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桓樹城】一如既往的寧靜,這種寧靜倒不是說這座城市人少或是不繁華,【桓樹城】的寧靜,更多的其實是一種帶給人們內心的一種安寧感。


    心安,往往勝似一切。


    城主府邸內。


    歐陽承雖然經曆了昨晚的荒誕事情,但是依舊睡得很安穩,直到正午時分,這位【桓樹城】的二公子才剛剛醒來。他揉著惺忪的睡眼,漫無目的地看著屋頂的精致雕紋。


    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麽迴事?我怎麽會跑到家族的禁地去了?


    歐陽承晃了晃腦袋,實在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將頭枕在手臂上,閉上了眼睛。


    準備仔細想想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少爺,該去吃飯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是二公子的侍女來叫他吃飯了,早飯就沒有吃,中飯再不吃的話,老爺和夫人怪罪下來,自己可是承擔不了這個責任啊。


    門外的侍女眉頭緊皺,有些緊張,也有些忐忑。


    萬一少爺說自己也不吃中飯的話該怎麽辦啊?


    歐陽承聞此,愣了一會,直到門外的侍女再一次叫道:“少爺”的時候,他才猛然睜開眼睛,嗯了一聲,說自己等會就去吃飯。


    門外的侍女安心地離去了,腳步沒有之前來到門前的那樣沉重了,反而多了些輕快,走得也更快了些。


    歐陽承從床上坐起,突然想到:父親和母親該不會已經知道了自己昨天晚上去過禁地了吧?這樣的話……我真的完了。歐陽承哀歎一聲,無力地躺到了床上,手捂著臉。


    過了一會兒。


    歐陽承再次坐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後神色複雜地舔了舔嘴唇。


    還真的有些餓了。


    於是歐陽承就隻好按捺下內心的恐懼和不安,洗漱了一下就走出屋門,準備去吃飯了。


    到了飯桌旁。


    歐陽承頓時就腿軟了,聲音顫抖地問好道:“父親……母親,中午好啊。”


    飯桌上,【桓樹城】兩位說話最有分量的人就坐在那裏。歐陽城主嚴肅地說道:“哼!一天就知道睡懶覺,也不知道幹一些正事,是不是城裏麵對於你的美名實在是太多,所以就導致你這麽懈怠?”


    歐陽承心情複雜地坐下,看著麵前的碗,緩緩說道:“不是。”


    歐陽城主是一位胸懷大誌的男人,但是由於現在的年齡所限,有許多的事情他現在已經是有心無力,所以才會望子成龍。老大就不用去說了,雖然他確實有當自己的接班人的潛質,但是卻整天在外麵闖蕩江湖,心思根本就不在【桓樹城】上麵。溝通幾次無果之後,歐陽城主也就放棄了,因為實在是拗不過那個倔脾氣的孩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隨了誰的性子?


    所以呢,作為二兒子的歐陽承自然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桓樹城】下一任城主的候選人,不過,現在是唯一的一個候選人了。


    見到歐陽城主還想要再說些什麽,歐陽夫人立馬製止了歐陽城主,然後略帶責怪地看了一眼歐陽承,笑著示意他吃飯,然後開口道:“行啦,再別說了,還吃不吃飯了?”


    歐陽城主雖然在外麵是風光一片,威武八方的,但是隻有他身邊的人才知道:這位歐陽城主啊,是個極其怕老婆的人。這倒不是因為歐陽夫人有多麽的可怕,隻是因為當初歐陽城主娶歐陽夫人的時候,曾有過一個相關的小故事,傳得倒真的有些像是那麽一迴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兩位當事人倒也從沒有否認過,那麽這件事情就注定是一件充滿著想象空間的事情了。


    據說:在歐陽城主年輕的時候,有一迴【桓樹城】突然遭逢了百年難遇的暴風,鋪天蓋地地席卷向整個城市,就在這個時候,年輕的歐陽城主獨自一人走向那片聲勢洶洶的暴風。沒有人知道後麵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後來暴風突然就消失了,然後歐陽城主從城外的荒野間領迴來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也就是現在的歐陽夫人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位被歐陽城主領迴來的女子並不怎麽喜歡這位長相英俊的男子,反而有些想要離開這座城市。歐陽城主倒是對這位如同天仙般的女子一見傾心,瞬間就愛上了這位美麗的女子。


