰當的位置剛剛好,知道多了也改變不了什麽,徒增煩惱罷了。


    更何況,眼前這個人要殺了自己估計也很容易。


    “那就勞煩小公子負責一切費用了。”


    司空黎無所謂地攤了攤手,他本來和蕭穆暄約好了在邀月山莊見麵,但是蘇宜涵出了事情,雖說後來的消息也說已無大礙,不日抵達。


    但是他自己有些撐不住了。


    索性避開所有人跑到這個小城來了,這裏裏邀月山莊挺近的,學一把蘇宜涵,看看他們能不能找來。


    本事這種想法的,所以這算是走運嗎。


    司空黎走不走運暫且不論,蘇宜涵和蕭穆暄在去邀月山莊的路上撿到一個人的時候,蘇宜涵倒是覺得挺幸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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