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兇案現場之後,我的心一直勃勃直跳。這不是頭一次看見死人屍體,從小在農村長大見過幾次屍體,雖然那時候年紀還小,可總覺得死人其實就是很安詳地永遠睡著了,什麽也沒留下而已。


    後來到省城讀高中,見過學校的學生跳樓自殺的,死狀也算是比較淒慘。但是像剛才那般觸目驚心的一幕,真的是如夢魘一般瘮人。


    白貓本來膽子就小,和我一樣都是心有餘悸,三人中唯一不受影響的就是馬三了,拉著我們在夜市裏吃吃喝喝又逛了幾個小時。我瞅著差不多晚上11點了,想起那位年輕民警說的和之前的幾宗案子一樣我心裏頭就發慌,趕緊催促這馬三迴旅館去。


    旅館關門比較晚,但一樓的食堂基本已經人生息止了。但是在角落裏依舊亮著一盞燈,是三個做飯的師傅工作之餘吃著花生米喝點小酒。


    因為我們入住的這家旅館檔次很低,也就是幾十塊錢一晚上,門口連個看門的都沒有,進去他們也沒搭理我們,繼續聊著。


    可這一聽就聽出來他們在聊傍晚的那起剝皮兇案。在這種小地方,誰家去了媳婦,誰家生了娃兒,甚至是誰家的女人偷了漢子,男人去喝花酒都能在巷子裏徘徊了好幾天。更別說是這種震驚重案組的連環兇殺案了。


    隻是同一件事情口傳多了,也就變得玄乎奇跡,因為傳言總司帶著每一位述說著渲染的色彩,這些主觀的渲染一經積累就變得相當吸引人,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八卦。


    我們在門口站了一小會兒,這些八卦就已經開始展現魅力了。馬三嬉皮笑臉地說道:我們過去偷偷聽一下,好像跟我們看到的不太一樣。


    馬三這家夥著實讓人捉摸不透,先前在現場的時候吵著要走,現在又想過去偷聽。


    他辯解道:這就叫做眼見不如聽來得好玩兒,你看他們說的那個起勁,比屍體有趣多了。


    我和白貓對望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睡意,擺擺手把他丟在這裏,上樓去洗澡睡覺了。


    馬三還真是閑的蛋疼,聽了個把小時才迴來,那時我睡得正酣。他上了趟廁所連澡都沒洗就湊到我耳邊吹了口氣,說道:


    弟,剛才三哥我聽來兩件事兒,兩件喜事兒。你想聽哪件?


    這家夥一嘴的蒜味,吃晚飯也不漱口,我沒打算搭理他,把他推開繼續睡覺。馬三異常興奮,又湊過來說道:嘿嘿,這旅館的老板娘姿色不錯,城裏的女人屁股就是大,走路一扭一扭的,看得我直流口水呀!


    我迷迷糊糊之中罵了一句:三哥你個犢子,前些日子潘嬸剛給你相中了個春花妹子,你才出來幽州幾天啊,就心猿意馬了?


    說著這話我自己都想大笑。馬三一聽我就提起春花,那個長得像畢加索抽象藝術畫的姑娘,很不情願地扣扣鼻孔說道:


    得了吧,就春花那個模樣,我關了燈都會被嚇死的對了,心猿意馬是啥意思?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今天在麻油巷子見到那麽多美女,春花跟她們一筆,那就是大蒜和咖啡相提並論了,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雖然我吃飯的時候從來不跟春花一起吃,但這時候實在是太困,不想理他:


    我要睡覺,沒工夫搭理你。


    我剛穿過身去,就被馬三拽迴來:誒!弟啊,我還沒說完呢,還聽到一個事兒,記得白天的那宗命案嗎?


