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是點頭讚成,反正這沙風並無半分野心,更不是屠夫儈子手似的角色,就算得了自由,成日有珠可打,必然安生。六道何等廣闊,多他一個高手,也無甚大不了的。


    陰夫人的老公卻苦笑道:“他萬年所想,便是捉道蟲咬穿封印,除了道蟲聚居之地與這處山穀,從來不會走遠,你若是不信,大可試上一試。”


    田硯自然不肯死心,便吩咐老黑去知會胡上牆,借著打珠玩耍,將沙風往那一處通道引誘過去,若是能成,自然萬事大吉。


    陰夫人的老公眼見昔日不可一世的混蛋大聖對田硯俯首帖耳,不免驚異,陰夫人看在眼裏,便將田硯的根腳一一道來,又將前番種種經曆細細說了一遍,便拉著這殺千刀的與眾人互通姓名,各自見禮。他與陰夫人一般,並無具體名字,隻是就著陰陽本質,與自家婆娘取了個相稱的稱唿,叫做陽先生。老黑聽了,不免嗤笑一聲,說道:“賢伉儷果然恩愛,平日出去行走,這一套名頭珠聯璧合,叫來當真響亮。”


    陰夫人哼道:“你性子雖然好轉,卻還是一樣嘴欠,看在田小哥的麵上,我也不與你計較。”言罷話鋒一轉,便向陽先生說道:“你適才講的這些,泰半我都知情,你如何來到此處,怎說得含含糊糊?”


    陽先生麵色一僵,忙道:“你將我趕出來,我無處可去,不知怎的就被攝進來了,那有什麽辦法?”


    陰夫人暼她一眼,冷冷道:“撒謊也須編得像個樣子,你這般支支吾吾,此事可是與……那人有關?”


    陽先生支支吾吾,半晌方道:“都過了這許多年,人都死了,你怎的還揪著不放?當著這許多人的麵,你叫我怎麽下台?”


    陰夫人怒道:“你還曉得怕醜?當初與人勾勾搭搭,做些下流無恥之事,怎不記得要臉?”


    小水兒幾個兄弟眼見父母爭吵,連忙哭著來勸,陽先生不敢再辯,歎息一聲,便往地上一蹲,悶頭不語。陰夫人則道:“看來你是死不悔改,隻怪我瞎了眼睛,活該命苦!”當下便將五個孩兒強行拉著,走得遠遠,自去穀中開辟了洞府,躲著再不露麵。


    老黑看陽先生一副苦惱神情,肚裏隻覺好笑,撩撥道:“你娶了這婆娘,也是倒黴,混沒個女人樣子,看著便叫人生厭。我若是你,何用她趕,自個兒就躲得遠遠兒的。”


    陽先生眼見婆娘走了,膽子便大,呸了一聲,恨恨道:“誰說不是呐!一失足成千古恨,這教訓可是血淋淋的,一旦選錯了婆娘,當真比死還難受!”神情一黯,又歎道:“可惜陌兒死得早,若能在此地與她雙宿雙棲,便是天天被那傻子欺負,也是一樁美事。”


    老黑嘻嘻笑道:“如此看來,此地便是你與親親陌兒備好的愛巢了,怎的最後就你一個來了?可是陌兒嫌你家中五個拖油瓶礙事,將你甩了?”


    陽先生頓時跳將起來,怒道:“放屁!我與陌兒不知多麽要好,你莫看她麵上冷冰冰,溫柔起來,比那婆娘強出萬倍!”


    老黑哂道:“現下人都不在了,自是隨你胡吹大氣。堂堂萬劍門開山祖師,眼高於頂,豈能看上一個成過親的二手貨?”


    陽先生怒不可遏,罵道:“黑廝,你不過是想聽些八卦,我說了又有何妨?也不怕你尋那婆娘告密!”


    老黑大喜,卻故意往他身後一瞧,驚叫道:“陰夫人,你怎的出來了?可是要一起聽?”


    陽先生頓時一個激靈,忙道:“聽什麽?哪個要講故事?”戰戰兢兢往後看去,卻哪有陰夫人的影子,這才曉得受了蒙騙,羞怒道:“她便是真來了,我也不怕!今日你就算不聽,我也要講!”當下便將胸膛一挺,道出前塵往事。


    田硯見他做派,不禁暗歎道:“這人當真好沒個擔當,師父她老人家嚴苛挑剔,怎的就看上了他?”想到此處,不覺更為好奇,雖說背地裏探聽長輩隱私,大不恭敬,卻著實按捺不住,心中不住告罪,耳朵早已豎了起來。這古往今來,論起八卦傳聞,花邊消息,人人都覺新奇,概莫能外,更何況陌上還是個名人,其中的吸引力,自然不用多說。


    當年何言道創建秘地,天地初分,陰陽自現,一經演化,便孕育出陰夫人與陽先生兩名精怪。何言道見他們同根而生,相伴成長,端的難得,便做了主張,定下婚姻大事,讓兩人湊成一家子過活,彼此親上加親,相互照應。其時兩人少有經曆,懵懂之下,也未多加思量考慮,歡歡喜喜便答應了此事,熱鬧操辦一場,結為夫婦,同在何言道座下聽教修行,也算一樁美談。


    何言道本是一片好意,怎料人之性格,天生便有差異。兩人的脾性本就不搭,以往相處,端著幾分矜持大度,又有緩衝斡旋,倒還相安無事。如今在一個屋簷下過日子,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鍋碗瓢盆,家長裏短,時候一長,齟齬便生。


    陰夫人生性要強,嘴巴又碎又狠,陽先生卻是個得過且過,安逸閑散的德性,兩人又正值青春年少,血氣方剛,如何懂得遷就退讓,三天兩頭便為些雞毛蒜皮爭執吵鬧,不可開交。何言道勸過幾迴,眼見無甚收效,也就一笑置之,隻當他們小夫妻剛剛成家,還需適應調節,待到日子一長,習慣成自然,自會好轉。


    其時秘地中並無女性長生中人飛升上來,陽先生自生出靈智,便隻見過陰夫人這一個雌的,隻道世上的女子都是如此,心中雖然煩惱苦悶,卻也認命,由得陰夫人在家中頤指氣使,數落嘮叨,他隻管強自忍耐,左耳進右耳出,渾渾噩噩的過活。其後五個孩兒誕生,兩人關注的重心有所轉易,陽先生對什麽情情愛愛,是是非非,便看得更淡了,與陰夫人的爭吵倒是越來越少,彼此間的情愫亦是越來越淡,總是搭夥過日子,維持下去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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