    那一日在風暴中發生的事情,隻有兩位年輕人自己心裏清楚。至於女子為何會出現在那裏,至今也沒有人知道。


    後來又經過了很多時間,然後女子就從“仙女”的這個稱唿變為了現在人們口中的“歐陽夫人”了。歐陽城主當初可是好不容易把歐陽夫人追到手了的,可是得好好珍惜,說一句話都怕重了些,不太妥當。所以現在實際上的城主,應該是這位歐陽夫人了吧。


    歐陽承暗自笑了一下,然後自顧自地吃著飯。他越吃飯越疑惑,心道:“難道他們不知道我昨天不小心去了禁地?”隨即歐陽承便笑嘻嘻地吃起了飯,時不時地打量著父親的神色,確認沒有事了以後,便有些自在了起來。


    以前是怎樣,現在就是怎樣。


    歐陽承樂滋滋地吃著飯,突然停下了筷子,想起了自己的那位大哥。


    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快活的呢?


    歐陽承看著門外,暗自想道。


    ————


    客棧內。


    林葬天和洛梅他們收拾好了行裝,準備啟程了。


    陶姓老人和李姓讀書人笑著為這些年輕人送別,老人抱著一個盛放茶葉的金器,樣子有些滑稽,李姓讀書人站在老人的身旁,似乎是早已經習慣了老人如此,便也


    沒有說一些有關“禮”的言語。不然的話,估計洛梅就會開始反感這位看起來極其和藹可親的讀書人了。


    老人笑道:“林公子,此次一別,就不知道以後是否有機會再見到了,希望林公子接下來的路程,一帆風順啊。”


    林葬天點點頭,笑了一下,說道:“老前輩,以後我們還會有機會見麵的,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了啊。”


    老人哈哈笑道:“我知道,就是這麽一說嘛。以後有機會還是會去找你的,你在那個西北是吧?我以後想你了,會去那裏找你的。”


    林葬天笑道:“希望老前輩到時候別找錯地方就好。”


    老人,撫了下胡須,微笑道:“西北林家,我估計想不出別的地方了,放心吧,我會去的。”


    李姓讀書人將手伸進他那寬大的衣袖內,摸索了一番,然後拿出了一本書,遞給林葬天。“林公子,這本書希望可以給你帶來一些好的感悟,日後我去到府上的時候,希望可以聽聽看你對於這本書的看法和感悟。”


    林葬天收下了這位麵容和煦如暖陽的讀書人遞給自己的書,低頭看了眼書,書的封麵上沒有名字,但是已經泛黃,似乎被翻看過很多次,估計也有些年頭了。林葬天道了聲謝,然後鄭重地將書籍收了起來。


    李姓讀書人看在眼裏,默默點頭。眼裏皆是讚賞之色。


    西北林家的“林葬天”,他還是有所耳聞的。而之所以把那本書交給林葬天,不全是因為他是西北林家的公子,主要的原因在於:這個年輕人,看著舒服,自己對於這位年輕人很有好感,也有“眼緣”。


    這些就足矣。


    洛梅等人向老人和中年讀書人告別,幾人走出客棧,迴頭微微擺手。


    林葬天看著抱著金器的老人,打趣道:“前輩,您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把那個金器送給我,就當是我們的送別禮了,我們也可以幫助您解除一些身上的負擔,您覺得怎麽樣?”林葬天笑眯眯地看著老人懷裏的金器。


    老人抱緊了懷中的金器,笑罵道:“你個壞小子,趕緊走吧。我那本書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賬呢,居然還惦記起我懷裏的金器了?”


    林葬天哈哈一笑,然後擺了擺手,“告辭了,前輩們。”


    老人和李姓讀書人笑著揮了揮手,為這些年輕人送別。


    陽光正好,照在了林葬天一行人的背上,閃耀著金色的光芒。


    老人眯了眯眼,笑道:“你說,他應該就是那位“林葬天”吧?”


