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錢銀子的酒肯定不是好酒,可是喝酒的人大多在乎的都不是酒。


    直到到了燈光下,楊光永才看清楚王青芽身上的衣服,那是十多年前他們一起上學時候穿過的,藏青色的衣服,依舊整潔,依舊如舊。


    楊光永看著王青芽的鬢角,剛才天色太暗,以他的修為都沒看清楚,現在有了燈光,他卻覺得還不如剛才,還不如沒有燈光一直都看不清楚。


    他趕緊低頭,拿著桌子上的濁酒給自己倒上一杯喝下去,隻感覺喉嚨裏有些發苦,有些發堵!


    “光永最近在忙些什麽?我聽說你當大官了。”王青芽慢慢的品味著濁酒的味道,似乎一點都沒注意到楊光永的眼神。


    “不忙什麽,最近剛迴京城,之前在外地。官的話,在京城裏算什麽官,在外地倒是可以算個官了。”楊光永猛喝幾口酒後,才仰著頭迴答:“倒是青芽兄,這世道也賊不公平了吧?”


    “哪不公平了?”王青芽有些莫名。


    “以青芽兄你的才學,如今……”楊光永說著說著忽然停下,端著酒的手都有幾分發抖,他有些憤怒,卻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父母健在,妻妾成群,兄友弟恭,兒女雙全。”王青芽笑著一連四個成語,才看著楊光永笑容慢慢散去:“沒什麽不公平的,真的。真沒什麽不公平的!”


    確實沒什麽不公平的。


    可是也就僅僅如此了而已。


    楊光永張嘴,停下,喝酒。


    再張嘴,再停下,再喝酒。


    直到酒壺裏的最後一滴酒都進了他的肚子,他都沒堵住自己的嘴。


    “青芽兄,別嫌棄弟弟啊。”楊光永低著頭摸索著手中的酒杯,也不抬頭的說著:“要不跟弟弟一起幹吧?”


    “算了吧。”王青芽下意識的拒絕,看著低著頭,一身新衣的楊光永深吸口氣:“光永還沒說,是來找我有什麽事呢。”


    “青芽兄,我剛迴來不久,在劍宮門口外麵看見了布告。”楊光永沉默下,換了話題:“那上麵的字跡,鐵畫銀鉤,我一看就看出是青芽兄你寫的了。”


    “一張布告三分銀子,十張三錢,一百張三兩。寫了一百一十張。”王青芽笑著笑著,忽然笑不下去了:“挺好的。”


    “這次迴來我是進京訴職,過幾天就要離京,是去慶州做一地的劍宮主事。”楊光永假裝沒聽到王青芽的話繼續說著:“我就是想問下,這劍宮到底是個什麽說法。”


    “劍宮主事,這不是什麽好官啊。”王青芽沉默下,看著楊光永皺眉:“好像還沒聽說過有人願意當這個官。”


    “平升一級。”楊光永也不覺得丟人,直接將話說了個透徹:“外地從事不像京城,我修為不夠,處事不行,得罪人也就算了,還偏偏什麽後台都沒,別說是升官發財,就是呆在原位不動,到最後也肯定會堵住別人的路。”


    “光永,劍宮不是那迴事。平升一級確實是平升一級,可是根本沒用。就是級別。”王青芽想了一會之後才開口:“可是一旦進了劍宮,就不可能再調出來了。”


    “我知道,可也恐怕隻有這樣的新路,我們這些沒靠山的人才可以闖一闖,我已經下定了決心。”楊光永點頭:“說我想做官想瘋了也好,我就是想問一下,青芽兄你既然能接觸到公文,對於劍宮是什麽看法?青芽兄,別覺得弟弟我丟人。”


    “劍宮。”王青芽若有所思的重複下,看著楊光永搖頭:“光永你可知道,劍宮到底是為什麽出現的呢?”


    “執劍者,當為王。所以要打量培養劍修而已,充其量所謂的劍宮主事也不過是一個管家,我也不準備多想,好好當好我的管家就是。”楊光永搖頭。


    “根本不是這麽迴事,為什麽不是道宮?不是書院?不是武宮?一定要是劍宮?”王青芽看著楊光永,眼神中的期待卻慢慢的暗淡下去。


    “無論是什麽樣子,無論是什麽人,都注定是修為為重,對於我們而言沒有任何區別,所以我也不太關心那些。吃多少飯管多少事。”楊光永的眼神直視著王青芽,沒有什麽愧疚,更沒什麽躲閃。


    院子裏的梨,山上的花,天上的雲。


    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追求。


    有什麽值得需要愧疚的?


    “我沒想那麽多,青芽兄有什麽要教我的嗎?”楊光永看著王青芽問道:“我離開京城太久,對於現在的情勢是亮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也不敢去參合。”


    王青芽沉默下,而後苦笑著緩緩點頭。


    楊光永的做法才是一個正常成年人應該的做法。


    “朝廷裏的各種大臣,死了至少三分之一。”王青芽的聲音很平靜:“大家都聽說,是因為他們想阻止劍宮。”


    楊光永看著王青芽,隻感覺唿吸都重了幾分。


    “不過不必擔心,除了那些大臣還沒有任何人因為這件事情受到影響。而劍宮依舊在到處建著。”王青芽看著楊光永:“你要做劍宮主事,短期之內沒人會招惹你,可是你注定要選擇的,是站在朝廷一邊,還是站在劍修一邊。”


    “這個短期,怕是我到死也出不了吧?”楊光永無所謂的搖頭:“無論哪一邊我都不敢站,無論哪一邊我都不敢拒絕。不過無所謂,在我的位置上,反正都是聽人指揮。”


    王青芽看著楊光永的眼神有些陌生。


    如此的踏實,如此的穩重,如此的腳踏實地的一步一步的生活著。這還是自己記憶中的楊光永嗎?


    楊光永看著王青芽的眼神,知道王青芽在想些什麽。可是他不想解釋,也不願意解釋什麽。


    “光永,既然你這樣想的,那麽隻能從入學和結業兩部分想辦法了。”王青芽沉默下,搖晃下空了的酒壺換了個方向開口:“入學的比其他地方多,結業的比其他地方好,自然就是功績。”


    楊光永卻是認真搖頭。


    “怎麽?”


    “不管本質,隻管表麵。不看功績,隻看誠意。”楊光永看著王青芽迴答:“這是我為官二十年的總結,本質也好,功績也好。我都沒有本事去碰。”


    王青芽張大嘴看著他,感覺眼前的這人自己完全陌生。


    “青芽兄,挺好的。”楊光永起身:“今天先這樣吧,明天晚上我做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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