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人,如何敵得過周圍這一群男人的力氣,任見月如何哭喊求饒,還是被這些人給拖走了。


    月明星稀。


    紀菁躺在床上,滿腹心事,睜著眼睛盯著黑漆漆的屋頂,怎麽也睡不著。


    翻來覆去幾次之後,她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一眼正在熟睡中的琅秀。她穿衣提鞋,輕手輕腳地從屋裏出來,坐在院子裏,以手支手,望著前方發呆。


    院中,沈追的那件黑披風,正掛在竿子上晾幹。


    紀菁想起昨夜沈追為她披上披風時,從心底湧出來的那陣悸動。


    也許,她是真的喜歡上了秦追,人騙不了自己的心,哪怕她再三迴避。


    那秦追對自己是什麽心思呢?


    他幾次三番來救她,她欠了他數不清的人情債,他在她麵前,永遠都是眉眼帶笑,溫柔體貼的模樣。


    但她知道,這並非他的本性,雖然他掩藏得很好,但她偶爾也能窺見他眼中流露出的矜貴淡漠。


    雖然沒特意去探究他的身份,但看他平時的言行舉止,她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一個貴公子,肯對她這個一窮二白的村姑用心,也許他待她,也並非隻是普通朋友。


    但這裏的男人三妻四妾就像喝水吃飯一樣尋常,何況是一個身份尊貴的男人,她卻無法接受自己和另一個女人共侍一夫。


    也許她應該趁著自己還沒泥足深陷,趕緊抽身離開。


    比起情情愛愛的,她更想開一間醫館,賺很多很多的錢,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柳氏半夜口渴,起床喝水,望見紀菁坐在院子裏,連忙放下茶杯走出來,喚道:“菁兒。”


    “娘,你還沒睡啊。”紀菁趕緊起身,眼中有水光一閃而過。


    柳氏一臉擔憂地望著她:“菁菁,你怎麽了?”


    “沒事,娘,我隻是想明白了一些事。”紀菁衝她笑道。


    柳氏是過來人,紀菁這幅少女懷春心事重重的模樣哪能瞞得過她,她歎了一口氣,在紀菁一側坐了下來,將她攬進了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就如在哄著小孩子睡覺一樣。


    “你是娘的第一個孩子,娘始終記得你剛出生時的模樣,白白嫩嫩的,包在繈褓裏,咿咿呀呀地衝我笑,轉眼間,你也長到了待嫁的年紀了……”


    柳氏說著她第一次走路時搖搖擺擺的樣子,說她偷吃糕點後怕被發現將盤子埋在了地裏,說著她望著樹上的果子垂涎欲滴,央求過路人幫她摘下一個,啃了一口後被酸哭了的事……


    紀菁忍不住微笑,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圓圓滾滾的小團子四處撒歡的模樣,滿腹的心事不知不覺消散了。


    天微微亮。


    城外破廟裏。


    曹大哥一臉饜足地從破廟裏出來,招唿著幾個男人揚長而去。


    見月披頭散發躺在稻草上,眼眶通紅,嘴唇發白,她身上蓋著一堆亂七八糟的衣服,露出光裸泛紅的肩膀,見月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去,沒入發間,浸濕了一大片頭發。


    曹龍,你敢這麽對我,你等著,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還有公子,若不是他將她從客棧裏趕出去,她也不會遇到曹龍這個惡人,不會被強-暴,是他害了她!害她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見月手指緊緊攥住了身下的稻草。


    公子,你無情,就別怪她無義了。


    她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紀菁將曬幹後的白朱草碾碎,投進藥罐中,用小火細細熬煮著。


    旁邊,是紀煜蹲在地上,一字一句地讀她教寫的字。


    在存夠進私塾讀書的束脩之前,紀菁打算先給弟弟開個蒙,打打基礎。


    紀煜神情認真,奈何旁邊總有個搗亂的玉兒。


    玉兒最近的性子越來越活潑了,哥哥讀書,她就在旁邊使勁戳哥哥的癢癢穴,戳得紀煜蹲都蹲不穩,怎麽也沒辦法集中精神。


    最後紀煜幹脆放下書,和妹妹鬧成了一團。


    紀菁含笑看著,這兩個孩子,隻要不是鬧得太過分,她是不會管的。


    偶爾鬧鬧,也許還能促進兄妹的感情呢。


    柳氏在屋裏,拿著紀菁給她定做的木偶,手指輕輕撫過木偶的表麵,眉頭皺了起來。


    木偶的手感怎麽跟以往不一樣了?


    客棧裏,沈追正站在書桌前,麵前擺了七八個錦盒,每個錦盒裏都放著一件首飾。


    他拿起一支白玉釵看了幾眼,放了迴去,又拿起另一個錦盒裏的鸞鳥銜珠步搖。


    層雨走了進來,沈追伸手招唿他:“層雨,你過來,如果你是女人,你會喜歡哪件首飾?”


    層雨麵上滑下一排黑線,什麽叫如果他是女人,他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實在是猜不透女人的心思。


    但主子的問題不得不答,層雨道:“屬下覺得,多多益善,主子與其精挑細選,不如將這一堆都送過去。就算這堆首飾裏沒有紀姑娘喜歡的,但她也絕不會討厭。”


    “是嗎?”沈追摸著下巴道,“送一堆金銀過去,會不會太俗氣了些。”


    層雨嘴角抽了抽:“主子,紀姑娘本來就是個喜歡金銀的俗人。”


    沈追橫了他一眼:“人活世上,吃五穀雜娘,誰不是俗人。”


    想到紀菁見到這些首飾時兩眼放光的模樣,他心情非常好。


    見層雨手中捏了一封信,問:“哪來的信?”


    主子可算想起了正事,層雨將信遞了過去:“京城來的。”


    沈追接過去,掃了幾眼,歎了口氣,之前的好心情蕩然無存:“皇上有意召太傅迴京,看來太子那邊已經有了動作,京城的水是越來越渾了。”


    “主子打算……”層雨問。


    沈追將信卷起,放在了蠟燭上,看著火舌一點一點將紙吞沒:“靜觀其變。”


    紀菁照看柳氏喝了藥,迴到屋裏,琅秀坐在桌前,她麵前擺了個繡筐,正專心致誌地繡著花。


    紀菁在她身後看了一陣,忍不住誇讚:“你繡得真好。”


    “菁菁。”琅秀連忙起身,不好意思道:“平日無事,就喜歡繡些小玩意打發時間。”


    “琅秀,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紀菁拉著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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