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停歇、意味著你隨時可以聽見與‘晴朗’有關的問候。[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就算生活還是很無奈,但聽上去總會覺得順溜一點,不是嗎。仿佛是受此感染一般,雲裳工坊這幾天也很有點新氣象。


    幾位大師傅從一貫的挑三揀四中神經起來,時而眉宇緊鎖特深沉,時而又是一副躍躍欲試的很跳脫,這是要鬧哪樣?讓筆者想起後世學堂裏,那塊“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混賬牌牌。當時小孩子的童年竟是如此矛盾不堪,估計隻為逢迎定這調調的人,應該也病的不輕,肯定人格、精神都崩裂了。


    當然,調動的不隻是情緒,碰頭會也是一個接著一個,鬧的一大幫匠人們雲裏霧裏跟著瞎擔心。難不成是工坊又有新品要出產?這、可已經太久沒有出現過了。才一天時間,連‘漲奉例’這麽離譜的流言也出來了。至於家主要許人家這種老梗,那就不用說了。


    同樣迷惑的還有雪娥,作為新晉的學徒,如此重要的會議居然也要她列席。而且、自己那幾頁塗鴉之作,竟然明晃晃地掛在牆上。這、叫人多不好意思,不過是交錯了作業而已呀,就算是費了些材料也不至於這樣吧,這跟遊街有甚分別?小女子一時間慌了手腳,就剩在角落裏撕衣襟了。可憐啊、誰讓乖乖女的人生還沒怎麽犯過錯呢?


    一陣令她更為不安的靜默之後,家主方婉蓉推門而入。這直接讓小女子像懷裏掉了一條蟲兒,渾身都不自在起來。青蓮秘境洗滌過的膚色,本就白晶嫩超的不像話,此刻突兀地竄起一片緋紅,若酒盲剛被灌下一碗豪釀。


    雍容華貴的方九娘略帶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就把屋內的焦點也帶走,這讓小娘子多少鬆了口氣。接下來,是整整一個時辰的茶道精研,外加封仙城時下的風行測評,一切仿佛跟她就不挨著,雖然還不至於竊喜的地步,但終於是平複了幾絲心緒。


    “方師傅,你是工坊的老人了,我一直相信你的眼光,這一點毋庸置疑。依著我看,此次可以先從茶具起步,盡快燒成一個有特色的三件套,應該不愁賣。基本的模具雛形,可以參照典雅的老套路,關鍵的符文機關還是由你主持,要人給人要物給物,那是沒甚說的。…….至於雪娥這丫頭,她既然已經是你的徒弟,全程跟著也就是了。當然、工坊也不會虧待她,該有的禮遇、份子一樣也不會少”。


    “我看,這底款嗎?除了坊名,匠師督造一欄還是要掛你的名,這才是正理。……雪娥嗎,不妨也加蓋一方私章小印,至於落在哪裏,你們看著定吧”。


    “轟!”雪娥腦中像驚起一灘鷗鷺,議事廳裏也像是撒了鹽的油鍋。新晉月餘的小學徒大發了,居然可以在‘雲裳出產’上加蓋小款,那可是匠師的風光啊。[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你看看一工坊幾百號匠人裏,勤勤懇懇者有多少?有幾個手裏有私款小印的,說得輕巧,那方小印將來可是要成千上萬的蓋啊。小女子迴過味來,連忙推遲,可她弱弱的唿聲先是淹沒在一片驚疑裏,又掐斷在家主的大包大攬之下。方書子則麵露高深莫測的微笑,開始從容不迫的演示。三杯、三杯茶水足以平息後來者的疑竇,他本人則沉浸在自己的大智慧裏,好像品的不是茶而是酒。


    倒不是我們的方大師突然異想天開,想過什麽伯樂癮,有時候獨占這件事,可不是光有私心就行的,把握其中精髓才是關鍵。那個淨字正是如此,別看隻是簡簡單單一個字,可那種博大精深的韻味,實在是讓人毫無頭緒。方書子作為這一境的大成者,本該一法通而萬法通才是。可惜,這個淨字的根骨氣勢可以一揮而就,甚至在他的筆下,都能氣勢磅礴得讓雪娥汗顏。可是過了就是過了,這種難以言傳的過猶不及是無法彌補的,直接導致他所寫的這道符,怎樣也無法擺脫剛烈的意味。它的確像一把烈火,燃盡了茶中的一切,最後隻餘一杯溫吞水。這味道嗎、還不如涼白開來的痛快,徹底成了‘洗手之後搓煤球,脫了那啥放那啥’,枉費二遍事。每次想到這裏,方書子都會暗暗長歎一聲,碎碎念一句:知足吧,弱水三千,還隻取一瓢飲呢。


