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林葬天很早地就起來了,他披著黑色長衣,緩緩地走出房門,剛好遇見了同樣起得比較早的村長夫人,於是便向老夫人打招唿。村長夫人見林葬天沒有絲毫疲態,心裏有些嘀咕:難道是我昨天晚上意會的不夠明顯嗎?怎麽這小子就是不開竅呢?所以老夫人就湊到林葬天身旁輕聲說道:“林公子,昨晚睡得可好?”林葬天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道:“睡得很好,感謝夫人和村長讓我們一行人留宿在這裏。”林葬天抱拳道:“我就先謝過夫人了。”村長夫人拍了拍林葬天的手,笑道:“你昨天晚上就沒有幹一些愉快的事情嗎?”


    林葬天疑惑道:“愉快的事情?”


    老夫人頓時明了,看來這小子果然還是個雛兒,那兩個如花似玉的丫頭就在身邊,他怎麽就不知道好好地把握呢?難道他沒看到那兩位女子眼裏的含情脈脈嗎?作為女人,自己自然是最了解女人的想法了,一看到那兩位女子的眼神,就已經基本上可以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了,要不怎麽說女子的眼睛會說話呢?雖然她們自己可能還不清楚自己的對這個林公子的想法,但是她一看就能看出來那言語和眼神中的意味深長,所以在她看來,這個仙家子弟模樣的林公子簡直就是個愣頭青,什麽男女情愛的都不了解。


    她真的是有些疑惑了,都說那山上的仙家子弟最是精通男女情愛之事,很多年輕人甚至在沒有成年之前就已經在煙柳之地品嚐過了那種滋味的種種妙處,普通人是那快活似神仙的感受,不知道那已經是神仙人物的年輕人們在做那事的時候又會是怎麽樣的感受?老夫人想到這,不禁有些臉紅,自己怎麽會如此的老不知羞?都一把年紀了,還是在胡思亂想。


    老夫人見這年輕人實在是聽不明白,索性就直說了:“哎呀,就是那男女之間都會做的事情嘛。”


    林葬天又問道:“什麽啊?”


    老夫人真的是快要急死了,猶豫再三,然後湊在林葬天耳邊,悄悄地耳語了幾句,然後臉色有些羞紅,雙手交叉著。


    饒是林葬天這般見過了大風大浪的人,也是有些麵色潮紅,林葬天趕緊擺手說道:“不……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隻是朋友,沒有您想的那層關係。”


    老夫人笑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都懂的。”


    林葬天有些不安,因為老夫人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相信自己說的話,林葬天仰起頭,長長地歎了口氣。


    有些心累。


    為什麽男女之間就不能夠隻是朋友的關係呢?難道隻要男的和女的待在一起,就有關係非比尋常的意味嗎?


    對於這些,林葬天真的是有點想不通。


    在簡單地吃過了老夫人做的早飯後,林葬天一行人其實已經準備要走了,但是老夫人留了一下他們,說是等老村長醒來以後送送他們,不然的話,那個醉酒的老頭子醒來以後發現自己的一見如故的酒友已經不見了,該有多麽的傷心啊?林葬天哭笑不得地留了下來,因為老夫人說得還是挺有道理的,林葬天他們也不好拒絕。


    於是老夫人就和林葬天他們坐在院子裏的石椅上聊天。院子裏清風陣陣,院外的參天大樹提供了一片陽光斑駁,花草香氣蕩漾在空氣中,有些醉人心神。


    老夫人在聊天中有意無意地將話題引到了男女情愛之事上,然後詢問趙靜直和洛梅的芳齡、可有心儀男子。然後又“不經意”地提到林葬天的名字,整得林葬天渾身不自在。


    趙靜直和洛梅也是有些麵色羞紅,哪裏會想到老夫人會聊這些啊。林葬天看了眼同樣渾身不自在的莫雲符,後者神色尷尬,時不時地揉揉臉,然後漫無目的地看著四周,有些無奈。


    為什麽同樣是男子,差別怎麽就這麽大呢?至始至終老夫人就沒有看過莫雲符,視線一直都在林葬天身上,這讓莫雲符心裏著實不是滋味,感覺自己坐在這裏就如同空氣一般,看不見。


    我也算長得一表人才吧?看著又不像是洪水猛獸、歪瓜裂棗,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啊……莫雲符不由得有點委屈,歎了口氣,低著頭,感覺到自己的心底在流淚。


    中午的時候,老村長搖晃著從屋裏走了出來,看到了坐在院子中的林葬天一行人,瞬間就眉開眼笑道:“林公子,剛起來吧?昨天喝得太多,著實是不太好受啊。”


    林葬天也不好說自己早就起來了,傷麵子。雨水便微笑著說道:“是啊,下次可得少喝點酒,多吃點菜了,昨天晚上一大桌子的佳肴都沒有吃多少,光顧著喝酒了,真是可惜了老夫人的手藝了。”


