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塵在哪兒?”


    “龍吟宮。”謝言灝道,“這幾天他一直待在皇上身邊護駕。”


    陸子軒舉步往丹陛上走去,謝言灝跟隨在他身後,簡單明了地稟報著這幾天各地官員送來的奏折,然後才道:“霍炎和方遠之今日都是有備而來,王爺小心些。”


    “有備而來?”陸子軒勾勾唇角,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背後得了誰的支持?”


    “霍太妃自是不用說的。”謝言灝道,臉色有些凝重,“但不知為何,太後娘娘似乎也同意了他們的建議。”


    所以,他們才有恃無恐。


    陸子軒聞言腳步頓了一下,眼底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卻什麽也沒說,繼續往前走。


    待行到殿門口,謝言灝才想起倪琉璃也在,正想說些什麽,一迴頭,卻發現早已不見了鳳公主的身影。


    “王爺,公主……”


    陸子軒道:“隨她去。”


    說罷,慢慢走上了大殿。


    “攝政王殿下駕到——”


    百官迴頭,瞬間跪地俯首,叩拜道:“參見攝政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陸子軒目光淡然環視一圈,沒有立即開口,腳步從容地走到了大殿正前方最尊貴的龍椅旁。


    以往雖掛著攝政王的尊號,但因皇帝已經成年,他上朝的次數並不多,隻有皇上犯難處理不了的時候,他才會插手。


    倪琉璃閉關三年,他日夜陪伴,朝上之事大多是陸子軒和謝峰自己斟酌著辦,需要他過目的奏折則直接有人送到攝政王府。


    蒼聿雲的身子愈來愈差,這是事隔三年之後,他第一次真正臨朝。


    “平身。”負手站在大殿至高之處,陸子軒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眾臣,目光沉靜,卻將各人臉上複雜各異是表情盡收眼底。


    “謝攝政王!”


    眾人起身站好,左邊以秦王為首,是眾位皇親貴胄以及保守派的文臣,右邊則以丞相謝言灝為首,大多是實力派的臣子。


    陸子軒一掃眾臣,開口之間,嗓音沉穩淡然,“皇上最近龍體欠安,早朝因此耽擱了多日,本王身為攝政王,自有失職之處——”


    話音未落,方禦史首先站出來,躬身道:“攝政王言重了,皇上龍體不適,臣等皆惶恐不安,憂心如焚,太醫再三診脈,卻一直診不出個確切的結果,委實讓人心裏難安。”


    陸子軒瞥他一眼,神色淡淡,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皇上已經年近弱冠,卻至今後宮空虛,膝下亦沒有子嗣,若萬一……江山後繼無人,社稷必將大亂,還請攝政王做主。”


    沒有片刻遲疑,直接進入主題。


    “臣有話要說。”戶部尚書霍炎出列,躬身道。


    陸子軒扯了下嘴角,“說。”


    “方禦史所言極為有理,皇上龍體欠安,太醫卻診不出原因,或許正是因為宮裏人氣凋零,皇上孤單煩憂,一沒有兒女承歡膝下,二沒有女子陪伴解憂,才導致精神不佳。當務之急,是該為皇上選個妃子衝衝喜氣,說不定皇上的病就有好轉了呢。”


    “說不定?”陸子軒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本王還以為霍卿是有多大的把握,原來隻憑一己猜測就能判定皇上需要衝喜?”


    霍炎臉色一變,“臣不是這個意思。”


    “王爺。”方禦史開口力挺,“國舅大人的意思是,皇族子嗣是江山傳承之命脈,皇上選妃封後是朝廷第一件大事,此前皇上一直反對選妃,所以一直被耽擱至今。可如今龍體欠安,選妃對皇上有沒有益處且不說,但斷然不會有任何壞處,王爺何不試上一試?若真的因喜氣而使得皇上龍體恢複康健,豈不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陸子軒聞言,淡淡道:“方卿與霍卿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


    霍炎和方遠之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霍炎躬身道:“攝政王的意思是……”


    “攝政王,臣有話要說。”懷王蒼淮德急急開口,視線從霍炎和方遠之麵上掠過,“臣以為,皇上如今病體沉重,身子虛乏,最需要的臥床休養,根本禁不起選妃的折騰。至於衝喜一說……這向來是民間百姓家的迷信,純屬無稽之談,還望攝政王三思。”


    “衝喜一說自來就有,怎可說是無稽之談?”霍炎反駁,“皇上龍體有恙,太醫們又束手無策,臣以為隻要有一絲希望,就該試上一試,若不然,難道任由皇上一天天虛弱衰竭下去嗎?”


    “國舅此話差矣。”蒼墨白輕輕一笑,笑容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皇上龍體確實有恙,太醫們診不出原因,不是因為他們無能,也不是病因古怪,不過是有人故弄玄虛,在皇上身上動了手腳而已。”


    聞言,霍炎和方遠之臉色微變,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眼底浮現出陰暗的光芒。


    懷王帶著審視意味的目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蒼墨白,不明白一向在江湖上混得風生水起而並不喜歡上朝的蒼墨白,怎麽今日不但破例上朝,甚至還挺有興致地破例發表意見?


    蒼墨白對懷王的目光視若未見,徑自道:“衝喜之事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皇上如今整日昏昏沉沉,睡著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即便有時能醒來一會兒,身子也是虛乏無力,什麽事都做不了,既然如此,選秀封妃什麽的,又有什麽意義?”


    “怎麽就沒意義了?”霍炎冷冷道,“萬一衝喜把皇上的病衝好了呢?”


    “霍尚書。”蒼墨白似是漫不經心地叫出他的名字,語氣沉冷,眼底隱含絲縷不易察覺的殺氣,“請注意你說話的態度,本王好歹也是親王之尊,你一個三品尚書這般態度對著本王說話,不想活了?”


    群臣聞言一愕。


    果然是江湖上待慣了,金鑾大殿上說話也絲毫不改江湖習氣,公然恐嚇朝廷命官?


    就算霍炎不知好歹以下犯上,也不必把威脅警告的話說得這麽直接吧?那句“不想活了”若是換成“該當何罪”是不是會更貼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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