    對於工坊的這位三當家,方婉蓉多少是知道的,既然人家都高風亮節了,就算是順水人情,那也是皆大歡喜呀。


    “雪娥啊,此次你師傅舉薦你,那可是款款惜才之心,斷不可辜負;即日起隨師傅們製器,你更要虛心求教;畢竟從圖樣、製模、上釉、到定燒出爐還要十幾道工法。你若有心,就好好從頭學起。斷不可因什麽廢食,又什麽頑不化的了”。說到這裏,好像又被那兩個成語絆了舌頭,方九娘俏皮的捂了捂嘴,還不忘戲謔地瞪了雪娥一眼。


    無緣無故成了眾人矚目的紅蘋果,小女子正將頭低到懷裏去,可家主發話了,想不站出來都不行。嫋嫋娜娜地正經謝過師傅,這就想躲到人後角落去,人家哪裏肯讓她逐了意。這不,生生被叫到台前不算,當眾板書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可這班門弄斧的講解嗎,卻險一險要了她卿卿性命。


    如此嚴肅的場合,可沒人慣著她惜字如金的毛病。她那一口邊南話噗一出,台下就開始有人抖得不輕了。當那句經典的“銀者見銀,既者見既”才一落地,幾位涵養差的直接就把茶噴了。幹脆撂荒在台上的雪娥,實在有種想洗的衝動。就知道是這效果,壞家主還就是想聽想看,還能更寒磣點嗎?哎!難怪、深山老林的窩了兩年、又是大陸最偏僻晦澀的方言,想語不驚人也不行啊。


    鬧到最後,方婉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才嗔怪著傳音道:“我說給你找個人、好好板板口音吧,妳這丫頭偏不,這下好了,藏不住了吧?將來妳這‘鴉美人’的名頭,還想跑了不成?”接著重重地咳了兩聲,壓住眾人說道:“笑夠了吧,笑夠了都好好聽聽,一大家子人都等著你們出彩呢。別指著雪娥一個人,她就算累死才能出幾道符,還不幫著想想辦法?”


    “雪娥!別愣著,接著講,你今天要是能教會一個,我不光多出一筆份子給你,學會的也是一樣有份。我看那些聽漏了的還笑得出來?”


    果然、晶石是彈壓的利器,課堂紀律立馬改善,幾十歲的好奇寶寶也開始頻頻舉手了。


    正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雲裳工坊的聲威可不是蓋的,行業裏的翹楚們一起埋頭苦思,絕不亞於後世裏什麽‘精英團隊參與研發’。奇思妙想一個接著一個,根本就不用方婉蓉費什麽神。雪娥也從最初的青澀和顧忌裏擺脫出來,畢竟也是當了好幾年大師姐的,終於有點落落大方的侃侃而談了。就算再有什麽‘銀銀而異,修放既魚’啥的,大夥也習慣得不行了。


    隻用了短短的七天,攻關就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落到最後、雪娥多數時間都是站著看,畢竟人家可都是各道工序上的大拿,小學徒實在是幫不上什麽忙。


    從雪娥手書的三千個淨文裏挑出幾個作為最後模板,再把九州方塊字的輪廓、筆劃、精測出深淺、先微篆勾勒成蠟模,再換成薄如蟬翼的貼花、置於胚胎隱蔽處。而襯在底層的小符陣,依然是暹羅固有的雲淨咒,這種本土加異域的融合,更是把整個巧思發揮到了極致,讓茶壺茶杯茶盤皆有機關。最妙的是那些雜質的處理,從茶湯熏蒸抽離後,一路沿著符陣向下,將一朵朵暗刻的鳳仙花變幻出來,當真是出人意料。整套茶具用過後,隻要在清水中浸泡片刻,立刻就會煥然一新,使用起來頗為順手。弄得飲三道茶,如同賞一幕水墨丹青,有心人會越看越有滋味。


    還有些更絕的構想,已然不是這小小的三件套能裝得下了,也最終被方婉蓉果斷的喊停。心思不能都用盡了不是?等第一套有了行市,接下來再陸陸續續的推陳出新,豈不是更好。


    自此,一切已經完全脫離了小女子的初衷,往更遼闊的天空去了。雖然,最終定模的那幾個字,再難尋覓那一晚、風雨交加於淡淡鄉愁中的意境。但當它們最終定燒成功一刻,依然是那麽令人雀躍。


    翻開每個茶盅、蓋底一方輕巧的戳記被窯變成深藍的陰刻款。米粒大小的個頭不光是對觀者的考驗,好像還有點躲躲閃閃地。若是哪個九州人士看了,肯定會大跌眼鏡。那赫然是某位女子的閨名,‘上官蓮兒’一點小小心私終於還是大白於天下,成了價格不菲的尋人啟事。


    方婉蓉端著這套珍貴的初成品,慎而又慎地放在她房中的茶幾上,怎麽看怎麽喜歡。待端詳到那方小款,隻是覺得很別致,卻有點不明所以。就看見雪娥這小妮子塞了張字條給她,還非常心虛的拜了下去。“幹嘛呢?這是,有什麽事還鬼鬼祟祟地。咦?上官蓮兒,原來妳叫這名字,好哇!讓你瞞得好苦!說說吧、我該如何罰你?”


