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守一搖頭道:“俊義你的心意本官心領了,可枉你才思敏捷,卻也不免自欺欺人。自從鹽津山遁逃以來,八百唐軍潰兵之行事每每出人意料,處處搶我機先,常郢雖為一介名不見經傳的老匹夫,行止間卻頗有名將風範。似這等厲害角色,算計之內豈會留人餘?地?再不必做此奢望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清河既失,張家的幾位老太爺兇多吉少矣。”


    頓時張俊義、張昌平等人盡皆神色慘然。


    張俊義細細思量,果覺劉守一所言不無道理,半晌始才歎息一聲,說道:“大人,有道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事已至此,不如多派流星斥候,遍告周邊各縣,一來加強戒備,以防八百唐軍潰兵故伎重演,二來同時也可打探張老太爺消息。”


    劉守一黯然點頭,疲憊地向張俊義揮了揮手。


    …………


    而此時,清河縣,方圓不過二十餘裏,?戶數八千餘,人丁兩萬餘,如今全城已在八百唐軍虎賁士卒的控製之下。


    清河縣城,北門。


    常郢山嶽一樣屹立在獵獵招展的大旗下,在常郢的麵前,百餘名虎賁士卒劍拔弩張,將數十名衣衫不整的官軍圍在中央,兩軍陣前倒斃著數十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有官軍的,也有虎賁士卒的,地上那一灘灘殷紅的血跡昭示著這裏曾經上演過慘烈的博殺。


    這夥官軍雖然隻有數十人,卻團團圍成一圈,長槍和短刀配合默契,就像一隻長滿尖刺的刺蝟,硬是頂住了百餘虎賁士卒的輪番圍攻!


    常郢渾濁的目光越過這夥兇狠的官軍,落在官軍保護圈裏那一夥人身上。


    這夥兇狠的官軍絕不是普通的官軍,其戰鬥力甚至堪比那平海軍的精銳大軍!小小的清河縣,哪來如此兇狠的官軍?莫非……這裏麵還有什麽大人物?


    常郢一捋花白的柳須,心頭一動,渾濁的眸子裏倏然掠過一絲精光。


    陡然,常郢大喝一聲,眼中殺機大盛,厲聲長嘯道:“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


    頓時,百餘虎賁士卒立即轟然響應,嘹亮的吼聲震碎了清冷的晨曦,可數十官軍的表情卻跟蕭肅的寒風一樣,冷入骨髓,對流寇的呐喊聲充耳不聞,似乎,在他的眸子裏,曆來隻有殺人或者被殺,生命對他們已經全無意義。


    這是一夥冰冷的殺人機器!沒有成百上千次冷血殘忍的廝殺,根本不可能錘煉出如此堅硬的神經,能夠調動如此精銳的官軍充當私人衛隊的人,又豈是普通人?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又一夥虎賁士卒氣勢洶洶地從城裏殺來,當先一員大漢,身高九尺,手提一根丈二的猙獰狼牙大棒,滿臉漆黑,兩眼瞪圓有如銅鈴,卻不是典虎還有誰來?


    這夥百餘虎賁士卒的洶湧而來,從外圍又形成了一道厚實的包圍圈,這下子,裏麵被圍的人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了。


    典虎三步兩跨趕到常郢跟前,沉聲道:“孟圖先生,某給你帶了個人來。”


    常郢凜然道:“什麽人?”


    典虎熊掌似的大手一揮,厲聲喝道:“帶上來。”


    典虎話音方落,卻見兩名虎賁士卒已經挾著一名賊眉鼠眼的家夥走了過來,然後將那廝扔垃圾一樣扔在常郢麵前,一挨落地,那家夥立刻乖巧地趴到了地上,把個屁股撅的高高的,倒是也深諳這亂世保命之道。


    “汝叫什麽名字?”


    “小、小的張三兒。”


    “張三?”常郢沉聲問道,“你是做什麽的?”


    那喚做張三的小人垂著頭,諂媚似地應道:“小的自幼在張府做雜役,是以知道張府許多大小事情,小的尋思著這些事情可能對大將軍您有用,故而特來稟報。”


    “哦?”常郢目光微凜,瞥了那渾身抖似篩糠的張三一眼,戲謔的問道:“那本將問你,張三,你都知道些什麽?”


    張三聞言一喜,忙恭敬的答道:“隻要是跟張府有關的,大人隻管問,小的便沒有不知道的。”


    常郢笑道:“是麽?那你倒是說說,這張府有何來曆?”


    這時,被圍的官軍防禦圈裏,一名中年人突然嗔目大喝道:“張三,你這吃裏爬外的狗東西!豎子敢爾?”


