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鼎內,不見日月,流光難刻。


    周虞先祭出祝融火精旗,


    經過《子赤祭器章》多日祭煉,這件法寶此前的損毀已恢複得七七八八。


    不久前在洞庭龍王府中,又得一百八十八粒火精子,煉入其中,此刻大旗招展,旗幡中光焰點點,粒粒如星,共計有四百二十七粒,不斷跳躍。


    每一粒火精子,都好似一頭火焰魔神,不斷變幻,呈現恐怖麵孔,仿佛巨人騰空,足踏二龍,雙手一抓,就有滔天火焰,焚滅人間。


    傳說之中,上古祝融氏生而兇惡,善操天下火,魔氣滔天,為帝顓頊約束,始得歸正,為火正之神。


    及共工氏爭帝位於顓頊,祝融氏與之戰,水火相侵,天下大災,顓頊乃敗共工氏,為天下主。


    共工氏大怒,觸不周山,天塌地陷,水灌人間。


    祝融氏薨,以肉身鎮不周山底,永鎮共工氏,其精神不朽,化為一元之數火精子,彌散世間,曾為禍。


    帝顓頊收之,及帝嚳時又收之,至於帝堯,召群龍襄助,終於熄盡火精子。


    此禍為害三代,是上古一大要事。


    此時此刻,周虞真正感受到祝融氏之恐怖。


    這等上古魔神,堪稱神話生物,簡直強大得離譜,


    其隕落之後,不朽之精神化為十二萬九千六百火精子,如今他祭煉這麵大旗,其中僅有四百二十七粒火精子,此旗烈烈狂炎,灼潮恐怖,便達到令他震駭的地步!


    若是集齊一元之數的全部火精子,又該何等恐怖?


    何況那也隻是祝融氏之不朽精神罷了……


    此刻大旗翻轉,其中火焰升騰,四百二十七粒火精子如四百二十七頭魔神,噴吐光焰,當中浮著兩截斷棍。


    這正是當日蒼梧長三角局副局長,申市負責人廖定勝副局長,與妖族赤睛暴猿激戰,一擊崩斷的混金長棍。


    此長棍在熔煉過程中,曾加入太一精金。


    太一者,原始之一也,


    太一精金,就是天地初開,渾濛切割之時,一切庚金之源頭,受天地陰陽熔煉,精粹其華,得太一精金,顆粒皆珍貴,


    自上古以降,便是煉氣士祭煉飛劍法寶之無上寶物。


    這兩截斷棍,在祝融之火中熔煉,一煉就是足足十八日,終於徹底消解,化為一灘混金溶液,從中隱隱浮現出三顆極其細微,有如微塵的白金色顆粒。


    這就是太一精金……


    周虞見狀,終於深深唿息,思維大定,兩截照膽劍飛出,他伸手往祝融火精旗中一抓,拿住兩截斷劍,劍鋒淩厲非常,割開他堅固的掌心,流出鮮血。


    又有七滴玄黑色的重元之水,


    以及一團暗紅色的古妖之心火,


    被周虞一並投入其中。


    接著,他頭頂升起一道氣流,是將靈魂顯現出來,猛地一震,便化為三顆栩栩如生的頭顱,每一顆頭顱都麵目清晰,和他的麵孔一般無二,分別張口,吐息精華。


    重煉照膽劍!


    如今,太阿劍在他手中,此也是帝王之劍器,威道之巔峰,其強橫之處,甚至猶在照膽之上。


    但太阿不是他的,


    照膽,才是他入修行以來,一直祭煉的劍器!


    ……


    ……


    暮夏之天光,流碎於湖澤之中,霞雲籠著西麵天空,日頭垂落,漸沉在雲夢澤下。


    遠處群島似星,羅列棋布,好似有一支大手,於天幕之下,施展偉力,把雲夢澤為棋盤,操弄群島,分縱橫黑白,布一場大局。


    漁舟唱晚,


    一條小船,徜徉在雲夢澤間。


    小船當中,坐著兩個麗人。


    她們並排而坐,手執釣竿,分向兩邊,各在垂釣。


    浮子在細碎的水波中沉浮起落,任它上上下下,有魚無魚。


    釣魚人的心不在魚上,當然就不在乎有沒有魚上鉤。


    “第三十六天了。”


    吳清清一手托著腮,另一手扶著釣竿,食指在竹竿上輕輕叩著。


    “想他啦?”


    李霜笑吟吟問道。


    吳清清沒好氣道:“說的好像你不想似的……哎,抽煙不?”