    “家主,這件事的確是晚輩的錯,小女本不該拿假名字騙您,您要責罰這就責罰吧。不過還請您看在相識一場,留著這個小款,小女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方九娘玩味的盯著這方隱蔽的款識,話音裏卻好像混沒在意。“哦!說來聽聽!”


    “小女曾經跟您說過,我到這一世原本是為了找個人,可您也知道千萬裏大陸人海茫茫,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才能相遇。如今,若承您金口答應,小女心裏就又有了指望。無論將來、我和他是否能重逢,隻要您不棄,小女子都願意粉身碎骨……….”。


    不待她說完,方九娘卻展顏一笑,若三月裏的春桃:“不過是名字而已,況且這些字方方正正很好看呐!說了是你的私印嘛,就是盼著你揚名立萬嘍。不過…….,有件事、我也瞞了你很久,想不想知道啊?”


    “聽了可不許哭鼻子,其實啊、我就是你的親姐姐,早年流落到這裏,含辛茹苦地等到今日,嗚嗚!這才找到了你呀,我的傻妹妹。哈哈哈!”


    怎奈、就是一句靈機一動的玩笑話,竟徹底讓小丫頭崩潰了心防。那眼淚撲簌簌地落在前襟上,女人的心酸也是隻可意會的,眼淚更是可以傳染的。罵了一句‘沒出息的小樣’,方九娘就飛快地掩去眼角一朵淚花,狠狠刮了一下蓮兒通紅的鼻子,硬是將她拽了起來。


    “先別忙著哭,要是這東西賣不出去,你可不能怨我。再說了,這幾個字忒也小氣了些,萬一那人是個缺心眼的呆瓜,錯過了可怎麽辦?還不快去弄得大大地,鑲在最顯眼的地界!這也要我教?”


    “哦!”蓮兒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終究不敢忤逆了家主,淒淒哀哀地向門口踱去。將將摸到門邊,又賭氣地迴過身來,輕輕扯住了九娘的衣角。


    單手抹淚就更忍不住悲傷,蓮兒抽抽搭搭地哽咽道:“家主,能不能不改?”…..“這也太便宜他了,嗚嗚…….憑什麽呀?”…..“你說的是真的,他就是個傻瓜,到了現在都不知道有人找他。….嗚嗚…..就寫這麽小,偏讓他看不見…..嗚嗚….”。


    到了這時候,方婉蓉真是哭笑不得了,一把抱住委委屈屈的小人兒,一邊替她捋著後背一邊罵道:“哎!如此精明的一個人,怎麽就看上這麽個貨。他是傻瓜,你就更傻。還動不動就想粉身碎骨的,你一輩子能碎幾迴?你倒是給我粉個十次碎個八次看看!哼!……遭盡了我的心…..呦!這流著鼻涕呢,還不忘美的冒泡了?”。


    (注:“團結、緊張、嚴肅、活潑”係三幾年偉人在‘抗日大學’的校訓,卿卿生命一畢業就將奔赴前線,那是人類史上最慘烈的沙場。漫長的八年!對台灣來說更漫長!國共雙方直接戰死的將士超過千萬,因戰爭而逝去的平民整整一個太陽。觸目驚心的數字,讓偉大的蘇聯衛國戰爭都跟著暗淡了。就說、這八個字過分嗎?應該更過分才是。好容易勝了,本該得到的清償卻沒來。老蔣忙著呢,別說釣魚島了,給琉球群都沒幹。轟著八百萬精裝來迴拉磨,不肯派一萬保安開疆拓土。戰勝國在人家國土上,除了顧問就是特使,觀摩老美活‘誒喂’就覺得很滿足,這是神馬精神?現在呢,居然有人說台灣挺好,台灣還有人說島國真棒,一群賣醫療道具的理想。因此,不能忘記,是啊,不能忘記。所以直到九零年這八個字仍然在,它們在中小學的教室裏,樓道裏,主樓的影壁上,無處不在的少年兒童記憶裏。還好不在廁所裏,因為那裏有一句更有名的:“講衛生光榮不?講衛生可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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