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和藥碗都被擱在旁邊的小幾上,那碗漆黑的藥汁顯然被打翻過,藥汁傾倒在托盤裏,已經快幹了,邊緣處隻剩下一片淡淡的棕褐色痕跡。


    “母後,顧姑娘來了!”


    楚江宸在婦人耳邊提醒了一聲,原本幾乎已經睡過去的婦人立刻劇烈地咳嗽起來,平複了許久,才慢慢緩了一口氣,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清。


    楚淩霜見狀,背過身去抹了一把眼淚,禁不住小聲哽咽起來。


    “顧姑娘……”


    “娘娘請說。”


    顧雲聽坐在楚江宸讓開的位置上,附在皇後娘娘身邊。楚淩霜領著老禦醫去門外等候,楚江宸大概也早已得了吩咐,去屋外指揮在外的宮人準備相應的東西。一時間屋子裏就隻剩下了顧雲聽與皇後娘娘兩個人,小聲地交談著外人聽不見的話。


    “江宸說,那天本宮向姑娘提的條件,姑娘已經答應了?”皇後娘娘連唿吸都十分困難,更何況是說話。


    顧雲聽上一迴見她時,她雖瘦骨嶙峋,卻還有人的模樣,而這一次,幾乎就隻剩下一張失了血色幾近死青的皮裹著一副幹巴巴的白骨,精神時好時不好的,像是迴光返照。


    “是。娘娘給出的籌碼足夠了,這筆買賣對雲聽而言,很劃算。”顧雲聽垂眸,淡淡地道。


    皇後那張紙條上的字寫得有氣無力,筆畫都扭曲打著顫,看似很長,但事實上隻有兩個字——


    弑帝。


    顧雲聽是沒有再操持舊業,做什麽殺人越貨的勾當,不過既然對方給出的籌碼是長平伯府的將來,那倒也無妨。


    至於皇後娘娘為什麽要讓她做這種事,顧雲聽倒是還有些不大明白。這“帝”之一字,指的自然是祁帝。


    當日皇後娘娘清冷斷續的曲調猶在耳旁,字字句句都清晰可聞。


    ——“春花秋月,歌舞舞榭,悲歡聚散花開謝。恰和協,又離別,被娘間阻郎心趄。離恨滿懷何處說。娘,毒似蠍。郎,心似鐵。”


    這是曾瑞《山坡羊》中的一支,名作《妓怨》。不論是曲還是詞,都不像是皇後娘娘這樣自持身份的女人會唱的,但或許在她心裏,也唯有這支曲子才最合她的心情?


    郎心似鐵麽?


    顧雲聽正思忖,卻很快又聽皇後接著說:


    “顧姑娘可還記得,當日鳴雁山下,你答應本宮,會將幕後之人的身份查出來,如今……可有眉目了?”


    “雖然沒有證據,但,對方所雇的人之中有一名頭目稱,鳴雁寺之事,是獻貴妃所為。”顧雲聽隱下了所謂“頭目”的身份,低聲答道。


    “獻貴妃……果然。”


    皇後娘娘闔眸,微微仰頭,有淚珠自眼角劃落,跌入她身下的毛氈之中,消失不見,好似隻是顧雲聽的一場錯覺。


    顧雲聽愣了一瞬,福至心靈,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獻貴妃和陛下……?”


    “無非是君王的製衡之策罷了!”皇後語氣裏既有怨恨,卻也無奈,重重地開口,終究是氣力不足,幾乎隻是吐出了幾個音節,便隻餘下了長長的氣音。


    兩人相對著沉默了片刻,皇後娘娘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唿吸卻越發急促起來,仿佛是一口氣堵在心口,唿不出又平不下。顧雲聽不敢妄動,連忙將老禦醫喊了迴來,楚淩霜和楚江宸都趕了迴來,守在竹榻旁邊。


    “本宮、本宮死後,你們都莫要聲張,霜兒、霜兒帶本宮迴鳳儀宮,對外隻稱染病不見客,有人拜會……便讓她們去尋皇、皇太後,且等三日之後再做打算……江宸大婚剛過……不宜、不宜在這個節骨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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