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日天井中宴席,眾人皆將她驚為天人,阿呆無從說起,就隻有二姐出來圓場。<strong>.tw</strong>那少女自有一番涵養,先與長輩見禮,方才過來搭話。


    說道自己家世背景,言語間含糊其詞,隻有閨名倒是沒有參假,卻隻悄聲告訴二姐:“小女名叫李若晴,丙辰年生人。趙家姐姐莫要說與他人……”。


    那二姐倒是心直口快,連忙放下筷子,想都沒想就布告與眾人,鬧得小姑娘耳根也紅了。阿呆更是沒心沒肺的,當即就晴兒長晴兒短的叫了開來,也不管那邊廂白眼亂飛,蓮足緊跺。


    趙掌櫃夫婦見晴兒不願多說,也就不再追問,隻是安慰晴兒說:在這裏踏實住著,何時想走趙家何時派人相送。阿呆更是一副自來熟的嘴臉,掏心掏肺的將自己宗門趣事說了個通透,尤其是上官蓮兒與她長得如何如何像,哪天一定要帶著人家進山相見雲雲。


    見大夥都聽阿呆口若懸河,晴兒終於拿起碗筷開始吃飯,她這一吃,眾人卻都停了。小丫頭盡管餓的狠了,仍不忘自家做派,嫋嫋娜娜中盡顯優雅舒展,側身小口吃相甚是可愛。


    二老看在眼裏,知道今天是遇見了真正的大家閨秀,心裏也不知是喜是憂。堪堪吃到小半碗,獸骨魚刺整整齊齊擺在一邊,小丫頭筷子伸在半空,正想夾過一隻丸子,驚覺滿桌目光*辣瞧向自己。晴兒大囧,還以為是飯粒黏在臉上,慌忙低頭轉身用手去尋,隻聽阿呆放聲大笑,他這一笑帶動眾人都跟著笑作一團,一時間其樂融融,獨晴兒捉襟見肘。


    不料想第二日一早,晴兒身上忽冷忽熱,感情是連日來心中氣苦、擔驚受怕,前一日又用冷水淋頭著了涼。眼見渾身無力,走是走不得了,隻好忍在這裏養病。


    這幾日趙家人輪流陪伴,床前就沒斷過人,阿呆更是收羅些稀罕物事、講些荒誕笑話逗晴兒開心。晴兒平常就不苟言笑,自打偷聽到父親本意,有事就更往心裏藏。在家時,除了身不由己的母親偶有體己之言,試問天下哪還有人可以傾吐衷腸。


    趙家人越是如此對她,越是引得小丫頭傷心,自己含玉而誕,身份何等尊貴,卻原來連尋常百姓都不如。“一定要盡快離開這裏”,這幾天晴兒心裏隻想著這句話,可究竟要去哪裏呢?


    眼看晴兒一日好似一日,趙家上下心裏明白,既然人家不願透露身世,那遲早是要走的。<strong>txt電子書下載http://.80txt/</strong>全世界就隻有阿呆才不管這些,見小丫頭不苟言笑,這位爺就越是想博美人一笑,仿佛越是艱難就越是有趣一般,樂此不疲。


    晴兒自幼與胡伯學了武藝,尤其是輕功很有幾分火候。胡伯的心思:畢竟是個女孩子,如遇危難,打不過至少也可以全身而退。未成想,晴兒與這輕身功法很是契合,加上天資聰穎,八年下來,什麽貓行虎步、蜻蜓點水、馬踏飛燕什麽的倒是比他這個師傅學得通透。


    這日晌午,阿呆百般遊說之下,小姑娘終於跟了他往酒樓來。晴兒本想,連著四天,父親那幫內衛遍尋不著,最好已經撤了。此時上街也好,逮個機會就此作別。相處這些時日,看得出趙家人本性純良,尤其是眼前這個莽撞鬼,更是天真爛漫的極致,不似自己幾個哥哥工於心計,口蜜腹劍的。可是自己身不由己,萬不能多作逗留,否則不隻自己無法逃脫,還要連累這呆小子全家。


    怕啥來啥,內衛府的人此時就在樓下,趁他們還沒尋到這裏,晴兒就想著趕緊脫身。那邊一胖一瘦正打得火熱,要不是還隔著張桌子,二人早就勾肩搭背起來。阿呆本不會飲酒,以往在家偶爾陪父親喝一杯,倒有大半倒給了母親。經不住三胖子一再相勸,一壺酒早就進了肚。這位呆爺此時還不知道,這酒和男人的融合會造就怎樣的奇葩。對於阿呆這個半大小子來說,當下這點見識,在這間屋子裏簡直就是土鱉級別,縱與晴兒相比也是頗有不如。那三胖子所說的每一件事都是那麽新奇,原來世界如此之大,自己現在隻是井底之蛙。胖哥酒意也有五分,臉上仍然是一副歡天喜地的甜笑,像極了一個開了口的紅蘋果。


    這邊晴兒心裏卻越來越焦急,臨近正午,二樓陸陸續續熱鬧起來,尤其是窗口那桌。透過虛掩的房門,晴兒偷眼觀瞧,兩個精壯漢子,其中一人目光一刻不離窗外街道,另外一人餘光在樓上眾人裏巡視,偶有低語,卻不喧嘩,眼見就不是來吃飯的。這裏視野極好,樓上樓下均有內衛眼線,自己妄動不可能不被發覺,隻有在這裏躲得一時。見那個莽撞鬼起身又要叫夥計添置酒菜,到時候房門大開行跡畢露無遺,這可如何是好。晴兒雙手一通亂比,最後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三胖子首先會意,過去關緊房門,故意大聲吆喝了幾句,用一身肥膘將門縫遮了個嚴實。


