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靜默後。


    “你說什麽?”她不敢置信地問。


    “我說西婭是我們兩個的孩子。”


    “孩子?她是我們的孩子?”溫納失笑,“你神經錯亂了。”


    湯姆看著她,“我看上去很像在開玩笑?”


    溫納的話語戛然而止,她抬起頭,仔細打量起湯姆的神色。慢慢的,她唿吸急促起來。


    ……


    他是認真的。


    “這……”溫納不知該作何表示。


    天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難道是什麽神秘古老的黑魔法?


    緊張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她的舌頭頂到了牙槽。溫納瞪著湯姆,此刻的她渾身僵硬,胃部翻湧,難受極了。


    湯姆的手撫摸著門口的鍍銅把手。


    突然,他臉上的肌肉一鬆。


    “放輕鬆。”他說,“我隻是隨便這麽說說。”


    她暗自鬆了一口氣,轉而大怒,“這種事怎麽可以隨便亂說。”


    他的表情告訴她在開了這麽大的玩笑後,他一點負罪感都沒有。


    可西婭和他真像,尤其是這種臉上掛著一副你們誰都管不了的表情時。


    “以後不許這樣開玩笑。”她嚴肅地警告他,“這種玩笑的影響力很不好。”


    “好的知道了,尊貴的女士。”他敷衍地說。


    “我是認真的,裏德爾先生。”


    “主人。”他糾正她。


    “裏德爾。”


    他歎氣,對她感到無可奈何,“好吧,隨便你。”


    “現在已經五點了。”她瞄了眼牆上的鍾。


    他微笑著點點頭,西婭小小的身影瞬間出現在門口。


    “主人,您有什麽吩咐?”她恭敬地問。


    “留下來照顧好威斯小姐。”


    “是的,主人。”


    西婭蹬蹬蹬跑過來,湯姆在房間的時候,她一直恭順地低著頭,等湯姆開門離開,她這才抬起頭,不讚同地對溫納說,“威斯小姐,您怎麽能這樣對主人說話?”


    溫納懷疑地打量著她,“西婭。”


    “什麽事,威斯小姐?”


    溫納斟酌著用詞,“你知道,西婭,我是說,你的父母是否還在世?”


    她答得很爽快,“他們還活著,小姐。”


    “恩,那他們就住在這附近?”


    “當然。”


    溫納循序漸進,“他們其中的一位或者兩位是否和我熟識?”


    西婭的表情有些古怪,“小姐,您到底想問什麽?”


    溫納索性把話挑明了,“西婭,你的父母是誰,叫什麽名字?”


    西婭小小的臉上冒出一絲笑意。


    “放心吧,小姐。”她大聲地說,“我的父親並不是主人。”


    溫納被她的迴答打得措手不及。


    “那個,西婭,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有些狼狽。


    西婭微笑,“小姐,沒關係,我明白你不是那個意思。這裏的人不止一次說我和主人長得像,我覺得這是種榮譽。如果你在擔心我和他的關係的話,我可以明確的說,我的父母雖然還活著,但這和傳統意義上的活著並不一樣,他們已經在另一個世界裏了。”


    溫納隻覺得一臉尷尬。


    “噢,是這樣,很抱歉。”她道歉。


    “沒關係,這不是什麽冒犯。”西婭大度地說,“主人已經事先通知過我了。”


    “恩?”溫納驚訝,“通知?什麽?”


    “他告訴我你會問我父母是誰的。”西婭得意地說,“他還說如果你問的話,就老實告訴她我不是湯姆的孩子,還讓我好好觀察你的表情。”


    “……”溫納隻覺得既驚又怒,“他這人……”


    “不得不說,威斯小姐,你的表情會令主人滿意的。”


    “……”溫納的臉紅了。


    湯姆很久都沒來找她,這叫溫納好受了不少。


    一想到可能麵對他惡劣的臉,她就不舒服。


    索性的是這裏的人對她還不錯。溫納擁有相當大的自由權,因為和魔法部已經徹底對立,翻倒巷的生活變得慢慢艱難了起來。溫納曾看到西婭三餐隻吃一些又幹又硬的黑麵包,而她的桌子上卻總擺著香噴噴的吐司肉串,還有新鮮甜美的牛奶咖啡。