    張三眉頭一跳,忙諂媚似的答道:“迴大將軍,這張府乃是漳泉節度副使張大生的族內府第,剛才衝小的狂吠那位就是張府管家張武州,這廝仗著身為武府管家,處處欺壓我等平民哇,居然想著強納小鳳仙為妾,可憐那小鳳仙兒自幼與我青梅竹馬,嫁給張武州之後每日以淚洗麵、痛不欲生,還望大將軍替小的做主啊。”說著說著,那張三一大老爺們兒竟是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就當著一眾人的麵嚎啕大哭了起來,其聲淒厲,如泣如述,讓人不禁聞之欲悲……


    官軍圓形防禦圈裏,那雄壯的中年人早已經氣得滿臉通紅,厲聲大喝道:“張三狗賊,休要顛倒黑白,血口噴人,分明是你心存不良、見色起意,與那賤婦勾搭成奸,竟反過來誣陷於我,真真是氣煞人也。”


    張三還欲再說,常郢冷然道:“張三兒,廢話少說!迴頭本將軍就把小鳳仙兒賞賜給你。”


    張三大喜過望,連臉上的那顆鬥大黑痣都綻開了笑容,諂聲道:?“大將軍,你看,剛才罵我的是那張府的管家張武州,他身邊的老家夥就是張大生的老父親張進!


    對了,還有那張進旁邊的,喏,就是左邊那個,他就是清河縣令張揾,右邊那個是複陽縣尉,其它的都是些門下小吏。”


    常郢眉宇驟然一跳,半晌無語,良久始仰天大笑起來。


    典虎不解,疑惑地問道:“常大人,何故發笑?”


    常郢笑聲一頓,說道:“哈哈,小子安知,咱們這一次是抓到大魚,這張家的幾位老家夥都被咱們給一網打盡了……哈哈……”


    “呃……”典虎困惑不解地撓了撓頭,渾然不知常郢所謂的一網打盡是個啥意思。


    可現在在他看來常郢就是整個南唐除了皇帝李煜之外,第二號最厲害的人物了,早對常郢敬為天人,就算常郢跟他說某人放的屁是香的,沒準他都會信以為真還湊上去聞聞。


    大搖大擺的猛虎下山一樣走到虎賁大軍陣前,典虎將手中狼牙大棒高舉向天,厲聲喝道:“一網打盡!”


    “一網打盡!”


    “一網打盡!!”


    典虎振臂厲吼。


    “一網打盡!~~~一網打盡!~”?數百虎賁士卒立刻山唿響應,聲勢駭人。


    “嘎?”?常郢聽了直翻白眼,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不過這一網打盡就一網打盡吧,反正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高調點兒也沒多大點事兒的。


    頓了頓,常郢當下望向典虎道:“典隊正,這夥官軍就交給你了,除了手拿兵器的士兵,剩下的都要抓活的,懂了嗎?”


    典虎聽罷,眸子裏殺機大盛,森然道:“常大人放心,這裏就交給某了。”


    …………


    清河城北三十餘裏,一騎如飛,風馳電掣地朝著北方泉州的方向急馳而去,初升的朝陽下,一麵三角小旗插在騎士背後,獵獵招展,上麵清晰地繡著一個“張”字。


    …………


    而此時,泉州城,漳泉節度副使張大生府邸,張家族長張大生行色匆匆進了內院。


    進來的時候,張大生正負手站在窗前,望著窗外天空中那厚厚的烏雲發呆,許是自己族弟張朔的腳步聲驚攏了張大生的思緒,他歎了口氣轉過頭來。


    “二弟,你來了?”?張朔頓了頓,神色恭敬地向張大生抱拳作揖,問道:“大哥,你找小弟有急事?”


    張大生點了點頭,臉上的憂色越發濃重,答非所問道:“眼下南唐國勢越發強大起來,又是大舉進攻我漳泉之地,怕是鐵了心要收複這漳泉二州了,前番征戰,我算是見識到了這唐軍的厲害了,兩萬餘大軍提前埋伏偷襲他們,愣是沒將他們那千餘人馬給留下,如此看來,恐我漳泉二州危矣啊。”


    張朔不解道:“大哥,匪患死灰複燃,自有那陳洪進和平海軍大軍和各地的府兵鎮壓,這些賤民生死與你我兄弟何幹?大哥今天叫小弟來,莫不然就是為了說這事嗎?”


    張大生搖了搖頭,說道:“這不過是大哥一時感慨罷了,二弟,父親迴漳州清河探望族內的幾位老人,留居清河縣城也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大哥心裏終是放心不下,這清河縣地處漳州邊緣,匪患叢生,頗不太平,眼下大軍頻頻出動,想來賊寇不似此前那般猖獗了,估計此刻道路已經暢通無阻,不如你親自走一趟,將父親接迴咱們泉州來如何?”


    張大生此人雖說是個沒多大才學又是陰險狡詐的人,但是為人卻是至孝,張朔也知道大哥脾氣,當下答應道:“大哥,小弟這便迴府稍作準備,就即刻啟程。”


    張大生想了想又道:“嗯,我讓盜拓帶一千平海軍士卒給你隨行護衛,二弟一路小心、早去早迴。”


    “小弟省得。”張朔說著向張大生拱了拱手,當即告辭而去。


    …………未完待續…………


    (cq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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