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的第二日,就是秋獵演習。


    宮中女眷需要提前和女官學習騎射內容,防止在秋獵的時候受傷。


    前日晚上燕洄飲酒過度,迴去昏睡了好久,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等她匆匆忙忙趕到學堂的時候,大家已經等候多時。


    “聽說昨天晚上,譽王妃在大殿上和趙王世子眉來眼去,真不害臊!”


    一進門,燕洄就聽到越今歌帶著其他幾位女眷,悄悄說著她的閑話。


    已經名花有主,卻還要勾搭別的男人,真不害臊!越今歌柳眉一挑,瞪著燕洄,心中暗道。


    “大家安靜。”女官立在了講學台上,手中拿著戒尺,“古訓言,君子有六藝,女子有八雅。但我大魏的女子不一樣。不僅是六藝還是八雅,都要融會貫通。”


    說著,女官清了清嗓子。


    “今日,大家要學六藝中的禦和射。禦,就是騎馬。射,就是射箭。當然在學新東西之前,也要溫習一下舞劍。誰先來?”


    女官的目光掃過下方,隨手點了一個女孩,是鴻臚卿的女兒,莊宜。


    莊宜性格內向,唯唯諾諾的不敢上前展示。


    一個公主有些不耐煩道:“能不能快點,磨嘰死了!”


    莊宜哆嗦了一下,在女官的鼓勵下才肯上前展示了一段。


    “迴去疏於練習,沒用功。”這是女官的點評。


    越今歌忍不住掩嘴嘲笑:“這哪是疏於練習,這是根本沒學吧!”


    “綠夏,還不快上前給這些個不知自己斤兩的展示一下?”燕婉又開始在一旁攛掇薛綠夏。


    薛綠夏是皇後的侄女,自然傲氣的很。


    她可不上燕婉的當,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道:“你這麽愛表現,怎麽不自己上去給先生看!”


    “姐姐快別打趣我了,我自幼粗苯,哪有綠夏姐姐得皇後喜愛!”


    馬匹算是拍到點子上了,薛綠夏很是受用。這才仰著腦袋,像隻高貴的孔雀一樣上去了。


    可還沒等她驕傲完,女官就把她哄下去了:“美態有餘,缺乏剛毅。”


    薛綠夏臉色不太好,下來又翻了燕婉一個白眼。


    “要不王妃來試試?”女官突然看向站在角落裏的燕洄。


    “好!”她爽朗答應。


    瞎貓撞到死耗子,舞劍正是她的強項!


    “她可是金尊玉貴的譽王妃,哪會這些……”越今歌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燕洄拾起軟劍,先挽了個劍花,婉若遊龍,又一個踏步翻身來了個倒踢紫金冠,翩若驚鴻。


    劍越舞越快,隻能看到殘影上下翻越著,最後以一招仆步下刺結束了表演。


    一套動作下來,就連女官都不得不拍手稱讚,直誇她天賦過人。


    燕婉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不可能!她從小到大都沒碰過這些的!”


    舞劍完畢,劍已入劍鞘。


    燕洄抹去額頭上的細汗,睥睨地看了燕婉一眼,冷冷道:“你看不到,不代表我不會。還有,眼睛歪了可以治,但心歪了,隻能摳出來了。”


    這話說的囂張狂妄,哪裏像是端莊大氣的王妃,分明就是戰場上百煉成鋼的修羅刹。


    越今歌從未見過戾氣這樣重燕洄,不知覺嚇出一身冷汗。


    女官也是見慣世麵的,對女兒家這些勾心鬥角都心知肚明,但並不理會,任由她們去吵。


    吃了虧挨了疼,就知道哪塊石頭該撞,哪塊不該撞。


    看吵得差不多了,女官才發話:“好了,今日的溫故就到這。大家先去換了衣裳,收拾一下,一炷香後校練場集合。”


    燕洄收拾東西,準備跟著女官一塊走,突然被叫住了。


    “王妃且慢,去校驗場騎射,為了避免受傷,不可穿大袖長裙,得換成短打才行。”


    聽至此,燕洄才想起,前世她入宮以後,都是真刀真槍地實戰,從未進過校驗場,所以並不知道要換短打。


    燕洄看著這個姑娘有些熟悉,一時想不起來是誰,遲疑道:“你是?”


    “我是司徒尋菱啊!”