    “你們自己都沒吃的了。”溫納有些不忍心,她對西婭說,“以後別給我準備這些了。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這麽多。”


    “現在是困難時期,小姐。”西婭對她說,“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於是牛奶咖啡吐司仍舊不間斷,有時候還有甘甜的葡萄吃。湯姆已經有段時間不出現,溫納半夜起床常常能聽到轟隆的爆炸聲和鳥禽掙紮尖叫的噪音,撩開窗簾,外麵綠光白光不斷,但從沒騷擾到她。據西婭說,是因為他們在很遠的地方,雖然能看到翻倒巷裏的一切,但其實那都離他們很遠。


    因為情勢變壞,溫納也不再出去,和西婭兩個人生活在這幢大屋子裏。生活極端無聊,西婭不愛和她多說話,她也不好拉著人家硬聊。日子一天天過,溫納每天在屋子裏看書,她也漸漸適應這種生活,有時候溫納無聊得狠了,就開始想念以前的事,埃德加,佩拉,桃金娘。不知道湯姆會怎麽對付他們?有時候她甚至有些想念湯姆,這真是個可怕的念頭,溫納想,她甚至渴望再次見到他了。


    不,還不是渴望,隻能說有點想念,可是……她為什麽會想他?


    可如果他不想讓她見自己,她根本不知道湯姆在哪裏。


    每當溫納為佩拉和埃德加擔心時,腦袋裏就有個聲音大聲咒罵她,“你真是個蠢蛋,你的朋友們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你也不是他們的保姆了,你還擔心他們幹什麽!


    可隨著日子推移,溫納意識到局勢變得越來越緊張。問西婭,她總是搖頭,表示她也不清楚。溫納也為威斯伯爵和鄧布利多擔心起來。一個月過去了,三個月過去了,五個月過去了,溫納漸漸不再看她的魔藥書,她常常看著窗戶外發呆,每天晚上都有綠光白光交錯著閃過,活像盛大的煙火。她想再見到湯姆問問情況的心愈加熾烈。


    有一天機會來了,西婭敲開了她的門,“威斯小姐,你想畫畫嗎?”


    “畫畫?”溫納問,“畫什麽?”


    西婭把手裏的東西給她看。各種各樣的油彩,畫布,架子還有畫筆,甚至連閃閃發光的銀粉都有,都具備很好的輔助作畫效用。


    溫納明白那都是湯姆授意下拿來的,可還是抵擋不住驚喜地拿起其中一支,“這些都是哪兒來的?”


    “主人給我的。”西婭驕傲道。


    溫納當然知道現在這種戰爭時期隻有湯姆有這個能耐。


    她眼裏冒出點笑意,可還是故作不屑道,“這種時候,他還能有心情買到這種東西?”


    “這算什麽?主人可厲害了,任由外麵那群蠢蛋怎麽焦急,他還不是照樣參加舞會。”


    溫納不動聲色,可心裏卻震撼不已。雖然她知道湯姆很能來事,可沒想到他這麽閑。到了這種時候,那個家夥還有心情參加舞會。


    “少來。”溫納說,“別吹牛了,他才沒那麽厲害。”


    “這是真的!”西婭舉起手,做發誓狀。


    溫納轉身,往床邊走去,“睡覺時間到,我走了。”


    西婭拉住她。“你……你不許去!你得相信我。”


    溫納迴過頭,看著她。


    “你要我相信一個吹牛的小家夥?”


    西婭屈辱地跺了跺腳,對溫納叫道,“你給我等著!”


    她那天下午就出去了。晚上的時候溫納特地提前了洗澡時間,而湯姆在她剛弄幹了頭發的那刻敲響了她的門。


    打開門,湯姆一身盛裝在外頭等著,西婭正得意地從眼皮底下瞄她,一臉“看,我就說我主人很厲害”的神情。


    雖然湯姆前不久才耍過她,可詭異的是,此刻的溫納卻一點都不覺得生氣,她甚至有點高興。


    “好久不見湯姆。”她挖苦,“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我聽說你想我了。”他笑著說。


    她眼裏的笑意凍結,轉而瞪他。


    湯姆把她帶到一家豪華而偏僻的莊園前。


    “你帶我到這兒來幹嘛?”溫納有些頭疼。


    他的迴答言簡意賅,“打賭。”


    溫納瞥了他一眼,又瞧瞧那戶人家。


    “賭什麽?”


