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熊傭兵團的團長,烏瑞斯·迪卡,還沒有起身發話的時候,一名穿著貴族正裝,佩戴著諸多榮譽勳章的老者站了起來。


    尼卡休斯,來自索斯坦姆城塞之中赫赫有名的騎士家族。作為一脈擁有強大造血能力的附庸家族,他的家族世世代代為索斯坦姆的領主服務,建立了足以讓人自豪的顯赫戰功。


    這樣的祖輩資曆,讓尼卡休斯家族在索斯坦姆能夠躋身上遊,成為許多人削尖腦袋也想鑽進去的好地方。


    可是自從流星落下與惡魔出現,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為了保全自身的權力與地位,這些貴族們不得不低下頭來,和這群臭烘烘的傭兵窩在一起互噴口水。


    “諸君,請安靜一下,聽我把話說完可好?”


    “之前的事情,確實非常奇怪。黛安娜夫人離奇重病,威廉領主找借口招募了全城的醫師,說要治好黛安娜夫人。但經過昨天你們組織的示威抗議,威廉領主卻對外界毫無反應,這說明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那位醫師的存在。”


    烏瑞斯看向老者:“您的意思是,威廉領主大人被綁架了?有人在代替威廉領主發布假命令?”


    老者微微汗顏:“我不知道,但這裏麵絕對有問題。威廉領主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沒有離開過城堡居所,所有食物補給都是派人送進城堡,不管那些醫師有用沒用,他們居然也被留在了城堡裏,一名虛弱的病人,是絕對喝不了那麽多藥劑的。”


    烏瑞斯拿出一封信:“實際上在那名醫師出現之後,我就想過去渡鳥街找她,可是盜賊工會的人居然給我發來了恐嚇信,讓我不要多管閑事。我認為那個醫師肯定是有目的而來,她的身份絕對不單純。”


    老者點點頭:“沒錯,威廉領主會頂著民怨去做如此不理智的事情,這實在不像曾經的他。而且,最近替威廉領主傳令的人也全都換了一遍,你們是否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開始說起威廉領主可疑的地方,諸多工會首領和貴族代表都開始各抒己見。


    “那顆充滿邪惡的流星必不單純,大家躲都來不及,為什麽威廉領主要把流星碎片收納到監牢裏?”


    “沒錯,我們的人手在野外探險的時候,發現很多被流星擊中的村莊如今隻剩活屍,領主到底想幹什麽?”


    “那個布魯斯統領,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到索斯坦姆的,威廉領主僅憑他的武力就將其提拔任用,太草率了。”


    “威廉領主的事情,聊聊就夠了,新索斯坦姆的地盤應該怎麽分,利潤應該怎麽分,你們還沒有想好嗎?”


    “怎麽?往年貿易商會抽給血鯊工會的油水還不夠,奴隸買賣人口交易的大頭都有你們一份,現在你們還想吃更多?”


    “沒人會嫌棄吃太飽,更何況我們工會最近在擴招,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嘴嘛……再說了,大多數工會最近不是裁員不少嘛,你們無力管理的收益渠道,交給我們豈不是更好?”


    血鯊工會的頭目放肆一笑,他們瘋狂吸收流動人口的舉措,已經讓不少工會與貴族不得不正視他們的存在。


    不用理會名聲,不用在乎宗旨,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看到好處就要來咬一口,這便是血鯊工會迅速擴張的原因。


    在這場不知終期的混亂之中,大多數工會都遭遇了矛盾糾紛,內部解體的情況。


    而血鯊工會卻越做越大,趁著領主勢力沒有精力處理內政的時候,他們幾乎是在索斯坦姆裏山寨。比起那些偷偷摸摸搞破壞的小毛賊,這些血鯊傭兵簡直就是山賊和強盜。


    爭取正當權益的時候,他們隻是派人來渾水摸魚,一到分配利益的時候,他們就率領著一幫人過來分肉。


    烏瑞斯的眼皮子跳了跳,牙根傳來一股熱烈的瘙癢,他真的很討厭索斯坦姆裏的某些工會。


    可若是發起工會宣戰,人數劣勢的小戰團也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現在怪物的勢力日漸逼近城塞,沒有足夠的人手去冒險清理,甚至有人動了叛逃的心思。


    如果再這樣下去,任由這些人任性胡鬧,那麽索斯坦姆遲早有一天,也會像其他城鎮那樣徹底淪陷。


    “烏瑞斯,冷靜,你可別在這時候發瘋。”


    身邊的一名戰友按住了他,烏瑞斯低聲歎道:“我知道,你不用每次都提醒我,我已經克製得很好了。”


    “因為我們血鯊工會最近發展得太快,所以我們想占下整條渡鳥街的市集與水路,有誰有意見嗎?”