    老夫人聽到林葬天的話後,頓時笑容難掩,心道:這個小夥子嘴真甜,真會說話啊。她笑眯眯地說道:“行啦,趕緊洗漱洗漱準備吃中飯了,這位林公子都知道我的手藝好,你這個老家夥這麽多年來居然一句誇獎都沒有。”老村長看了眼媳婦的幽怨眼神,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兩口子過日子,不就是由熱情變得漸漸地平淡如水嗎?這麽多年,很多事情都早已經習慣了,新婚時候的甜言蜜語到了現在,竟然是再也說不出口了。不過在心裏,還是會經常說說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隨著年紀大了以後,臉皮反而是越來越薄了,膽子也變得越來小了


    老村長撓了撓頭,想了想,覺得還是先洗漱吃飯吧。


    午飯後。


    老村長決定送送林葬天他們,林葬天沒有拒絕。


    路上,一行人也沒有多少言語,主要還是老村長在講話,林葬天偶爾應和一下,談笑自若。快走到村口的時候,林葬天突然問道:“您的孩子都不在身邊嗎?”老村長神色如常,笑了笑,說道:“兩個孩子都出去闖蕩了,說來也有兩三年沒見了。”頓了頓,老村長突然說道:“若是林公子以後遇見兩個來自我們村的刀客,一定要告訴他們,就說你爹想你們了,趕緊迴來!哈哈!公子若是日後遇到兩個腰間總是別著一本泛黃的小本子的男人,一定要告訴他們這句話啊,記得書名就叫《刀客》,是那個來自【東海】的讀書人寫的,我這兩個小子可崇拜他了,所以一長大了就總是想往外麵跑,不過也好,我們老兩口也算是落了個耳根清淨,不然那兩個吵鬧的小子在身邊,實在是煩人。”老村長笑嗬嗬地說道。


    林葬天答應道:“一定一定。”


    老村長停下了腳步,剛好將林葬天他們送到村口,然後笑道:“林公子,我就送到這裏了,迴去還得幫那老婆子洗碗去,哈哈。”老爺子站在原地,身子略有些佝僂,笑容慈祥。


    林葬天雙手抱拳,說道:“保重。”


    老村長拍了拍林葬天的肩膀,笑了笑,“有空的話常來喝酒啊。”


    林葬天笑道:“一定。”


    老村長慢慢地走遠,林葬天一行人看著老村長的背影,有些感慨。


    下次見麵,真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洛梅走到林葬天身邊,問道:“你覺得村長家的酒好喝嗎?”


    林葬天笑了笑,道:“怎麽?你想喝酒了?”


    洛梅翻了個白眼,“你就當我沒問。”然後她就徑直向前走去,大有不管不顧的架勢。


    林葬天哭笑不得,說道:“你先別急著走啊,我們等會還得去個地方呢。”


    洛梅停下了腳步,一臉疑惑,迴過頭來,皺眉道:“你又想去哪啊?”


    林葬天腰間的月壺劍瞬間出鞘,他看向遠處的“劍山”,說道:“那裏可是個好地方啊。”


    洛梅他們順著林葬天的視線望去,“劍山”?


    莫雲符問道:“那裏不是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嗎?”林葬天反問道:“我可沒有說過這句話啊。”


    “先不多說了,我們先走吧!”林葬天禦劍出鞘,月壺劍如遊魚如海,靈活地“遊曳”在林葬天周身,不停地旋轉著,一圈又一圈。林葬天抬起左腳,月壺劍瞬間來到林葬天的腳下,微微懸空,劍光流瀉,光芒四射。


    林葬天站在了月壺劍上,遙望遠處雲遮霧繞的“劍山”,說道:“我先走了,你們快點跟上來啊。”然後林葬天一人一劍就劃空而去,空中如同白虹掛天。


    洛梅三人苦笑不已,這個家夥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啊,但是沒辦法,跟著去吧,看看他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於是三人便各顯神通,紛紛離地遠去“劍山”。


    隨著越來越靠近這座形狀似劍的巨大山峰,雲霧消散,幾人也就漸漸地看清了“劍山”的本來樣貌。“劍山”上竹樹層疊,蒙蒙茸茸。黛色參天,氣象森然。隱約間仿佛有實質般的劍氣如神龍擺尾迎麵襲來,林葬天一行人的衣服被罡風吹得獵獵作響,麵龐隱隱作痛。


    “這“劍山”果然是名副其實啊”,洛梅感歎道。由於她心中的那股浩然氣愈發凝練純厚,所以對於劍氣的感知也就愈發地敏感,天地間的無名罡風和古樸厚重的劍氣,都是她淬煉劍心的苦口良藥。這些天來,她對於自己所接受的傳承也逐漸由些許排斥轉為完全接受。


    有了海納百川的容量,方能撐起一身的劍氣浩然。


    她突然有所明悟,於是趕緊坐在石崖上開始打坐,那把翠綠色的竹劍被她橫放在膝上。她周身氣象萬千,劍氣升騰化雲化霧,彌漫散開在她的周圍。


    趙靜直眼中異彩連連,沒有想到這個一直看起來最是跳脫的人,居然如此地劍心純粹、心無雜念!