    到了此時,晴兒隻好認命,低聲對阿呆哀求道:“你不是說青蓮峰上有個師姐長得很像我嗎,待會兒躲過家裏的追蹤,你能帶我去嗎?”阿呆心裏大喜過望,隻是不知能否說服師門將晴兒收入門牆,此時酒氣上湧,也管不了許多了,連忙點頭。三人在雅間裏裝神弄鬼,飲宴不休,自以為天衣無縫,總算是將那夥人磨走。


    說道眼前之事,胖子要先迴慶開告知母親,卻被阿呆拉住定要再盤橫一日,至於晴兒自然繼續在趙家躲避風頭,擇日伺機上山。最後,三人約定五日之後,在紫霞峰下小鎮聚齊。


    此時、漢陽下水碼頭,四十幾條巨大的官船一字排開,沿江十裏桅杆如林,遮天蔽日,民船盡皆走避。此時晚霞滿天,染得江水一片血紅。


    船艙之中,胡伯和另外兩個老者正在商量著什麽。艙門口一聲通稟,隨即挑簾進來三個精壯漢子,當先一人正是自己兒子胡成軍。見兩位老者在場,他快行兩步,抱拳於胸道:“稟報列位總管,先鋒五營三千弟兄由外向內收網,可以確定少主並未遠走。弟兄們已經在漢陽城內外搜尋數日,看來此次少主決心已下,城內也定有接應。這幾日少主不但未在外飲食住宿,也未到周邊廟宇街市遊曆。是否逐戶去查?”


    胡伯與那兩位老者換了個眼色,沉聲道:“傳令吧:先鋒營今夜撤出漢陽,在附近要道關隘設伏,水路交由龍衛水師負責。記得,留西門一條出路,我會親自負責。去吧!”


    “爹,西門真的不留人手?要不我帶幾個得力的弟兄…….。”


    “放肆!胡叫些什麽?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今晚開始,西門外要是讓我再見到一個內衛,看我不活剝了你,還不下去!”看胡伯動怒,三人拱手倒退數步轉身出了船艙。


    見一眾部下退了出去,一名紫衣老者笑道:“老胡,此次我神機營的夜郎犬雖然尋到少主蹤跡,可是在城東沿江一帶。你咋知道少主會向西走?可別老謀深算一輩子,卻讓雛鷹啄了眼睛”。


    “哎—哎—哎、老王,管好你那些阿貓阿狗的就得了。這天下了解少主的,我稱第二還沒人稱第一。向東向南盡是繁華之地,要是以往依著少主那愛玩的心性,順著這兩個方向一路尋下去,定會有著落。說不定老夫也和她一起多散幾天心。可是這次不同以往,肯定是少主知道了什麽,根本就沒那心情。這才是老夫最擔心的。”


    另外一個藍衣老者一直沉吟不語,聽到此處,長歎一聲道:“行了,老王,還是老胡說得對。你一天就知道逗狗撩鷹,哪裏知道這鷹的主人早已經欺上門來了”。


    那王總管眼睛一橫,不屑道:“你是說漠北那些韃子,去年秋天不是被驃騎將軍楊烈殺得望風而逃,不敢再過黑水河一步嗎?那往京師報捷的奏折還是我神機營呈的。”那藍衣老者長歎一聲道:“哎!敗啦。這種事瞞得了世人,瞞得了我和老胡嗎?”王總管望向胡伯,隻見胡伯滿臉悲憤,不禁大驚失色。


    隻聽藍衣老者神情落寞道:“那楊烈,不聽參軍金世昌之言,孤軍深入黑水河穀,被韃子萬箭齊發、射殺我南元兩萬鐵騎。騎兵盡失之下,茫茫大漠無險可守,六萬步卒一敗再敗直逃到漠南河北岸,隻剩不到一半。當時河水暴漲,楊烈不顧士卒死活,強令渡河。中軍剛過,韃子騎兵隨即就到,將我大軍分割成數段,金家一門忠烈、父子七人均戰死河灘。哎,那楊烈倉惶逃進臨州城時,身邊不足八百騎。要不是那一年水大,人家昊天單於早就攻下臨州……….。”


    “哎、哎、哎,我的劉大總管,莫要再往下說了,當心管不住你那張老嘴。要是我們哥仨兒裏有個胳膊肘往外扭的,還不定你個妄測聖意、誣陷國家棟梁的罪名。活了一個甲子的老頭子啦,不過隻是個副總管,咋還沒長記性。”


    耳邊猛聽得一聲斷喝:“幹你*的!”緊接著,一隻茶壺摔落船板,粉身碎骨。“兩個老東西!平常你們賴在主人身邊,沆瀣一氣也就罷了,明知道我和金老將軍一家交厚,這種事情也要瞞我。虧我還是神機營的總管,你們還想羞臊我到幾時。劉允你個鱉孫!接下來怎樣?還不快說。”


    胡劉二老相視苦笑,胡伯言道:“不告訴你,自有道理,就你這火爆脾氣,當時讓你知曉,還不提了刀子就去殺人”。


    “哼哼!這麽說我還要感激你們嘍。別賣關子,趕緊說。要是再敢隱瞞,我王天罡從此與你們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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