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又是一陣緊鑼密鼓的咳嗽聲,似乎要將心肝脾肺腎,都一起咳出來。


    杜文章著急不已,站起身來就要衝進去。


    “站住!”男子一邊咳著一邊嗬道,“我說過什麽?”


    杜文章急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夫子說我不能進去,可是……可是……”


    “你聽話便是。”


    咳嗽聲依舊不止。


    杜文章急的直跺腳,“夫子,我去給你買藥,這就去買藥……”


    他慌忙朝門外跑去,小小的個兒,頂著個大大的腦袋,一骨碌的撞上來人一身的鋼筋鐵骨上。


    杜文章不由倒跌了出去,“哎喲!”一聲,委屈巴巴的摸著屁股看著來人,“誰呀?”


    光線落在對方的背上,映出佝僂的身影。


    來人衣衫浸漬,低著頭,正是苦水鋪的掌櫃。在他的身後,同時進來的,還有毓天青和白雲深。


    “是你們?”杜文章忽然大叫一聲,“常老頭?你怎麽把他們帶來了?”


    屋內傳來一聲輕疑,“常補運?你帶了誰來?”


    苦水鋪掌櫃常補運,依舊用著他那渾濁低沉的嗓音,“兩位外來的客官,正好也在外頭,就一起進來了。”


    “常老頭,你不該帶人來。”


    “各人自有命數,沒有什麽該來不該來。”


    常補運一邊說著,一邊將杜文章手裏的玉墜兒扔給玉天青,“拿了東西,就離開吧。”


    “嗯?”屋裏的男子頓時醒然,大聲道,“杜文章,伱究竟做了什麽?”


    “我……我……”杜文章絞著手指,吞吞吐吐不敢言。


    常補運歎道,“他無非就是想多給你買幾幅藥罷了,你何必對他這般計較。”


    屋裏的人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才一聲長歎,“我不過就是想著,趁我還活著,對他嚴厲些,哪日我不在了,他也能夠不失正念,走正道。”


    “夫子……”杜文章聽罷,陡然大聲哭了起來。


    毓天青素來仁心,心中不免難過,輕聲問道,“不知道這位朋友得了什麽病,有什麽是我們能夠幫助的?”


    “感謝這位姑娘的善心。”屋中男子說道,“不過我命數已盡,實在不必麻煩。”


    一個活著的人,在麵對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竟能夠這般坦然,實在令人驚訝。


    站在一旁的常補運往前挪了兩步,似是低喃,“有時候,該麻煩的還是要麻煩的。”


    男子失笑道,“常補運,你是補運,可不是補命。”


    常補運咧嘴一笑,笑聲沙啞,“補得了運,就補得了命。”


    常補運朝毓天青和白雲深道,“兩位若是願意麻煩,不妨隨我前來。”


    高牆之上,夜風凜冽。


    城牆之下,是一片荒漠的平地,此時,空曠寥廓,四野無人。不多時,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咳嗽聲,幾隻飛鳥驚林。


    氣氛,意外的開始滯凝。


    緊接著,就在前方不遠的林子裏,走來五個老百姓,他們互相扶持著,走兩步,咳一陣,步履蹣跚,行路艱難。


    走不過百步,距離城牆一半距離之時……


    ‘滋呲……’一道詭異的電流,在黑幕之下,意外閃亮。


    毓天青不由驚唿,“這是……”


    五道身影在高度強壓之下,白骨驟現,不過眨眼間,便都萎靡癱軟在地。


    抱劍在旁的白雲深,亦是驚駭不已。


    “這裏為何會拉起巨伏電網?”白雲深不由問道。


    常補運哀歎一聲,道,“這是為了阻隔被感染的村民。”


    毓天青驚道,“被感染的村民?”


    “不錯。”常補運說道,“數月前,有村民喝了西風渡附近的水源,開始生病,起初是身體乏力,漸漸的開始唿吸困難,再最後就是咳嗽不止。”


    毓天青想起剛才的狀態,不由說道,“就像剛才的五人一樣?”


    “是的。”常補運繼續說道,“最初人傳人,後來連家中的牲畜也一樣不能幸免。等到人心惶惶之時,周圍數個村莊都已經被感染了。人群,是大片大片的死亡。”


    常補運說到此處,不免歎息,“在天災人禍前,人命總是不值一提。”


    白雲深問道,“可有藥醫治?”


    常補運搖了搖頭,“無藥可醫。就連醫者也都被感染了。”


    “這豈不是瘟疫!”毓天青驚唿。


    常補運麵露悲傷,“所以,城主下令,在此荒漠之地,拉開了一張巨大的電網,警告感染者,莫要靠近。即便這樣,可總是屢禁不鮮。”


    “人都有生的渴望。”白雲深歎道,


    “然也,隻是不該建立在危及他人性命的基礎上。”毓天青目露悲色,她麵泛憂愁,憫歎道,“一堵生死牆,兩極陰陽界。”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


    “還有更嚴重的?”


    “屋漏總有連夜雨。”常補運又道,“感染源不僅有水源、空氣、活物,甚至還有土地。”


    白雲深頓時蹙眉,“若是連土地也被感染,即便守住這片城牆也是無用。”


    “是了,是了。”常補運半吟半誦,“有道是,萬物有生死,人間有時運。”


    白雲深略有所思,忽而問道,“這感染的源頭究竟是什麽?”


    常補運迴道,“這便要問夫子——意清絕了。”


    毓天青反應極快,“意清絕,就是剛才屋裏的男子嗎?”


    常補運點了點頭,“他為了調查病源,孤身一人去了西風渡,迴來後,就病倒了。”


    毓天青道,“他的病症和你說的很像,莫不是……他也感染了?”


    常補運道,“你說的沒錯。”


    “哎呀!”毓天青一聲驚唿,“那杜文章可怎麽辦,與他共處一室不是很危險?”毓天青忽然又道,“所以,意清絕不讓杜文章靠近裏屋,就是為了隔離他的疫病吧。”


    見她擔憂,白雲深出聲安慰,“既然意清絕親自去過感染地,想來對病毒有一定的了解和把握,杜文章既無感染,其中定有乾坤。你不必太過擔憂。”


    毓天青定下神來,微微一沉吟,倏然抬眼與白雲深眸眼相對,俱是從對方瞳孔中看出聯想之意。


    “恐怕此事,並不簡單。”


    白雲深頷首讚同,隨即對常補運道,“看來,還要勞煩你帶我們去見意清絕。”


    常補運嗬嗬一笑,“正有此意。補運者,從來不會看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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