    她悄咪咪地從袖子裏摸出小半包華子。


    “還有?”李霜訝然。


    “馬導的存貨,全被我a來了。”


    “馬導真可憐。”


    “他可憐個錘子哦,雲夢龍王安排了不少高手,陪著他和老賀去耍了,不知道多快活。”


    吳清清說話間,打了個響指,指尖生火,給自己點上一支。


    “我不抽煙啊。”李霜說道,略頓了頓,又道,“來一支吧。”


    吳清清乖巧地奉上一支,然後幫李霜點上:“來,給大佬點煙!”


    “你少來。”李霜吸了一口,很不習慣,咳了兩聲,惱火說道,“我是真得不行啊,怎麽試也不行,看來是真沒這個天賦。”


    吳清清安慰說道:“霜姐,你別急啊。不是誰都能跟周虞那個變態比,他進度快,是理所當然啊,一般人修行,我聽說三年五載入門都算快的。”


    李霜好笑道:“清清,你不用這麽小心,習慣叫他狗子,就那麽叫啊。”


    “啊這……”


    “你是不是覺得對不住我?”


    吳清清沉默了一下,吸了一大口煙,說道:“是呢。”


    李霜把釣竿放下,卡在船沿,轉身輕輕攬住吳清清,手撫在她頭頂,細細地梳理著她的頭發,


    她們像相互依偎的一雙寒風裏的嬌花。


    “你想那麽多做什麽?這世上的事啊,就像人一樣,沒有齊全完美的,沒有誰是誰的誰。


    你和他怎麽樣,是你們的事;


    我和他怎麽樣,又是我們的事;


    他選誰,是他的事。


    就像我,我愛不愛他,我心裏明白,他怎麽想,我能有什麽辦法呢?那個話怎麽說來著,我愛他,和他無關。”


    吳清清憂傷說道:“哪能真的無關呢?”


    “我就當作是無關吧。”李霜收了釣竿,鉤上無餌,“天快黑了,這大澤裏多有水精猛怪,就我們倆的三腳貓手段,還是快點迴吧。”


    “好啊。”


    吳清清也收了釣竿,拍了拍手,放出一枚信符。


    遠處的水波之下,便湧起一層浪潮,浮出來一頭巨黿,那巨黿遊動過來,吳清清將船上韁索拋過去,巨黿叼住韁索,拉著小船便行。


    湖風有點涼,


    秋來了。


    ……


    ……


    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


    洞庭湖畔,


    武陵桃源。


    長槍短炮離去,下半年度重頭戲的大片《種桃花》開機儀式終於結束。


    攝影棚裏,


    趙暖暖隨便翻著劇本,淡淡說道:“無趣。”


    “你學他說話?”


    徐薇玩味說道。


    趙暖暖轉頭看向她,笑著問道:“徐秘書,聽說你談戀愛了?”


    徐薇不置可否說道:“你信嗎?”


    “有什麽不信的啊,你們人類啊,靠腦子裏上百億的神經元催動,它們排列成山海、飛鳥、高樓大廈,所以人類受困於情緒,是思維的奴隸,是感情生物。”


    趙暖暖帶著一點冷謔,微嘲說道。


    徐薇道:“那你們呢?”


    “我們?”趙暖暖低了低頭,說道,“無趣的生物。”


    兩人沉默。


    良久後,趙暖暖忽然說道:“我的頭發又長了,徐秘書,幫個忙吧。”


    “剪掉?”


    趙暖暖打開手包,取出一張海報,


    上麵是一個穿呢子大衣,戴絨線圓帽和墨鏡,提著手提箱的高大男人,和一個抱著盆栽努力跟上腳步的小女孩。


    “就這個發型,之前我剪過,你不是見過嗎?”


    徐薇猶豫道:“快開機拍攝了,剪掉的話,每天做發型很麻煩的。”


    “嗬,”趙暖暖輕笑說道,“桃花哪裏不能種呀?”


    “那好吧。”


    徐薇變魔術一般取出一把剪刀。


    趙暖暖坐正身子,徐薇走到她身後,理順她的頭發,照著海報裏瑪蒂爾達的樣子,一剪刀下去,秀發根根跌落。


    “你是不是有點想他?”


    徐薇問道。


    “你在說夢話?”


    趙暖暖冷笑道。


    “你們‘天上人’的大腦裏,大概也是類似神經元的東西,也許會排列成機械、星球、浩瀚天河,所以你們想必也受困於情緒,是思維的奴隸,是感情生物。”


    徐薇認真說道。


    趙暖暖默然。


    簌簌簌簌簌………………


    發絲一根根被剪斷,落在地上。


    天旋地變,人間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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