    我這會兒就想睡覺,什麽案都不想理,又胡亂應了一句。


    馬三說道:聽旅館的做飯師傅們說,被害的那個人姓呂,叫呂文張,前段時間剛跟他老婆鬧離婚呢!親朋好友都勸他們且行且珍惜


    馬三的表達能力不太好,而且總喜歡扯八卦的事情,他聽到的大體是說,兇案現場,也就是屍體靠著的那麵牆,正是死者的家了。而現場沒有拖拽的痕跡,有兩種說法,一種是說,他在牆腳的那個地方被人殺害,並且剝皮。但是死亡時間不對勁,大下午的兇手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行兇還剝皮那麽猖狂。


    那就隻剩下一種說法,死者被殺之後拋屍現場,而且是相當精細的搬運手法,不然不可能沒留下一點血跡在路上。


    幾天前巷子裏都聽到一個傳聞馬三神神叨叨地說道。


    據說幽州附近有一個大湖,名叫海眼湖。


    以前不是湖,是一個大磚窯,幾百個工人在裏麵燒磚。燒磚是要土的,挖土的大坑就在磚窯旁邊。有一天,工人就在大坑裏挖到了一條水桶般粗的青花大蛇。那些窯工都是窮人,一年半載見不到幾次肉腥,當時就把那蛇剝了皮,煮了一大鍋肉吃。


    那個晚上,繁星似錦,朗朗星空,卻打了一夜的雷。這不下雨光打雷,叫做旱天雷,民間傳說是專門打孤魂野鬼的,也有說是預示了天降異象,將有異事發生。


    第二天,周圍的老百姓推開門一看,呀!那高高的窯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大水。有人說,是別的地方發了大水,把水衝到這裏來了;也有說,是那大蛇窩下本來是個海眼,大家吃了那蛇,海眼就漏了,從底下湧出來的水就把磚窯給衝沒了。


    磚窯裏的人一個也沒有跑出來。


    那湖很特別,湖水呈現出一派幽幽的藍,藍得有點怕人。


    這湖裏沒有魚,一條也沒有。


    湖裏經常死人。


    有時是在湖邊洗菜的女人,有時是在河邊玩耍的小孩。


    有人說,有一天下大霧,他從湖邊過,聽見有人喊他,一迴頭,看見那湖麵上漂浮的全是一個又一個的人頭。


    黃昏的時候,湖麵上還會隱約傳來飄渺的歌聲。


    下大雨的時候,就更沒有一個人敢從湖邊過。


    大人們說這是一個鬼湖。不過,他們小孩認為那不過是大人們在嚇唬他們,以防止我們下湖遊泳。


    這家旅館一位廚房師傅叫呂順,說的是他自己在這個湖的故事。


    那是一個夏天,天氣悶得出奇,蛤蟆都爬到樹頂上呱呱地叫。老輩人說,蛤蟆爬多高,大水就要漲到多高。你想想這雨能有多大!


    可是這雨始終下不來。他和幾個小夥伴一合計,嘿,幹脆去海眼湖遊會兒泳吧!


    幾個人撲通撲通下了水,還沒有遊幾圈,就發現不對勁了柱子那小子怎麽老是往水裏沉!


    他就喊:柱子?柱子!


    柱子的臉鐵青,在水裏掙紮著叫道:水裏有什麽東西拉我!


    他們幾個趕快從水裏出來,扯著嗓子叫起來:救命啊!救命啊


    隨即有幾個大人聞訊趕來,跳到水裏拉住他的胳膊往岸上拽,柱子拚命叫喊著,水底下泛著巨大的水花,真像是有什麽東西潛伏在水裏。


    好容易把柱子拉上來了,隻見他的大腿上排著一個一個的血窟窿,吱吱地向外冒血,就像是被鯊魚咬了一大口一樣。


    以後,他們再也沒有去那湖裏遊過泳。


    我也曾經聽說過許多關於水鬼的掌故,剛開始還饒有興致,但我不明白,這廚房師傅旅順剛才講的這個故事和我們幾天目睹的殘忍剝皮兇案之間有什麽聯係。


    馬三說了,這一帶先前水資源相當緊缺,幾乎所有的井都是枯井。自從海眼湖形成之後,這裏的井全部有水了。


    這水從哪裏來?大家也不是傻子,既然這海眼湖通的是海底,那麽這些水自然是來自大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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