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奈爾維茨的第三天後,吳雍一行總算是抵達了安特利維奇的首都——赫爾姆加德。


    距離目的地還有幾裏的時候,他就遠遠地望見了那座城市。不同於摩根海姆,赫爾姆加德的主體完全坐落在一方平原上,以王宮為中心,圍繞出了環形的城區。它就像是一張平攤在鐵鍋中的披薩,以堅固的城牆守護著脆弱的內部,又以各種壯觀的大型建築裝點著整座城市。


    如果讓一個摩根人來評價安特利維奇的首都的話,他一定會嗤之以鼻。


    首先,他會告訴你,在平原上設置都城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廣袤的平原易攻難守,根本就無法阻止摩根人勇猛的衝鋒。平鋪的模式又會將城牆拉得過長,使得城內的守軍無法迅速地在各個城門間調動。


    其次,他會誇誇自己國家的王都。錯落有致的排布具有立體的美感;依山而建、就地取材的策略又大大降低了成本。除此之外,摩根海姆的易守難攻也是眾所周知的。


    但是,吳雍畢竟是讀過設定的人,自然知道安特利維奇這樣設置首都的用意何在。


    赫爾姆加德的北麵是環形的群山,礦產豐富又充當了天然的屏障;東北麵是三座巨大的湖泊,足以為整座城市提供幹淨的生活用水;南麵座靠長貫的河流,具備容納大型商船通航的能力;西麵則是廣袤的平原,非常適合農業的發展。


    如果單從經濟和資源來看,赫爾姆加德具備了極好的地理條件。至於守備的問題,群山的阻擋使安特利維奇人不必擔心北部的威脅。


    除此之外,廣袤的平原也讓安特利維奇人培養出了優秀的騎兵和矯健的戰馬。對於這些騎兵而言,平原正是最大化戰鬥力的絕佳地形。


    相比之下,摩根全境多是樹木,難以讓成群結隊的馬匹發揮作用。因此,騎兵一直是摩根在軍事上的一大軟肋。


    ——安特利維奇人無法忍受摩根的嚴冬,而摩根人難以對付安特利維奇人的騎兵,大概就是因為各有優勢,又各有短板,才會相恨相殺數百年吧。


    吳雍不禁想到。


    當隊伍即將接近城市西邊最大的城門——真王之門時。奈爾維茨的騎兵們忽然改變了陣列。他們在吳雍和於洛穎和身旁整齊地騎成兩排,將係在馬鞍上的旗杆解開,端端正正地豎立在向外的一側。


    旗擺下墜,將布麵上的圖案展現了出來。左邊一排的旗幟上繪有斯特洛韋爾家族的冰封戰斧紋樣。右邊那一排的圖案則是一張拉滿弦的烈焰長弓——那是安特利維奇王家的標誌,複仇之箭。


    “多麽諷刺啊!”隨吳雍一起前來的傳教士歎道,“我每到一個地方,就會遭受你們這些領主的驅逐,現在卻又被另外一個領主帶了迴來。”


    “我不是什麽領主。”吳雍提示道。


    “啊,領主、大人、老爺,隨便你是什麽,當我們麵對諸神的時候,人人平等。”傳教士說著,撫摸了一下掛在胸前的水晶掛墜。那枚掛墜上雕刻著西明教會的十二聖鍾標誌,據傳教士所說,裏麵施加了特殊的庇佑魔法。


    “或許有人會喜歡你這種直言不諱的說話方式,但進了城,最好閉緊你的嘴。”一旁的騎兵緊皺眉頭,用一種威脅的語氣對傳教士說道。


    傳教士誇張地努了努嘴,沒再說什麽。


    包括那名騎兵在內,許多人都對這名傳道士的同行感到不滿。短暫的幾天中,他充分展現了自己憤世嫉俗的性格,一邊評判路上的所見所聞,一邊抨擊人們已經失去了信仰和美德,時不時還要懷念一下神隱紀元前的歲月,再順理成章地表達自己對諸神的讚美。


    他一定不會知道,所謂諸神就在一旁聆聽他的讚美,他也不會知道,諸神的耳朵都快因他的喋喋不休而生出老繭了。


    吳雍算是明白他為何會被逐出赫爾姆加德了。好在這趟旅程即將結束,他也能讓自己的耳朵清靜一下了。


    “記住,我隻能保證你進入城市,但會不會再被趕出來,就要看你自己了。”吳雍叮囑道。


    “當然,我的朋友,誰會不珍惜自己的第二次機會呢?”傳教士摸著水晶掛墜道,又看向於洛穎,恭敬地一點頭,“也感謝你,我的朋友。”


    於洛穎含笑迴應道:“祝您順利完成自己的使命,托加利先生。”


    這一路上,於洛穎是唯一不對傳教士的喋喋不休感到厭煩的人。她甚至向傳教士請教了許多關於教會和諸神的問題,這讓傳教士那張高速運轉的嘴更加停不下來了。


    ——不愧是於大學霸,隨時隨地汲取知識啊……


    吳雍有些敬佩地感歎著。


    隊伍穿過城門的時候,衛兵一眼便認出了傳教士的臉,但看到了象征著王家和北方最大領主的旗幟後,卻也隻得眼巴巴地看著他進入城中。


    “哈!侍奉諸神的人總是會交上好運的,看到了嗎?你們這些不信神的毛頭小子們!”當隊伍離城門足夠遠的時候,傳教士迴頭看了一眼城門的方向,頗為解氣地歎道。


    “啊哈哈哈……既然你也已經順利進城了,那我們就在這裏分別吧,我的朋友。”吳雍道。


    “分別?不不不,你們一離開那些士兵就該找上我了。你們是要去王宮對嗎?我打算先去教會一趟,正好和你們順路,看在諸神的份上,再讓我同行一段路吧,我的朋友。”傳教士用一種不那麽懇求的語氣懇求道。


    “那好吧……”本著好人做到底的原則,吳雍答應了下來。


    “感謝你的善意,我的朋友。”傳教士頓感心情愉悅,他不經意地掃了一眼身邊,又像是看到了什麽東西一樣,下意識地“啊”了一句。


    “那個老騙子……”傳教士憤憤地嘀咕了一聲,費力地從馬上翻下來,怒氣衝衝地朝路邊走去。


    吳雍和於洛穎一齊望了過去。隻見傳教士正朝一個流浪漢模樣的人走去。


    那人倚靠在樹幹上,半張著嘴,雙眼迷離地盯著天空,仿佛靈魂的一部分正遊離在雲間。他的頭發蓬亂而油膩,幾乎遮住了眼睛,一身的袍子就像是撿來的碎布,被汙痕掩蓋了原本的顏色。


    他的身前支著一架小型天文儀,雖然已在風和雨的浸禮下變得鏽跡斑斑,但依舊能從那青色的斑駁下看出複雜的結構和精美的雕刻。


    “帕西因.斐斯尼安!”傳教士罵罵咧咧地吼道,“你個老騙子,還嫌沒有糟蹋夠教會的聲譽嗎!?”


    流浪漢迷茫地迴過頭來,仿佛這隻是一個本能性的反應,但認知和思考能力依舊留在雲間。


    看到來者的那一刻,流浪漢的靈魂仿佛被一股猛力攥住了一般,忽地迴到了地麵。迷離的霧從那雙眸子中消散,轉而成為了某種摻雜著驚恐、震詫與狂喜的神采。


    吳雍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的視線越過傳教士的肩部,直直地投向流浪漢。


    然後,他發現流浪漢的那個眼神是看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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