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吳女士不容置疑地處於作出決定的位置,吩咐說道,“十五送我迴家一趟,清清,你和你爸爸去臨安,晚上在那邊等我。


    還有十七,


    你,迴去上學。


    我會和廖定勝打招唿,以後這種事情不要帶上你,今年夏天畢業後,立刻把你調迴杭城,和你十五哥一起加入我的親衛組。”


    “好啊好啊。”


    顧十七開心地拉著吳清清的手,“清清姐,在杭城等我呀。”


    “你是不是沒聽清楚?我是讓你調迴杭城‘雷峰組’,和你十五哥一樣,加入我的親衛組,以後當然是跟著我。


    我允許你跟著她亂跑了嗎?”


    吳女士又恢複“不像人”的狀態。


    吳清清不滿說道:“不行,十七以後是我的人,我現在也是蒼梧成員,我會找雷峰組的那個誰,組長是吧,我找他要十七。”


    “嗯?”吳女士一臉冷漠,“吳清清,你是不是搞不清楚身份?你加入蒼梧又怎麽樣?


    在家裏,我是你媽。


    在蒼梧,我是你的副局長。”


    吳清清氣得跳腳:“梁先生,你不能管管你老婆嗎?”


    梁爸爸搓著手,尷尬說道:“這個,這個,清清啊,我們家二十多年來是什麽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梁爸爸怕老婆毫不掩飾,從心之道爐火純青。


    “嗯,大賢這一點是好的。”


    吳女士十分滿意,看向周虞,


    “我不管你是什麽身份,保密級別有多高,在蒼梧……或許我以‘山中’席位都奈何不動你,但是在吳家……


    我說了算。


    你想做我女兒的男朋友,就該有心理準備。”


    “吳女士,你太過分啦!”


    吳清清更氣,抱著弟弟,往周虞身後一站,說道,“周虞快走,我不想看見吳女士,我怕我和她一樣,二十來歲就開始更年期!”


    “旎旎啊,我和乖囡在臨安等你哦。”


    梁爸爸又是一步,跨迴周虞的流白千劍光幕中。


    十七依依不舍地和吳清清揮手,祭出傷痕累累的飛劍,心痛地架起劍光,遙遙離去。


    “走。”


    周虞從弟弟爪子裏拿迴綠玉金牛杖,將之和照膽劍一起收迴識海,運用《子赤祭器章》繼續祭煉。


    操流白千劍,化為一團光火,巡行夜天之下,迴轉臨安方向。


    “爸爸,我不想住臨安了。”


    梁爸爸大喜,問道:“那我們迴會稽?”


    “我不,我要住杭城。”


    梁爸爸歎了口氣,看一眼周虞,一臉肉疼,小棉襖真的要被拐走了嗎?


    老父親幽幽說道:“好嘛,杭城就杭城,想住哪裏,爸爸給你安排。”


    “聽潮山莊。”吳清清報出李霜家那個別墅區,“我要住那裏。”


    “好好好,沒問題。”


    梁爸爸一臉寵溺,想摸摸乖囡的頭,然後看見自己的小棉襖貼著周虞而立,靠得那麽近,頓時什麽心情都沒了。


    老父親默默地拿出手機,開始發短信,讓人安排去聽潮山莊搞一套別墅……


    一時迴到臨安天目山的別墅,時間已是後半夜。


    周虞告辭吳清清和梁爸爸,開上他的三手小國產,往杭城迴家。


    至於吳清清的車,梁爸爸說明天讓人去拖。


    周虞迴到家時,天已拂曉,


    他沒有去睡,而是換上睡衣,走進書房,安靜地坐下,安靜地思考。


    約莫半個小時後,才起身在書架上翻找,很快找出一本看起來便有些年頭,線裝豎版《李太白全集》。


    他信手翻看,


    翻到一首題名奇長,在李白傳世詩作中並不算出名的詩。


    “吾家青萍劍,操割有餘閑……”


    他一遍一遍地揣摩,


    隻揣摩第一句。


    “青萍劍,青萍劍……”


    不覺天色放明,日頭東升。


    他去洗了澡,換上一身幹淨的白襯衫和舊牛仔褲。


    最近頭發微長,他便找出一個早前用的樸素發箍,簡單箍起。


    然後他平靜地洗了衣服。


    時間將將快到中午。


    他坐在客廳沙發裏,拿出李霜送她的智能手機,隨意刷新一波資訊,鋪天蓋地都是墜機事件,占據所有媒體的頭條。


    他準備退出資訊,撥通某個號碼,卻驀地動作停住,在連篇的墜機新聞報道的下麵,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並排著兩條標題——


    周虞先點開第一條,是杭城本地新聞:


    噩耗!西子湖網紅鬆鼠被遊客喂得太肥,慘遭老鷹抓走!


    下麵是網友們一片哀嚎,紛紛點蠟。


    接著是第二條:


    泰山巨人托日,一劍飛仙西來!


    他點開這條新聞,


    裏麵有極模糊的圖片,沒有配相關文字。


    在評論區,按照互聯網慣例,是大量無聊群眾的罵聲。


    “是誰在嚐試放出風聲呢?蒼梧?還是官方?”


    周虞略過這些念頭,退出資訊,找到餘耀光的號碼,撥通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


    對麵傳來一個淡淡的女人的聲音:“周虞,我是徐薇,餘組長現在不方便。”


    周虞微帶嘲諷說道:“小光哥單身了小三十年,他出了事情,手機不交給家裏,卻交給你。


    徐秘書,我是不是什麽時候得管你叫小光嫂?”