    林葬天微笑著看著洛梅那裏的異象,雖然自己此行就是想要幫助一下幾人淬煉一下體魄,但是沒想到洛梅居然這麽快就已經感受到了此地的不凡,有所感悟。所以林葬天有些欣慰,他看了看四周的淡淡雲霧,輕輕地打了個響指,然後那些周圍的雲霧瞬間被“拉扯”過來,凝聚在洛美的四周,緩緩流動,隱隱地將洛梅覆蓋在其中,不見其貌。


    林葬天笑著給莫雲符和趙靜直解釋道:“此地名為“劍山”,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傳說裏的內容很大的成分都是真的,這座劍山很有可能就是遠古神靈留下的遺物,所以這劍山上麵的植物都帶著一絲劍意,這雲霧也是由劍山自帶的劍氣所影響而成的。你們應該都能感受到這劍山上的空氣和在山下所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樣吧?劍山腳下的空氣更多的還是一種阻擋的劍意在其中,而劍山上的劍意則是萬河奔湧匯江海,容納萬物,氣勢頗大,劍氣森然如寒冰。”


    莫雲符點點頭,表示認可,他看向四周彌漫的雲霧,說道:“這個地方還是有點古怪,不過也說不上是為什麽。”


    趙靜直閉眼又睜眼,銀白色的雙眼在這雲霧彌漫的劍山上顯得愈發明亮,她看了看四周,突然有些笑意,“現在好像清楚多了!”她突然指向一處崖壁,說道:“你們看那裏!”


    林葬天和莫雲符將視線投向趙靜直指著的方向,林葬天他們走到崖壁前,發現崖壁上又是吟風弄月人士留下的詩句,林葬天看著這幾句沒來由的傷感之詞,笑道:“字體古樸渾厚,精神飽滿。”又將視線向下偏移,“嗯,字體清秀瀟灑,頗有靈動之意。”林葬天最後抬起頭來,然後搖了搖頭。


    這些故作威猛的人,為何故意將字體寫得飄逸有神仙氣?難道這樣才是現在的一種趨勢?


    太無趣了。


    莫雲符打趣道:“林兄不愧是讀書人,評價這摩崖石刻也是金句頻出啊。”


    林葬天笑著搖了搖頭,突然林葬天瞳孔一縮,看向角落一處石刻,上麵寫著:“登山亦有道。”林葬天讚歎道:“這才是真正的好句子啊,登山亦有道,哈哈,寫得好!估計這刻字的人都是一起上山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領路人就應該是刻這個登山亦有道字樣的人了。”


    莫雲符說道:“應該是如此了,看一個人的字,往往可以挖掘出許多深藏在其中的精神氣和神韻,所以看一個人的字分辨人的性格和大道規模才漸漸變得重要起來。字往往體現出來的不僅僅隻是字,人往往也不隻是表現為人。”


    林葬天點頭讚許道:“你也不愧是讀書人啊,評價如此充滿深意。”


    莫雲符搖頭苦笑,“林兄還是如此幽默啊。”


    林葬天笑而不語。


    趙靜直突然說道:“洛梅醒了。”林葬天和莫雲符轉身望去,隻見那些圍繞在洛梅身邊的雲霧已經消失不見,她心意微動,那擺放在膝上的翠綠竹劍一下彈起,直直地衝上雲霄,洛梅站起身子,在林葬天的眼裏,她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劍氣更加厚重,那股浩然氣撲麵而來,讓人如沐暖陽之中。


    林葬天走到洛梅跟前,笑了笑,問道:“劍呢?”


    洛梅撇了撇嘴,“天上飛著呢。”


    ————————————————


    東山。


    深山巨穀中,一片幽靜的小林間。這裏花木欣榮,鳧鳥自樂,一片祥和。


    一位盲眼和尚安靜地坐在一處泉眼旁,他左手邊有一口深井,井口幽幽,裏麵不時地傳出像是巨龍的嚎叫,哀轉久絕。


    和尚突然“看”向井底,平靜道:“閉嘴。”井底的嚎叫聲突然消失,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似的,一下安靜起來。盲眼和尚歎了口氣,雙手合十,緩緩地吟誦佛經,朵朵金色蓮花依次綻放在和尚的身邊,在已經進入夜晚的林間顯得格外“星光璀璨,異象連連”。


    盲眼和尚站起身子,好像是有所察覺,然後“看”向了遠方,他突然伸出手來,在下顎處橫抹,然後撕下了一張敷在臉上的麵皮,露出了他本來清秀俊逸的麵貌,他喃喃自語道:“差不多了。”然後他轉身踏入叢林中,白衣飄搖,瀟灑有神仙氣。


    ——————————————


    傍晚。


    林葬天一行人來到了東山的那片叢林中,洛梅放眼望去。


    遠處香煙嫋繞,燭光燁燁。


    有些不太像是人間的景色。


    ————————————————


    雲海上。


    盲眼和尚雙手合十,緩緩地坐在雲上。


    物我兩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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