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舟站在船頭,目光如電掃視了一圈,指了指湖岸某處,簡短道:“那裏。”


    話音剛落,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舉起的袖中就“咻”地射出一物,閃電般直衝著湖岸而去!


    緊跟著岸上傳出“當”的一聲巨響,有人擋下了這一物。


    直到此時,庾晚音才剛看清他所指的地方,確實立著幾道人影,其中一人被其他人擋在身後。


    雖然看不清眉目,但用腦子一想也是夏侯泊無疑。


    北舟袖中“咻咻”連聲,竟是攻勢不斷。夏侯泊的侍衛舉劍抵擋,漸漸吃力起來,護著夏侯泊左躲右閃,很快就倒下一人。


    水中的刺客發覺不妙,分了幾個人來阻撓北舟。


    夏侯澹的暗衛頓時占了上風,護著哭爹喊娘的學子遊向畫舫。


    庾晚音左右一看,船上有兩隻救生用的木桶,一頭連著繩子,連忙抱起來拋向眾人:“抓住!”


    李雲錫體魄健壯,無需暗衛幫助,自己遊得最快,一把抱住了一隻木桶。庾晚音連忙往迴拉繩。


    鬆弛的繩子猛然緊繃!


    一名刺客在混戰中受了傷,又被打落武器,隻能閉氣入水伺機而動,此時突地冒出頭來,拖住了李雲錫。李雲錫猛烈掙紮,刺客隻是死死鉗著他不放,要把他拖入水裏。


    李雲錫口鼻嗆水,終於唿道:“救——咳咳咳……”


    庾晚音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拽繩子:“別放手!”


    她吃不住那頭的重量,整個人都朝船沿滑去。背後伸來另一雙手,與她一道抓住了繩子。


    夏侯澹咬牙道:“我也拉不過。”


    庾晚音:“閉嘴,拔河!”


    “端王來了,你的實驗結果如何?”


    “我已經不在乎了。”


    無論是因為預見了此處,還是追蹤到了此處,夏侯泊終究來了。


    他來了,就要在他們眼前殺死所有學子。


    是控製,也是震懾。


    他要嚇破他們的膽,讓他們再也生不出反抗之心。


    按照她膽小如鼠的本性,此時也確實該被嚇破膽。


    但是物極必反。


    庾晚音怒發衝冠。


    她一直覺得站在端王的角度,從小遭受太後虐待、夏侯澹欺負,苟延殘喘到了出宮建府,又有感於朝政腐敗,想要取而代之,一切行為有他的道理。


    然而,水中掙紮的這幾個人,是未來的肱股之臣、社稷棟梁,穩住大夏的最後希望。


    如果他是紙片人,那就是在濫殺無辜。


    如果他來自更高層,明知他們是誰,還輕易下令抹殺,那就是為了自己亂世梟雄的未來,提早宣判了旱災中無數人的死刑!


    “我惡不過他,這點他贏了。”庾晚音死死拽著粗糙的繩子,掌心皮開肉綻,“但哪怕他是神,我也絕不會投誠!”


    夏侯澹的手心也磨出了血,聽她咬著牙關說得含混:“你說什麽?”


    庾晚音青筋爆出,朝天怒吼:“幹他!!!”


    第15章


    這一聲吼得幾乎撕裂了嗓子,迴音在空蕩蕩的湖麵上傳出老遠。


    庾晚音直直瞪向岸上之人。隔得那麽遠,彼此的五官都看不清,但玄而又玄地,她卻懷疑對方露出了一個興味的笑。


    庾晚音惡向膽邊生,雙手間陡然爆發出一股蠻力。水中的刺客與李雲錫拉扯良久,已經力竭,沒料到她突然發難,竟被她拽動了,身不由己地漂向了畫舫。


    庾晚音的血液被擠出指縫,順著繩子一滴滴地往下淌。


    與她對抗的那股力量忽然消失,她踉蹌著倒退一步,撞到了夏侯澹身上。


    刺客終於氣力不濟,放開了李雲錫,獨自沉了下去。李雲錫抱著木桶浮出水麵,嗆咳不止。


    幾人這口氣剛剛一鬆,就見水中冒出一雙手,狠狠掐住了李雲錫的脖子!


    刺客詐死!


    庾晚音與雙目暴突的李雲錫對視著,心中的恐懼瞬間沒頂,絕望道:“救——”


    下一秒,一道身影如飛鴻般掠去,一腳蹬在刺客的天靈蓋上,“喀啦”一聲送他歸了天。


    北舟終於解決了麵前的敵人,有餘暇清掃戰場了。


    庾晚音發著抖四下掃視,除了開場就被抹脖子的杜杉,剩餘的學子都被救下了。


    那些刺客原本人多勢眾,幾倍於夏侯澹的暗衛,結果來得壯烈,送得輕鬆。一場廝殺虎頭蛇尾地結束,岸上那幾人不知何時也撤退了。


    水中餘下幾個刺客徹底失去鬥誌,轉頭朝岸上遊去。


    北舟看了看夏侯澹。


    夏侯澹:“一個都別留。”


    北舟點點頭,結果了逃兵,又跳入水下搜查了一番,把一個閉著氣的漏網之魚撈上來宰了。


    一具具屍首橫七豎八地漂浮著,將這一方湖水染成血紅色。


    學子們重新上了畫舫,或多或少都受了傷,濕淋淋地蜷縮在船艙裏,隻能由暗衛幫著臨時處理傷口。


    北舟從懷中摸出一瓶藥粉,對夏侯澹和庾晚音道:“伸手。”


    四隻手攤開,暗衛唿啦啦跪了一地:“屬下該死。”


    北舟撒著藥粉眼圈一紅:“剛才不該讓那廝死那麽快。”


    庾晚音搖了搖頭,低頭望著一旁那具蒙住臉的屍體——杜杉被打撈了上來。


    就在一刻鍾前,這個人還滿腔壯誌,與他們共飲著烈酒。在原文裏,他雖然有些膽小怕事,但因為死要麵子,不甘輸給這些同期,最終也咬著牙接受磨礪,成長為了澤被一方的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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