    餘局座的秘書平靜說道:“你覺得餘耀光配我合適嗎?”


    “說的也是。”周虞認真說道,“小光哥雖然有不靠譜的地方,但他人其實很好,你配不上他。”


    徐秘書隻當沒聽見,問道:“你要找他?”


    “我要見他。”


    “他在家裏。”


    “好,你通知一聲,我中午去看他,順便拜訪餘伯伯。”


    周虞掛掉電話。


    “啟門人”任務的線索,在餘家。


    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本應該早一點去餘家,但他總想再試一試,和那位聖名為“聶”的劍聖大人鬥一鬥,於是沒有去餘家,而是迴去看看曾祖父。


    並且,他選擇帶上吳清清。


    因為吳清清有娥皇釵,他可以借用大虞聖絕光,而且她還有弟弟這隻上古遺種大滾滾。


    他總是想做一些身為棋子不該做的事。


    事實證明,


    輸,還是要輸的。


    但他倒不後悔。


    他又撥通李霜的電話,和她說了一聲,昨晚他們說好今天去找餘耀光。


    周虞下樓後,吳清清拋錨的豪車已被拖走,他開上三手小國產,去聽潮山莊接上李霜,然後往杭城北部郊區而去。


    “餘組長是雷峰組的組長呢,應該很厲害吧,什麽案子能讓他受傷呢?”


    車裏,李霜疑問道。


    周虞淡淡說道:“首先,他一點也不厲害,我認識他很多年,他不具備走上修行之路的天份,因此隻學了一些武術。


    其次,


    他有沒有真受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應該是因為違悖組織條例,被臨時拿掉了‘雷峰組’組長的權限,算是組織內部的懲罰。”


    “啊?”李霜驚問道,“組織還有條例麽,不能違悖?”


    周虞不以為然說道:“你是組織成員,你都不知道,我又不是蒼梧的人,我當然更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所謂條例,都是一些有毛病的屁話。”


    “餘組長如果真是受傷的話,我們是不是該帶點東西?空著手不好吧?”


    周虞淡淡說道:“他家祖宗十八代開始就闊綽,什麽也不需要。唔,倒是餘伯伯麽,常年坐輪椅的,要不給他買點水果?


    蘋果你覺得怎麽樣?”


    “是不是太小氣了點?”


    “我想省點,現在沒工作了。”周虞認真說道。


    “我買。”


    “不用,就兩斤蘋果吧。”


    他們來到杭城北郊一個很普通的小區。


    無論對於餘耀光的身份,還是他父親作為前浙省警察廳副廳長、杭城市警察局局長的身份,


    亦或是餘耀光那位十八代祖宗餘世滔的身份,


    這個居處的確顯得太普通。


    他們在小區門口的水果店,買了二斤蘋果。


    站在46號樓1單元501室門口,李霜有點緊張,問道:“所以說,你家和餘家算是世交?”


    “對,他爺爺已經過世,早年曾是我曾祖父的部下,一起跨過東北那條江。我曾祖父,在戰場上救過餘老爺子的命。”


    “那這位餘伯伯,的確算是你的長輩?”


    李霜不禁更緊張了。


    見長輩哦……


    她小聲問道:“我,我能挽著你嗎?”


    周虞下意識道:“這種事情,你們什麽時候需要我的同意過?”


    “你們?”


    “走吧。”


    周虞果斷敲門。


    李霜抿著唇,挽住他的胳膊,在門打開的一瞬間,完美展現一流女演員的功力,臉上已是完美的笑容。


    柔順可親,像極了第一次跟心上人拜見長輩的羞澀女孩。


    開門的是餘耀光,


    他精神抖擻,看起來屁事沒有。


    “小虞,來啦。”餘耀光高興得很,迴頭向家裏喊道,“爸,小虞到了。”


    嘎吱嘎吱的舊輪椅轉動聲傳來。


    周虞點了點頭,走進餘家的門,看著那位從臥室自己轉動輪椅出來的老人,含笑問好道:“餘伯伯,好久沒見了,來看看您。”


    他將二斤蘋果交給餘耀光。


    餘耀光一本正經道:“來就來嘛,還帶什麽東西……”


    老人的臉上堆滿笑容,常年久坐使他的形體消瘦,臉色枯敗,但他看著周虞的眼神卻溫暖如即將到來的春天。


    但在下一刹那,


    老人的眼神驀地冰寒,厲聲道:“小光,放下!”


    周虞看向餘耀光手裏提著的那一袋子蘋果,


    哪裏有什麽蘋果呢?


    透明的大塑料袋子裏,分明是一顆顆鮮血淋漓,怨毒滿麵,怒睜著漆黑眼瞳的頭顱。


    人的頭顱。


    每一顆頭顱的麵孔,都是餘耀光的模樣。


    周虞“看”見一條無形的線,從虛無中出現,抹向餘耀光的脖子。


    餘耀光神情僵住,似乎震驚於父親突然的厲聲嗬斥,不明所以。


    那無形的線接觸到他的脖子,從正麵抵達,割開皮膚,鮮血溢出,犀利地切進他的喉嚨。


    鮮血便混著氣流,順著那條無形的線,一齊細密地湧出來,呈扇麵狀向前飛出,潑向餘耀光的父親,落在輪椅裏老人的身上。


    一口劍從廚房飛來,


    抵在餘耀光脖子前,壓住那道已經將他的喉管切開,再進一步便將切下他頭顱的無形的線。


    蒼梧組織長三角局局座大人的秘書,


    徐薇,


    從廚房出來。


    她圍著繡有小熊的圍裙,貌似正在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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