    李姓讀書人點點頭,說道:“應該是了。”


    老人突然大笑起來,“沒想到這位林家的小子這麽有意思,看來我們此次行來,倒是收獲頗豐啊。”老人放下了金器,將其擱放在靠近腳邊的位置,然後站起


    身子,突然問道:“你怎麽會想到把那本書交給那個姓林的小子?怎麽?難道是你這個榆木疙瘩想通了,決定另尋出路了?”老人看著李姓讀書人的側臉,等著他的迴答。


    讀書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沉聲說道:“我覺得他很有可能解開我一直以來的困惑。”老人嗯了一聲,見這個相較於自己實在是年輕許多的讀書人還沒有說完,於是安靜地等待著下文。


    李姓讀書人突然開心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自從看到這個年輕人以後,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近感。”


    老人笑道:“這個小子該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


    李姓讀書人難得有些害羞,說道:“前輩,別瞎說。”


    老人哈哈大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李老弟,我冒昧地問一句哈,你……該不會還是個雛兒吧?”


    李姓讀書人說不出話了,臉色漲得通紅,然後甩袖離去,臨走時踢翻了老人腳邊的金器,然後就開始上樓了。


    老人有些吃驚,也有種說不出來的想笑,看來自己是猜對了。老人彎腰撿起地上被李姓讀書人踢翻的金器,然後笑嘻嘻地跟上年輕人上樓了。


    兩人的客房外。


    老人被關在了門外,陶姓老人無奈地說道:“李老弟,我知道你……那個……你就讓我進去吧,我錯了。”


    “不,你沒有錯,是我錯了。”屋內,一個淡淡的聲音傳出。


    “哦,那你讓我進去吧?”老人開心地說道。


    “……”屋內沒有聲音傳出。


    老人推了推們,然後頹喪地蹲在地上,懷裏抱著金器。


    門依舊上著鎖。


    老人也不覺得有什麽生氣的,索性就靠在了門上,打起了盹。


    屋內,李姓讀書人臉色通紅,趴在桌子上。


    ————


    湖邊的一處小茅屋前。


    一位老人興致勃勃地釣起了魚,隻是沒有魚上鉤,所以老人有些無聊地從屋裏麵拿了壺酒,坐在椅子上,喝起了酒。


    老人名叫“宋仙茅”,人們都說他是“醫聖”,他其實不是很喜歡這個名號,但是別人既然這麽叫了,他也就坦然接受了。


    畢竟他的醫術,還真的是無人能比。


    他抱著酒壺,有些惆悵,沒有人陪自己喝酒啊。前段時間有個姓“林”的小子還是很對自己的胃口,總是能陪自己喝幾口小酒。但是那小子走得太快了,還沒陪自己喝上幾口酒就走了。


    老人歎了口氣,突然想起了一句話,然後老人抬起手,舉起了酒壺,緩緩道:“我始終一手拿著酒壺,一麵注視著人生的曲折。”


    這話是誰說的來著?


    老人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終於想起來是誰說的了。這句話是自己


    那位不記名的弟子讀給自己聽的,也不知道他每天到底都看些什麽書,總是會有些莫名其妙的惆悵和感慨。


    老人笑了笑,也不知道那個姓“李”的小子現在在什麽地方啊?以前陪自己喝酒的時候,總是一杯就倒,忒沒勁。不像那林小子,喝也喝不醉,還算有點挑戰性。


    宋仙茅歎了口氣,喝了口酒,看著平靜的湖麵。覺得這酒沒滋沒味的。


    ————


    遙遠的一處山林間。


    一個名叫“歐陽”的滿臉胡茬的男子正坐在一處巨大的岩石上,左手拿著一個大餅,右手拿著一個巨大的雞腿。此刻,男子正在大口大口地吃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午飯。


    在年輕人的身前不遠處,一個巨大的雞妖正在蓄勢待發,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這個可惡的人類。