    “別都擺著一張抽臉嘛,再亂的世界,錢也是要繼續賺的嘛。現在發死人財的家夥太多,金幣都貶值了,


    烏瑞斯額頭青筋暴跳,他的妻子可是在渡鳥街做裁縫生意的。如今情況實在太混亂,所有人的日子都很難過,傭兵本來就是靠口碑和實力接懸賞吃飯。


    可血鯊工會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人數要求分肉分湯,這讓很多人都對他們懷恨在心。


    論城塞貢獻排行榜,血鯊工會常年在倒數三位徘徊,他們有什麽資格領導索斯坦姆的未來?!


    會議桌上沒人說話,血鯊工會的首領就愈發放肆,一點一點地試探各個工會的反應。


    貴族和工會的根基,便是索斯坦姆城塞中,那些和居住區嚴格劃分開來的經商坊市。各種錢貨流通,往往都要經過當地的勢力,要是血鯊工會把其他工會的商店、攤位給搶走,除了盜賊工會掌控著黑市,其他人就會徹底失去生存的土壤。


    “紅胡子,你可別太過分了!”


    手中茶杯粉碎,議會大桌被一腳踢穿,眾人滿臉怒意剛要爆發,卻忽然聽見遠方一陣巨大的聲響。


    “好大的動靜,又有流星墜落還是怎麽迴事?”


    “不,是監獄那頭傳來的,我看見大街上的很多人都在逃跑。”


    隨著城塞中傳來可怕的爆炸聲,原本在公民議事廳裏爭論索斯坦姆現狀的貴族與傭兵,渾身立即就緊繃了起來。


    非常時期,非常對策,在威廉領主一係列的謎之操作以後,索斯坦姆的狀況越來越糟糕,每個人的情緒都在爆發邊緣。不管是工會示威還是貴族鬧事,每個人都想在這亂世之中分一杯羹。


    “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紅胡子,你可別得意,沒有任何人答應過你無理取鬧的要求。”


    “你要是敢趁亂搶走老子的地盤,老子就讓你們這幫垃圾見見血!”


    “你們這群船底鼠,別以為趁亂就可以到處跳,我們漏鬥酒館也不是好惹的!”


    隨著罵罵咧咧的聲音遠去,一場公眾議會終於不歡而散。


    烏瑞斯帶著戰熊戰團的人趕往監獄方向,而貴族代表也毫不示弱,立即就叫來隨從,拉起一幫人風風火火地趕往那頭。


    在爭麵子爭功績的時候,誰不衝在前頭誰就是蠢蛋,不管威廉領主到底在搞什麽名堂,這些自稱上流社會的人都必須博得支持與民心。要是民怨徹底爆發,而他們還是一副不管不顧的模樣,那麽聯合罷工大起義就真的不遠了。


    “這群該死的害蟲,為什麽索斯坦姆會有這種人?”


    “不知道,不過監獄那頭肯定出了事情,我看見追蹤照明術升起的光柱了,肯定有囚犯逃跑了!”


    “閃開,這是我們家族負責的地盤,你們這些傭兵不要在這多管閑事!”


    一群人衝向監獄,卻迎麵撞上一群衣衫不整的女人與難民。


    “快跑啊,你們去監獄幹什麽,那裏爬出來好多怪物,它們會吃人的!”


    “那些獄卒都是怪物,原來他們早就變異了,好多人都死在了那裏,我們完蛋了!”


    “別管他們,想死就讓他們去吧,索斯坦姆已經不再安全,到處都是怪物,我們要收拾行李趕快離開!”


    烏瑞斯想攔住他們,阻止他們的衝動行為散播恐慌。可是當他不經意間發現一些巡邏守衛,在屋內和女人纏綿的時候,他才知道這座城塞真的快要沒救了。


    烏瑞斯定睛看去,那監獄被黯淡的黑霧籠罩,不斷有獄卒打扮的怪物爬出,飛快地撲向街上的平民。


    “兄弟們,保護平民,迎接攻擊!別讓它們逃出這條街!”烏瑞斯拔出劍盾大吼一聲,一股薄薄的戰氣從他身上爆發而出,讓周圍的傭兵貴族皆是精神一振。


    就連尼卡休斯的貴族代表,也對烏瑞斯另眼相看:“戰氣增幅,戰氣爆發,看來傳言不假,他確實已經是白銀九階的實力了。要是能夠突破到黃金領域,說不定他也可以覺醒領悟先祖的戰技。”


    另一名貴族代表笑道:“獨木難支,沒有大家族的庇護和資源支持,一個小小戰團是很難養出強者的。那些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可不會呆在西境這等窮鄉僻壤,早都到其他國度去曆練進修了。”


    一名傭兵頭目冷笑道:“再怎麽天才,我也沒看見一個人迴來支援索斯坦姆。傳送陣都失效了,獅子帝國到現在沒有派兵進入西境,所有城塞隻能依靠自身的儲備兵力抵抗惡魔,今後是個怎樣的世界,誰都說不好。”


    烏瑞斯沒空理會那些貴族和頭目的鬥嘴,實際上在他們打算觀戰的時候,戰熊傭兵團的人馬就已經全體架盾,為慌亂的人們擋出一條安全通道。


    薇妮雅和她的姐妹們,慌慌張張地往外跑去,剛跑到一半,卻被人一把捉住:“站住,我怎麽記得你是替威廉領主傳過話的人,你怎麽會在這裏?”