    “賭我比你厲害。”


    溫納大感有意思,“就賭這個!”


    眼前這家人明顯在舉辦舞會,馬車一輛接著一輛停在門口,把請帖交給門口的管家,才被允許進入。


    “你就這樣進去?”她問。


    此刻的他們正大搖大擺地坐在一輛金燦燦馬車上,除此以外一無所有,別說請貼了,連紙片都沒有。


    “不隻是我。”他解釋,“你也要進去。”


    “我?不,我是正常人,不和你一起發瘋。”


    “很好玩的,你肯定不會後悔。”


    “可這看起來根本行不通,難道你想挖個地道進去?”


    “不是,我有特殊的渠道。”


    溫納扭頭上下打量他。


    湯姆又說,“難道你不想知道兩年前我是怎麽混進霍格沃茨的?”


    “怎麽混進去的?”


    他笑笑,“就是用這個方法。”


    湯姆在出來前給自己簡單地化了妝,也把她改造了一下,現在的她顴骨上閃著蜜色的光芒,眼睛細而長,頭發盤成莊重的盤發,其中點綴著無數的小珍珠。而他隻是給自己貼了兩片小胡子,又不知道搞了些什麽,竟然和以前的湯姆判若兩人。


    他們的馬車到了門口,管家像他們張開了手。


    “你死定了,肯定會被趕出去的。”溫納說。


    “奧爾,好久不見。”湯姆衝那個管家說。


    管家皺起眉,“好久不見先生,請問,你的邀請函。”


    “我忘帶了。”湯姆輕描淡寫地說,“但我覺得我根本不需要那種東西。”


    “可是沒有邀請卡不能進入,先生。”


    湯姆冷笑,“你竟然敢這麽對我說話,你忘了我是誰?我是奧克拉的布萊蒙伯爵。”


    管家皺起眉,“我不認識什麽布萊蒙爵士。”


    “嗬,是嗎?就在三個月前,你們的女主人得到了一顆五克拉的魔法鑽石,我當時也在,是我指示我堂弟送給她的。”


    管家的神情有些動搖,他的女主人最近的確得到了一顆大鑽石,而且外人根本不知道那是五克拉,因為她一直對外宣稱是十克拉的。“啊……這個……”


    “魔法部長也不得不對我客氣些,而你的架子比魔法部長還大。”


    管家遲疑不決。


    湯姆高傲地說,“不讓我進去,那我現在就走。”


    管家趕忙拉住馬匹的韁繩。


    湯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扯了扯韁繩,故作驚訝地問,“噢,您這是……”


    “伯爵,對不起,也許您可以在這裏停留一會,我這就去問問夫人,確定您在邀請一列。”


    馬車裏傳來一聲幸災樂禍的笑聲。


    湯姆眯起眼。


    他當然不能讓這纏人的管家去詢問,因為什麽布萊蒙伯爵都是他編的。


    “不用了。”他說。


    身後傳來馬匹的嘶鳴,湯姆瞥了一眼,是魔法部長的車。


    他迴頭衝管家抬抬下巴,冷冰冰道,“你不信我,但有人可以給我證明。”


    隨即轉身對後頭那個撩開簾子向外張望的魔法部長喊道,“老弟,你今天好嗎?”


    對方愣了一下,看了看湯姆和管家,慢慢點點頭,“我很好,伯爵您呢?”


    “恩,還湊合。”湯姆近乎嘲諷地迴答,隨即迴頭瞥了管家一眼。管家疑慮頓消,他點頭哈腰地衝湯姆笑道,“對不起,都是一場誤會,您請進。”


    馬車裏的笑聲變成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湯姆就這樣帶著溫納浩浩蕩蕩地進了這間莊園。


    “真不敢相信我們竟然混進來了。”溫納咕噥。


    “我們怎麽會是混進來的。”湯姆不同意她的觀點,和一個路過的子爵碰了碰杯,怡然自得地說,“我們是光明正大乘著馬車進來的。”


    “西婭說的聚會就是這些?”她低聲問。


    “嗯哼。”


    “你怎麽知道這個女主人有五克拉的鑽石?”


