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相負手站在正堂內,臉色陰沉的可以滴出水來。二夫人跪在堂前,眼中噙著淚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見燕相許久不說話,二夫人有些按捺不住,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柔聲說道:“相爺,妾身知道錯了,婉兒也知道錯了,婉兒已經在祠堂跪了一夜了,那膝蓋都要壞了!”


    燕相冷哼一聲,不為所動。


    二夫人見軟磨不好使,索性擦了眼淚來硬的,指著燕相的鼻子破口大罵:“姓燕的,自打我嫁進你家門開始,就沒有過上過一天的好日子!你自己說要明媒正娶聘我為妻,結果呢,你娶了晉南伯蘇家的長女,隻能抬我做平妻!”


    “平妻我也認了,誰叫自己出身不好。可憑什麽她就得處處壓我一頭,你這個喪良心的還處處護著她!我女兒喜歡譽王,最後被聖上賜婚的卻是她的女兒!婉兒隻是無心之失,你卻罰她在那清冷的祠堂裏跪了一夜!燕池,你好狠的心啊!”


    燕相見二夫人說的淒切,觸動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不免迴想起年少青梅竹馬的那段時光。


    當年為了仕途順利拉攏權貴,迫不得已娶了晉南伯的女兒,違背了青梅竹馬的諾言。這麽多年,他一直對其母女倆心存愧疚,所以才處處縱容。


    “素蘭,你先起來。是我愧對你們母女倆,讓你們受委屈……”


    “父親!我有一事要稟明。”


    剛剛醞釀出來的一絲感情,被燕洄清冷的嗓音打斷了。


    他迴頭,便見燕洄帶著冬蟲站在廳堂門前,一臉笑意的看著他。


    氣氛顯得有些尷尬,燕相幹咳一聲:“洄兒來了,昨晚休息得還好吧,身體無大礙吧。”


    燕洄落落大方地走進來,微微躬了一下身子,對燕相行了個禮:“多謝父親惦念,沒什麽大事。”


    二夫人斜眼瞅著燕洄,見她麵色平靜並無大礙,心下暗暗舒了一口氣:“婉兒,二娘替你妹妹給你道個歉,婉兒已經在祠堂跪了一夜了……”


    “二娘不用說了,這事到底如何你我心知肚明。”燕洄再次開口打斷她的話,“那有人給我下毒,二娘應該也知道吧!”


    二夫人心裏一驚,臉上強撐著笑意,眼神有些閃躲:“洄兒怕不是昨天摔傻了,怎麽胡言亂語起來了,你這不是好好的嗎,我怎麽會給你下毒!”


    燕相凝著眉,也跟著附和道:“胡鬧!凡事要講證據,你憑什麽斷定是你二娘下的毒。”


    “我也沒說是二娘下的毒啊,二娘怎麽自己先承認了?”


    燕洄眼睛一亮,嘴角微微上揚。


    就憑昨天那出鬧劇,她就知道會有些人會顛倒黑白,抵死不認。所以她一早準備好了證據,有備而來。


    “冬蟲,把口供和證據都拿上來。”


    二夫人心頭一跳,神色有些張皇不安。


    隻見冬蟲端上來一個八寶匣子,裏麵放著一卷鄧嫂的證詞,還有幾片瓷碗的碎片。


    燕相拿出證詞,細細的看了一遍原委,將信將疑。不得已又叫人拿出銀針來試毒,銀針也並沒有變黑。


    “這銀針不曾發黑,隻憑一份證詞,和這幾片瓷片,證明不了什麽。”


    燕相一揮手,將證詞扔到二夫人懷中,二夫人心驚膽戰的拿起來,從頭看到尾,然後釋然一笑:“鄧嫂是你房中的下人,她自然會幫襯著自家主子誣蔑別人,僅憑這些你就想攀蔑你二娘?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燕相嘴角一抽,瞪了二夫人一眼:“素蘭!說話注意分寸!”


    當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撞南牆不迴頭!


    燕洄拿過,一臉鄙夷的從燕相身邊越過,輕飄飄的丟下一句話:“這腦子也不知道是怎麽當上丞相的。”


    “你再說一遍!”


    “父親請看。”


    隻見燕洄折下一枝花草,再將瓷片輕輕觸碰到枝幹末端,一瞬間,花葉盡數枯爛,散發出陣陣惡臭。


    燕相有些錯愕,心中燃起了一小撮怒火。


    “父親,銀針試毒之所以會發黑,是因為尋常的毒物是砒霜鶴頂紅,裏麵的硫毒遇到銀自然會發黑。而此碗中的毒藥,卻是十足十的鴆毒和斷魂草!瞬間見血封喉!”


    “倘若我並未發覺,誤食了那飯菜,此刻父親見到的,就是我七竅流血的屍首。”她將淩冽的目光轉向燕相,說的極為諷刺。


    頂著審視的目光,燕相有些惱火。


    “就算是飯菜中有毒,你怎麽就斷定是我做的,而不是鄧嫂自己對你懷恨在心!”二夫人氣的怒目切齒,唯恐控製不住自己去撕了燕洄。


    “住口!你竟然還敢狡辯!鴆毒是宮中禁藥,皇室宗族都輕易接觸不到,鄧嫂一個下人,況且不說她為什麽要毒害自己的主子,隻說她怎麽能把鴆毒和斷魂草拿到手,就解釋不通!”


    燕相暴跳如雷。


    這兩類毒物隻有精通藥理或者手段通天的人才能得到,而闔府上下,隻有二夫人家中是做藥材生意的,她若要拿到這兩樣東西,輕而易舉。


    燕洄將欣賞的目光投向燕相。


    這爹可算是聰明一次了。


    二夫人被揭穿了麵具,惱羞成怒,一把撕碎了手中的證詞,扔進火盆裏,又撲倒冬蟲身上奪過八寶匣子,將裏麵的物證摔得粉碎。


    隻要她把證據毀滅,這小賤蹄子就奈何不了她!


    她轉身得意的看著燕洄,炫耀著她勝利的成果。


    不料,燕洄卻被她幼稚的行為逗得哈哈大笑:“你以為我會傻傻把證據送上門讓你銷毀嗎?哈哈哈哈……”


    “你什麽意思!”


    “二娘,讓你失望了。在我來這兒之前,早已備下另一份完整的畫押供詞,叫夏草送到了官府。瞧著這太陽已經爬上了杆頭,夏草大約也到了。要是腿腳再快一點的話,官兵應該在來相府的路上了。”


    竟然報官了!


    燕相錯愕地看著燕洄,竟然沒想到從前那個唯唯諾諾不起眼的女兒,如今行事果斷,雷厲風行。


    他顫抖著嘴唇,氣的有些結巴:“你……你竟然……此等醜聞……你……”


    丞相家中出了這等驚天醜聞,這要是傳出去,都不是顏麵掃地的事情了!


    聽到燕洄說已經報官,二夫人承受不住,心口一痛,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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