    薇妮雅一驚,身旁又有風流傭兵古怪道:“真的嗎,這女人……一看就是個風俗工作者吧?走路姿勢都改不掉啊!”


    “奇怪,她還怎麽穿著貴族的衣服?而且這身衣服我好像在黛安娜夫人的晚宴上見過。”


    薇妮雅滿臉火辣,卻掙脫不開那人的手,隻能連忙把事情說去:“布魯斯統領是個怪物,他和其他惡魔潛入了索斯坦姆,想要利用監獄裏的死者組建一支亡靈軍團,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你們快去幫幫忙吧!不然就太遲了!”


    “你說什麽?!”那人吃了一驚,卻被薇妮雅看準機會奪路溜走。


    烏瑞斯和一幫傭兵快速推進,在靠近監獄大門的時候,他們隻看見一片觸目驚心的場景。


    大量屍變的獄卒倒在那裏,他們的身體嚴重畸變,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鬣狗,即使是死了也會偶爾抽搐。


    讓烏瑞斯吃驚的是,所有獄卒眼窩和心窩上,都有一支深深沒入血肉的重箭。他小心靠近,觸摸著那支沉重的箭矢,很難想象要用怎樣的大弓才可以把這些箭矢射出去。


    越往前走,烏瑞斯和其他貴族傭兵越是心驚。


    隻見一名屍變獄卒的身體橫在窗台,身體還保留著臨死前的逃竄動作,一把戰斧精準地劈砍了它的腦子,另外一把戰斧將他釘在了那裏。其他屍變獄卒,也大多是還沒來得及爬出監獄大廳,就被一連串的狂暴攻擊留在了半路上。


    眾人一擁而上,砍翻幾隻逃向平民的屍變怪物。他們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事,隻能從數十個屍變獄卒的屍體上,看出來這是一場單方麵的瘋狂屠殺。


    烏瑞斯和其餘貴族悄悄靠近,索斯坦姆就是他們的家,為了守住這末世之中的唯一家園,他們隻能拚盡全力消滅亡靈。


    然而等他們靠近之後才漸漸發現,原來在黯淡的迷霧之中,這場戰鬥仍在繼續。


    布魯斯統領巨斧在握,連環揮砸挑勾,周身的小樹被他一擊斬斷,連那些路燈石柱也破碎飛散。


    一名與布魯斯統領身高相仿的盔甲蠻子,在這黑霧之中迅捷搏殺。


    隻見布魯斯統領大步流星欺身重擊,想要一拳擊飛對方,卻被那蠻子掐準時機踏步站樁,以一招大劍鐵山靠強行格擋,震得布魯斯統領反退幾步。


    烏瑞斯吃了一驚,他從未見過如此剛猛堅定的步法,力道灌注得如此純粹,沒有多年苦修絕對無法駕馭。


    即便被布魯斯統領的反手一斧震得狂退而去,但那蠻子的身體卻極其靈活。


    在被重拳擊退的一息之間,他已翻身上樹借力反跳,整個速度急快地躍至10米。烏瑞斯原以為他是使用了某種秘法想要借力逃跑,卻看見那把造型誇張的大弓瞬間拉滿,他指尖火焰升騰,七支箭矢同時爆射而出。


    布魯斯統領惱怒地想要避開,卻被突然爆炸的重型箭矢震得連連踉蹌,連精鋼打造的胸甲都被炸出大洞。


    最讓烏瑞斯感到絕望的是,那名蠻子似乎算準了布魯斯統領的一切行動,他在空中尚未落下之際,已經旋身拔出滿是火光的焰形大劍。


    那蠻子整個人騎在布魯斯統領的肩上,一記下刺處決順著頸椎穿刺而下,被布魯斯統領勉強避開幾寸要害,卻仍然被一劍貫到腰際。那個野蠻人的戰鬥本能與戰鬥意識,簡直強得令人發直,他幾乎沒有浪費一絲力量,所有攻防動作都交替切換得行雲流水。


    在布魯斯統領想要將他甩掉的時候,他居然猛地後扯,鍘刀一般地將布魯斯統領勾倒在地,順勢翻滾到10碼開外。


    一隻藏著包裹藤蔓從他手中飛出,落地便化為一團誇張的食人藤蔓,如毒蛇一般地鑽入布魯斯統領的心口。


    “呃啊啊啊啊!”布魯斯統領瘋狂地咆哮著將藤蔓扯到爆漿,試圖想那通入心髒部位的異物徒手摳出,卻被那蠻子彈指一甩,一道火焰襲至胸膛,最終完成了內部引爆。


    麵對監獄中的轟鳴爆炸,還有四處飛散的破碎盔甲,眾人皆是一臉懵嗶地吞咽口水,目光死死鎖定在蠻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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