    “聽來的。”


    “魔法部部長沒認出你?他怎麽知道你在假冒伯爵?”


    “我馬車上有布萊蒙的姓氏,而我有伯爵的特別禮服,他眼睛沒瞎。”湯姆喝了口酒,問,“這次你覺得我厲害了?”


    “不覺得。這是詐騙。換了我,我也可以。”


    “好吧,你跟我來。”他趁著沒人的時候拉住她的手。


    溫納看著湯姆有條不紊地在這些房間裏行走,熟悉得好似這才是他家。


    “這些都是那些盲目信仰魔法部的家庭,他們可不會邀請我。”他遺憾地歎息,摸摸那些漂亮的家具,溫納當然不會以為他是想要這些金光閃閃的東西,“我隻好偶爾來光顧一下,給他們帶來點小驚喜。”


    說完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東西,溫納認出那是一條黑色細長的小蟲,扭動著。溫納一眼認出那是繁/殖力超強的魔法生物,被咬一口輕則昏迷,重則死亡。湯姆剛放手,它就一頭紮進地磚上消失不見。


    “湯姆!”溫納大急,拽住他,“你幹什麽。”


    他好笑地看著她。


    “我們在賭誰厲害,不是麽?“


    “你……”她壓低聲音,“也不能這麽賭,那是什麽蟲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他無所謂地說,“所以我才帶過來。”


    “我們不能害別人。”


    “我們害的人還不夠多麽?”他反問。


    溫納無言,但還是堅持說不可以。


    “那有什麽關係,隻是小助興而已。”


    “那怎麽是小助興,那種東西叮一下就會昏迷。”她還是搖頭,伸手去掏魔杖,準備把那條小蟲捉出來,“我不能讓你這麽亂來。”


    湯姆沒有阻止。


    溫納不費吹灰之力消滅了那條躲藏在地磚下的小蟲,不過一分鍾的功夫,它已經自我分裂出了六條。


    她暗自慶幸地舒了一口氣,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如果湯姆明知道她會把他的小助興破壞掉,為什麽要帶她來?


    不對,不對!


    她飛快地抬起頭。就在她剛才忙著消滅小蟲的時候,有許多人擠進了房間,而她竟然因為太專心沒有注意到。那些穿著大禮服的男女們都一個個瞪著她,好像她臉上長了朵大花。


    溫納退後一步,身後的男人立刻扶住了她。她蜷了蜷手指,摸了摸臉,再看了眼光可照人的地磚,心猛的一沉。上頭的油彩和魔法不知不覺已經消失不見,露出了原本的樣貌。


    “就是他們。”人群騷動起來,“那個女的是溫納威斯,那個男的是誰!”


    有人抬起魔杖,在白光射中她之前,湯姆攬住她的腰,帶她往後退去。


    “我不認識他們!”那是女主人的驚叫聲,“他們不是我的客人。”


    湯姆帶著她七繞八繞,直把溫納繞的頭暈,最後他在莊園後的小花園停了下來。


    外頭的夜色黑暗,像濃稠的墨汁,遠遠的人聲鼎沸,好多人都跑了出來。


    “你看,你好心幫他們,他們還想捉你。”湯姆在她身邊低語。“這次你承不承認我厲害?”


    溫納沒說話。


    湯姆歎氣,轉身往外走去。


    溫納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笑聲從低到高,她好像完全不在意被發現,果然遠處的人被引了過來。


    “他們在小花園裏。”他們喊。


    “算你狠。”溫納低聲說,“我這次算服你了。”


    湯姆低哼一聲。


    她看了看身後由遠及近的人群和那些小小的銀色光點。


    溫納歎氣,“我是真的相信你很厲害了,我鬥不過你。和你比算計人,我永遠輸。”


    湯姆微笑,“讓你服輸真不容易,我們都鬥了十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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