    原來是裕華公主那日在百花宴上,那個坐在她旁邊的姑娘,是司徒將軍的女兒。


    燕洄莞爾一笑:“多謝司徒小姐提醒,我今兒出門走得急,沒帶短打。但是穿這一身也不礙事。”


    “這……好吧。”司徒尋菱蹙緊眉頭,猶豫的點點頭,還是有些擔心,這衣飾繁雜,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等真正到了校驗場,司徒尋菱才發現她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女官勁裝上陣,帶著長弓和一匹良駒,然後縱身上馬,以身講學。


    “騎術容易,諸位貴人小姐都會,射術較難,有的人拉不開弓,有的人射不中靶子。”


    “而騎射是難上之難,沒有騎術和速射,是完不成騎射的。所以我隻要求姑娘們,形似就好,不必勉強。”


    說完,女官就揚鞭而去,馳縱狂奔,彎弓射箭,直中靶心。


    其動作幹脆利落,就連久經沙場的老手都過之不及。


    女官一圈騎迴來,姑娘們興奮無比,躍躍欲試,竟然都覺得若是自己上馬,也能騎得這樣瀟灑。


    “看起來並不是很難,若我上馬,一定比女官騎得好。”越今歌格外自信道。


    燕婉冷冷瞥了她一眼,卻笑而不語。


    薛綠夏反而先開口了:“騎得好有什麽用,連弓都拉不開,還玩什麽騎射啊!”


    “你說誰拉不開弓呢!”


    “說的就是你!白癡。”


    薛綠夏撞著越今歌的肩擠過去,搶先上馬練習。恨得越今歌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


    輪到燕洄的時候,她用絲帶挽起長袖,將自己收拾得利索。可女官見她沒穿短打,說什麽也不讓她去。


    燕洄用簪子盤起頭發,瀟灑一笑,揚長而去:“不礙事的!”


    縱馬揚鞭酣暢淋漓的快感,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


    燕洄先騎著馬感受了兩圈,掌握好節奏磨合完畢,然後熟練地拈弓得法,駕劍從容。


    這隻箭,硬生生將方才女官的那支箭一分為二。


    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震撼。


    這等百步穿楊的劍法,竟出自譽王妃的手中!


    “雕蟲小技,嘩眾取寵。”燕婉暗道。


    燕婉實在是看不得燕洄處處風頭,處處壓她一頭,春風得意的樣子。


    惡從心起,燕婉撿起一塊小石子。


    隻需要一塊小小的石頭,她也必須要給燕洄一個教訓。


    就在燕洄剛射完最後一支箭,準備迴去的時候,原本溫順的馬駒突然嘶鳴立起,緊接著開始猛的向前狂奔。


    “啊!”


    她被嚇得心跳漏了一拍,情急之中根本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隻能緊緊地抓著韁繩。


    馬越跑越快,突然跨過一個土丘來了個急轉,燕洄不小心被甩下馬,但一直腳還勾在馬鐙上,手也緊抓不鬆。


    一匹馬的驚嚇帶動了整個校驗場的馬,馬兒受驚四散,場麵一片混亂。


    嬌生慣養的姑娘們沒見過這般景象,嚇得一個勁尖叫。


    女官為了保護其他人,也隻好拋下燕洄,帶著其他人先行撤離。


    燕洄還在馬背上苦苦掙紮著,她清楚自己絕對不能鬆手,一旦鬆手落地,要麽被拖拽而死,要麽被踩踏而死。


    在大家都慌得巴不得馬上就跑的時候,唯有司徒尋菱留了下來。


    她清楚的看見了是一塊石頭打了燕洄的馬,若是自己也走了,這王妃的性命可就真的交給老天爺了。


    司徒尋菱掏出了皇家的骨哨,衝著天上一吹。


    “吱——”


    身處另一個校驗場的榮珹聽到了哨聲,就知道出事了。


    骨哨輕易不響,一旦響起就說明真的有危險了。


    他立刻丟下皇上和魏軒等人,火速離去。


    “誒誒,你跑什麽,等等我啊!”魏軒看著榮珹走的匆忙,明白有大事發生,也縱身上馬緊隨其後。


    “快一點,再快一點,駕!”


    榮珹不斷地催促著馬兒跑快一點,他的心已經要提到嗓子眼了,他害怕有什麽事情發生,那是對未知的恐懼!


    果然,等榮珹趕到,看到眼前的場景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快不能唿吸了。


    “洄兒……洄兒!”


    “你不能有事……我來了……你等我……”


    時不待人,局麵之危急已經容不得他理智思考。


    此刻他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救下燕洄!


    “駕——”


    榮珹再度揮鞭加速,繞開驚亂的馬群,衝到燕洄的身邊。


    他用腳勾緊馬鐙,雙手撒開韁繩,然後側身伸手發力,將燕洄扶正在馬背上。


    可是馬兒不停,燕洄就不會安全。


    於是,榮珹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隻見校驗場內,一白衣男子淩空躍起,幾步就飛身到了受驚的馬匹之上,將馬上的女子護在懷中。


    榮珹拚命控製韁繩,眼睛卻在地上尋找著合適的落腳點。


    前方有一塊較為柔軟的草地。


    “抱緊我。”榮珹在燕洄耳邊輕語。


    不知為何,聽到他的聲音,燕洄心中就踏實了。


    瞅準時機,榮珹縱身一躍,二人摔到了草地上。他把自己的身體墊在下麵,確保懷中的人不會受傷。


    不出多時,皇帝和魏軒等人,帶著太醫匆匆趕來。


    魏軒快步衝上來,想查看榮珹的傷勢,卻被司徒尋菱搶了先。


    入眼看到二人躺在草地上,緊緊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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