    似乎是察覺到了雞妖的眼神,年輕人微微抬起頭,視線冷漠地看了眼雞妖,然後低下頭繼續吃著。他含糊不清地說道:“你等會兒的,我馬上就解決你,別著急。”


    雞妖長鳴一聲,張開了巨大的翅膀,鋒利的爪子嵌入地麵,然後瞬間發力奔走,衝向那個可惡的人類。


    地麵塵土飛揚。


    正在吃著飯的男子皺了皺眉頭,然後罵罵咧咧地收起了自己的午飯,“臭雞,這麽著急來送死?”男子抬起頭,眼神銳利。


    下一刻,男子消失在原地,然後瞬間就出現在那個正在朝著自己這個方向奔跑的雞妖身前,“我就不客氣了。”男子右手握拳,平靜地說道。


    男子左手作掌,“輕輕”地推在雞妖的抬起的爪子上,雞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起,向後仰起,重心不穩。男子右拳瞬間而至,落在雞妖的下顎處。


    砰然一聲,雞妖落向遠處的斷石上,然後撞碎了整個斷石,滾落向遠處。


    男子輕輕地落地,往右拳上吹了口氣,往那邊望去。


    難道是自己出手太重了?


    滿臉胡茬的男子拿出剛在放在衣袖裏麵的大餅和雞腿,吹了吹上麵的灰塵,然後蹲在地上,繼續吃起了午飯。


    爹娘說的,出門在外,早中晚三餐一定要吃飽!


    男子嘴裏塞滿了食物,看了看遠方,然後開心地笑了笑。


    ————


    幾日後。


    林葬天一行人經過一處小村莊,村裏沒有多少人,但卻很熱情。村口坐著一位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他勞作後在此歇腳,但是看起來似乎有些愁眉不展。


    洛梅他們在和村裏人的交談中了解到:“那個漢子啊,是個命苦的人,好不容易給他娶得了一位村裏從未有過的美麗女子,聽說那女子是城裏的大家閨秀,皮膚那叫一個好。可是不知怎麽的來到了這個小村莊,結果來了以後就從此留在了這裏。因為她愛上了一


    個男人。也就是村口那個愁眉不展的漢子了。”


    “那他為什麽這麽不開心呢?”洛梅問道。


    村裏人迴答道:“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啊,那個女子和他結婚後不久,莫名其妙地生了一場大病,結果就從此臥床不起了。前些年鬧大風,男子和女人剛好外出,聽說女子求了那個漢子好久,說自己整天待在屋裏,都快悶死了,漢子好不容易才同意帶著她出去。結果就……唉。”村裏人皆是搖頭歎息。


    洛梅和趙靜直在聽了村裏人的話後,都有些沉默不語。


    在她們的眼裏,不習慣看到這麽多的不圓滿的愛情故事。書裏的故事,想必大多都是圓滿的結局,所以沒有讓她們能夠很容易地接受那猝不及防的悲哀。


    林葬天歎了口氣,覺得以後應該多給她們買一些傷心些的書籍看看。


    悲傷多了,會漸漸地接受悲傷存在的這個事實。


    莫雲符不是很能體會這種感受,但是還是有些莫名地情緒低落。


    他摩挲著手中的錢幣,一遍又一遍,直到手心出了汗。


    林葬天最近一直在翻看那本李前輩交給自己的書籍,在翻開書後,看到了裏麵的內容之後。林葬天就對其愛不釋手了。


    實在是有很多東西值得琢磨琢磨。


    一行人緩緩地經過村莊,好巧不巧的,又碰見了之前的那位男子。男子手裏拿著一個發簪。看樣子,應該是他的妻子的遺物了。


    男子的眼神有些空洞,像是失去了所有值得他產生希望的東西。


    林葬天他們深深地看了眼漢子,然後默默地離開了。


    走到村莊的邊緣處,林葬天他們迴頭望去。


    漢子正在看著手上的發簪,滿臉淚水。


    世上的諸多無主之物,之所以會成為無主的東西,首先是失去了它的主人,其次是因為有人失去了記憶。


    那個中年漢子看起來,還擁有著記憶。


    所以她和它,還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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