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袁崇煥的奏本,崇禎隻能歎了一聲,不愧是你。


    無論朝廷怎麽決策,總能自己折騰出一片天。


    不過,崇禎最大的關切也隻是財政負擔,看到袁崇煥在奏本中信誓旦旦提出從山東運來的青壯不需多費朝廷一粒米,崇禎便也由得他去折騰。


    不過,崇禎心中也有些疑惑。


    如果隻是按自己的部署,做一些石牆溝壑之類的防禦工事,那麽也用不著這麽多勞動力。


    如果袁崇煥要搶修大淩河堡,那麽多了這些人也不夠看的。


    也不知道這蠻子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另一邊,愛新國新任工部尚書阿巴泰,也有同崇禎一樣的困惑。


    看著對麵齊胸高的石牆,他也摸不準袁崇煥又在玩什麽花招。


    這時,隻見一隊騎兵丟盔棄甲,步行涉過水淺的地方,朝自己而來。


    正是他之前派出偵查石牆之後的斥候。


    阿巴泰陰沉著臉迎了上去,問向這些騎兵。


    “怎麽隻迴來了半隊人,馬都不要了?其他人都陷在牆內了嗎?”


    騎兵佐領賠著小心匯報道,“七爺,明軍這些石橋緊貼著大淩河,牆後都是灌了水的稻田,騎兵的行進極為不便。”


    “我們剛進去時還未遇敵,深入後還沒見到城池,就被大批明軍的車陣包圍射擊。逃離時有幾人掉隊,翻越石牆又有人被射死,便隻剩我們幾個了。小的受命偵查時,也不曉得這般兇險啊。”


    阿巴泰勃然大怒,揮動著馬鞭,就向這些他抽去,“混賬,明明是你自己無能,讓同袍深陷敵陣。還敢怪我讓你偵查?”


    “我征戰多年,什麽兇險沒見識過?區區幾道石牆而已,就把你嚇癱在地?”


    騎兵統領都不敢遮擋,臉上印下了一道道火紅的鞭痕。


    “丟失的戰馬,你們自己出錢補上,否則也別做斥候了,去當披甲人迴遼東守寨子吧!”


    這一隊人謝罪離去,阿巴泰也是餘怒未消,不過他也意識到,在情況不明的前提下,讓手下越過石牆偵查恐怕隻是徒增折損。


    “請漢軍旗營的佟額駙過來。”


    佟額附,正是剛被黃台吉提拔為漢軍青旗統領的佟養性。


    阿巴泰見到佟養性,態度也比之前客氣不少。


    母族卑賤、備受輕視的他,深知今天能以工部尚書職銜率領一支先頭部隊,完全是因為黃台吉對自己的信任。


    對佟養性這個黃台吉眼前的紅人,自然要和顏悅色。


    佟養性聽著阿巴泰的請求,迴應道,“所以,七爺是想讓我用新鑄的大將軍炮,將大淩河對岸堤石牆成片轟塌,從而為大軍進軍清出來一個通道?”


    阿巴泰頷首道,“正是此意,不知道額附那裏有多少門炮。”


    佟養性點著手指道,“我軍入直隸,從三屯營、灤州、永平各個寨子裏得紅衣大炮十二門。(建州避諱夷所以叫紅衣大炮)”


    “自從迴建州後,我督促攜歸的薊鎮炮匠鑄炮,也有三十餘門,都與紅衣大炮大將軍炮威力相當。”


    阿巴泰欣然道,“那豈不是有四十門炮?足夠使用了。”


    佟養性苦笑道,“七爺,雖然這火炮數量是足夠了,但我卻不建議這時就開炮。”


    阿巴泰眉毛一擰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時候不用,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佟養性不慌不忙答道,“七爺,大汗交給我們的差事是攻下明軍堡壘。眼下遼鎮還不知道我們漢軍炮營的存在,如果兵臨城下時再發炮,敵人猝不及防之下,豈不是更容易建功立業?”


    “反之,如果現在就早早暴露了這張底牌,到時明軍有了防備,您作為先鋒久攻不下,等到大汗來了,難免要有所責難啊。”


    阿巴泰雖然頭腦相對簡單,但也明白了佟養性的意思,眼下就暴露建州炮營的存在,確實有點高射炮打蚊子的味道。


    見阿巴泰躊躇,佟養性主動道,“七爺,我們這批先鋒部隊除了戰兵,還有大量遼東漢人民夫,都在我的管轄之下,可以驅使他們破壞這些石牆。”


    阿巴泰皺眉道,“原本汗王的意思是,如果不能用炮戰速勝,就動用民夫,深溝高壘,將明軍新修建的堡壘牢牢圍住,再由他來全力支援,將明軍牢牢圍住。”


    “如果現在就讓這些民夫折損太多,到時人力不足,照樣討不了好。”


    佟養性低首不語,實際上他也是以退為進,並非真的想打頭陣。


    畢竟作為攻城部隊,他的戰功隻有在城下才能算數。


    阿巴泰歎氣道,“您先歇著吧,我還是先同其他參領要個主意。”


    與其他佐領商議片刻,阿巴泰決定還是用老辦法,先用女真的盾車構建陣地,擊退一處石牆附近把守的明軍,然後大部隊再渡河,進一步擴大缺口。


    一聲令下,幾隊建州勇士便推著盾車,深一腳淺一腳推到石牆邊緣。


    隨後費力的搬動石頭,扔到了河裏。


    等到搬出一個豁口,建州武士小心翼翼的推著盾車,步步為營,抵擋著明軍的彈雨。


    等到明軍的攻擊間隙,盾車之後藏身的建州兵起身開始張弓向明軍方向射箭。


    其他建州軍隊也開始牽著馬匹,向這處陣地前進。


    根據他們的經驗,想要壓製明軍,遠遠對射是沒有意義的。


    隻有騎馬跨刀,逼迫明軍近戰,才能破壞他們的鬥誌,實現崩潰。


    果然,在稀疏的槍炮聲中,這一支全副武裝的建州牛錄全體上馬。


    氣勢洶洶的向明軍殺去。


    與此同時,在漫長的石牆邊上,還有四五個相隔遙遠的豁口,發生著同樣的事。


    原來,明軍修建這道石牆最大的弱點就是它太長了。


    這樣一來,注定不可能每一段都有明軍主力把守。


    阿巴泰的部署,也是讓這些轉進如風的騎兵見到明軍主力便掉頭就走,見到防禦薄弱處便先行廝殺,撕出一個缺口。


    在河的另一麵,也是部下了嚴陣以待的弓箭手,接應逃迴來的騎兵。


    看向河對岸,阿巴泰誌得意滿,似乎破解這個小問題,也並不困難嘛。


    然而一炷香過後,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每一處豁口的騎兵都慌不擇路的迴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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