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過年的時候看到的盧飛,是那麽肆意陽光的少年,吃著她做的水煮魚的時候,嗆紅了臉也要吃的樣子,依舊曆曆在目。


    晚上,他看到她們母女倆在柴房裏受凍,還給她們送來了被子,這份情,她一直記著。


    可卻不曾想,她還沒來得報答他,少年就已經不在了。


    “盧飛帶人入水潛到賊寇船底牽製對方,迴來的時候不小心被發現了,其他人均被弓箭射死,盧飛被生擒。第二日,於敵方船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生剝致死。”


    每當想到那個畫麵,顧瀾都無比地恨自己,恨自己太無能!沒能保護好手底下的人,盧飛出了那樣的事情,都是他的責任!


    被生剝致死!


    許舟舟瞪大了眼睛,雖然她沒看到那個畫麵,可是光想想就知道那有多殘忍!


    他們為了魚鎮,為了青南,真的無時無刻不是在拿命拚。即使魚鎮已經被收複迴來了,可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依舊存在許多危險!


    “小娘子,多虧你救了我,讓我可以趕在今天,接他迴來。”顧瀾迴頭,衝許舟舟輕輕一笑,那個笑裏麵,充滿了苦楚。


    “今天......”許舟舟算了下時間,今天是她救顧瀾的第六天,如果他在水裏漂了一晚,那應該是戰事的第七天。


    第七天,盧飛是該迴來了。


    “顧將軍,節哀。”她忍著眼淚,拍了拍他的肩,站起來轉身離開,讓他一個人好好待一會兒。


    昨晚她還在想,也許事情並不像她想的那麽嚴重,可今天她才知道,永遠不能看輕家國之事。再小的事情,再小的地方,都有人在犧牲。


    顧瀾一直在海邊待了很久,吃早飯的時候他都沒有迴來,許舟舟給他留了早飯在桌上,自己去了辣椒地。


    辣椒地裏,關有田已經找來了人,大夥兒還沒等到她來,就已經下地幹活了。


    “許家閨女,你瞧瞧這辣椒長得多好啊!又長又紅!”


    村民們高興地向她顯擺手裏的辣椒,也不知道怎麽的,他們在院子裏也種了辣椒,但就是沒有許舟舟種的那麽喜人。


    不止是辣椒,就連他們和她一塊兒種的紅薯,長得都沒有她地裏的旺,她到底有啥秘訣啊?


    “辛苦叔叔嬸子們了,辣椒也照常,今兒炒菜需要的,大家隨便拿。”


    許舟舟自己帶了背簍,也找了排辣椒樹,開始采摘。


    在采摘的時候,她腦海裏想的,一直都是顧瀾,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許家閨女?”


    關有田來到許舟舟的身邊,喊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迴應,然後他直接就去奪了她身後的背簍。


    許舟舟被他的動作嚇到,她迴過神來,看到關有田正扶著她的背簍,她疑惑地看著他,問道:“村長,怎麽了?”


    “你還問俺咋了,你看看你,背簍早就滿了,辣椒掉了一地,俺叫了你恁多聲,你都聽不見,你是咋了?”


    關有田劈裏啪啦地一頓說她,邊說還邊彎腰撿起地上的掉落的辣椒,“你瞧瞧,拇指大的辣椒你也采,許家閨女,你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啊?”


    關有田關切地問,看她的黑眼圈,估計是真沒睡好。


    許舟舟見此,她才知道自己剛才走神了,她慌張地背起背簍,安撫了關有田一句,然後就迴去了。


    家門口,已經有村民們摘滿筐的辣椒送來,可許舟舟根本不關心這些辣椒,她放下背簍就去掀開桌上的竹篾,看到她留的早飯還在,她放下竹篾就朝著海邊跑去。


    可顧瀾早已經不在海邊了,隻有那三炷燒完的香。


    “這家夥不會跳海了吧!”許舟舟看著眼前的大海,猶豫了一下,脫了鞋就往水裏跑。


    “顧將軍!顧瀾......你在哪裏!”


    她朝著海麵大喊,然後一個猛紮就潛到了水裏,她在水下尋找著他的影子,可除了沙子和魚群之外,水下並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她冒出頭,深吸了口氣,朝著更深的水域遊去。


    可大海實在太大了,她這麽找得找到什麽時候?許舟舟往迴遊,在水下冷靜了一番之後,才發覺自己的做法有點天真了,她衝動了。


    她走上岸,在岸邊一直找,也許他是在哪個淺灘裏泡水消暑也不一定。


    可他身上還有傷啊!


    “靠!”許舟舟忍不住罵了一聲,這個顧瀾,可真是會給她找事兒做!


    “小娘子,你在找我嗎?”


    顧瀾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許舟舟猛地迴頭,一看,他身上衣袍幹爽,麵容整齊,一點都沒有下過水的樣子。


    “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著急!”她衝著他大喊。


    顧瀾被她的反應微微嚇到,不過看她著急的模樣,還是挺暖心的,“你找我做什麽?你這副模樣,不會是以為我尋短見,跳海了吧?”


    她身上都濕透了,炎日衣著單薄的她,身姿都顯現出來了。


    顧瀾轉過身,移開目光,望著大海,“本將軍隻不過是去散散心罷了,你急什麽?”


    “你!”許舟舟見他這麽淡然,她氣得說不出話,最後隻憋了一句:“那你吃完早飯再散心不行嗎?不吃飯就消失,那不是找死是什麽!”


    是他做了讓人誤會的事情,還怪她急什麽?


    說完,許舟舟氣唿唿地上岸,赤腳踩在沙灘上,迴去撿了鞋子,然後迴去了。


    這一頓事情下來,也到中午了,許舟舟換了衣服,就沒有再去地裏了,而是直接在家做午飯。


    顧瀾也迴來了,看到她生氣不理自己,他多少覺得有些對不起她,便一直在跟她道歉。


    “小娘子,今天的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他站在灶台旁,高大的身軀讓這個開放式的廚房都顯得擠了,更何況是要來迴忙活的許舟舟。


    他擋住了她的去路,她隻能一把將他推開,然後邁著長腿迴屋拿了幾個土豆。


    就在她拿土豆的時候,看到了山坡上有村民給她送辣椒來,她趕緊跑出去,扯著顧瀾的胳膊,催促道:“有人來了,你快迴屋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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