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逐漸明白了這位強大的巫師為什麽在殺死了兩位黑甲軍弟兄之後還留下明顯的線索,就是為了讓他們追過來,至於又為什麽要布下這麽大一個陣法來對付他們,他們也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每一個巫師在金蒙都是極度崇高的存在,他們每布一個陣法來施展巫術都需要付出代價,越是強大的陣法越是需要代價,如果單單是為了對付他們,這樣的陣法無疑是大材小用。


    所以其中必有陰謀!


    金蒙和中州的關係這麽多年都比較僵硬,隨著神武帝對於北上之事顯露得愈發明顯之後,金蒙和大武雖然一直沒有開戰,但是已經劃上了敵國的等號,那麽金蒙的強大巫師進入中州,目標自然也是南宮蝠!


    這樣巨大的消息讓他們震驚,讓他們困惑,他們想要通報消息,然而此時他們就連伸手摸出盔甲暗槽內的信號彈都做不到,況且在這樣的陰沉的暴雨中,如此深入的林中,信號彈升空了又能如何?


    身處絕境,他們頹然,感受著體內逝去的生機,唯有望向百夫長的眼中還閃動著堅定,帶著他們刀意的百夫長就像是帶著他們的榮耀。


    此時他們所注視著的百夫長已經再度期身於謝伽淏,手中的刀拉出冷厲的光芒,刀身冰涼的溫度深刺人骨髓,無數因剛才那一刀爆炸而起的泥土在還未碰到刀身的時候便被刀意震為灰塵,看上去就好似刀身周圍徘徊起了一道塵幕,天空中落下的雨在更遠的地方便被激射的刀意逼為水霧,為四周的黃色背景帶來一道更舒心的色彩。


    塵幕被極速的揮刀而撕碎,一聲雄渾似獸吼的咆哮聲自百夫長血腥張開的口中激蕩而出,他臉上的皮肉都隨之而顫動,謝伽淏身上還襤褸而掛的破衣袍都隨之激揚,被刀意扯爛的塵幕像是被人拋灑一般飛散向了後方。


    謝伽淏身上的皺紋也因這聲嘶吼而蕩漾,這聲怒吼讓他的耳畔發生了輕微的嗡鳴,然而麵對從開始到現在百夫長最強的一道攻擊他的臉頰同樣沒有太多的畏懼情緒,全是皺紋的左手稍稍用力,握緊了竹杖,那隻變成了蒼耳狼狼爪的手掌再度揮開,帶著若前方是一座山峰,也要平其尖銳之勢,朝著百夫長的頭部揮去。


    他握緊竹杖的時候,百夫長的麵色驟然一凝,臉上極度扭曲,好似一根根蚓蟲在痛苦扭動,那股剛才進入了他體內的黃色霧氣頓時由細流變為了怒江,在他體內的每一根經脈上肆虐,這種痛到了深處的痛感讓他揮刀的手都有股欲將手中刀棄去的衝動。


    他咬緊了自己的唇,殷紅的鮮血從他烏青色的嘴唇中溢出,一口微黃的牙齒頓時滿是猩紅之色,他還是強行將這一刀斬下。


    音爆聲轟轟作響。


    黃色氣流吞噬了許多經脈中流淌的元氣,導致他隻覺得已經快要無法掌控強大的刀意,所以速度不由自主的慢了那麽一些,刀未至,掌已落,他眼前的豎縫瞬間被一道帶著粗糙絨毛的黑影覆蓋,取代了那張近在咫尺的蒼老麵龐,瞬間而至的黑影還帶著一股巨大如山的力量,這樣隻是單純身體力量的一爪頓時將他的頭砸得向側麵一扭,若不是盔甲的防護他整顆腦袋都會變成淋漓的血肉,脖頸也會被生生擰斷。


    猛然發生的變化讓一道道驚唿聲和吸冷氣的聲音從軍士們口中傳出。


    十年裏公輸采堯辛苦鑽研,依靠黑甲之力,創造出了這樣一個陣,或者說招數,此時卻被一位身體羸弱的巫師正麵戰勝?


    難以讓人接受的事實讓痛苦的他們不少人眼前徹底發黑。


    他們已經徹底絕望,體內也徹底放棄了抵抗。


    一道道生命開始走向死亡。


    百夫長本身的前衝之勢就未止,此時龐大的力量讓他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魁梧的身軀頓時又向後砸飛而去,一前一後的強大相反衝擊力讓本身**已然被黃色霧氣折磨得脆弱不堪的他猛然吐出血來。


    手中的刀還有著狂肆的刀意,此時他徹底失去了掌控能力,黑色的狼紋刀從手中脫出,劃著圓弧朝著遠方飛去,每一次圓弧的勾畫,都會有一道猛烈的刀氣宣泄向地麵或者天空,引發一聲聲巨大的斷裂聲響。


    如同流星一般拋飛的他砸斷了根根樹樁,然後生生將石台砸出了一個巨大的蛛紋裂縫,碎石嘩嘩而落。


    他痛苦地咯血,赤紅新鮮的血液噴在了頭盔裏,不少血星從豎縫中飛出。


    百夫長盔甲肘上的淡藍色臂環哢擦一聲斷裂,落在了泥濘地麵上,他透過掛著自己血液的豎縫,不知公輸采堯運用何等方式,使得豎縫並不阻礙視線,所以他也就毫無阻礙地望著謝伽淏,眼中滿是深意。


    他們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人。


    一個是天上奔雷,一個是地上野樹,從來隻有雷劈樹,哪裏有樹能遮雷?


    揮出了一掌的謝伽淏同樣承受了巨大的力量,他的雙腿深深犁進土地裏,泥土已經淹沒到了他的膝蓋,身體也向後退了數尺,身前就像是兩道雙足犁出的溝壑。


    巫師近戰能力弱?


    真的弱嗎?


    或許是,隻是在絕對的大能人麵前,沒有什麽是絕對的。


    百夫長“哐當”跪倒在了地上,濺起泥漣漪,然而他始終挺直了自己的脊梁,這是黑甲軍的軍訓,哪怕天空塌陷,砸斷身上每一處,也永遠不能彎下自己的腰。


    無聲無息間,很多黑甲軍軍士已經真正走向了死亡,然而不管怎樣,沒有哪一個是彎下了自己腰的。


    謝伽淏淡淡地望著這些軍士,望著他們這些始終挺直的腰,淡淡搖頭,他慢慢的走出了自己雙腿犁出的溝壑,露出了滿是黃泥的雙腿,走到了百夫長身前不遠處,然後他揮了揮手,那幾團準備吞滅百夫長的灰色的氣體先前還如惡狼,頓時又變成了溫柔的犬,漸漸平息,滾湧了一下之後,變為了黃色,融入了黃色霧氣裏。


    他閉上眼,突然山穀裏的霧氣都好像和他有了聯係一般,竟然和他的心跳產生了某種難言難覺的律動,很快之後他睜開了眼,通過閉眼時依靠黃色霧氣仔細感受了一下,已經確認除了百夫長之外所有的軍士都已經死亡,他再次揮了揮手,那一抹抹進入軍士體內的黃色氣體頓時發瘋似地侵蝕且轉變,變成了一抹抹灰色,所有的軍士都宛如蒸發,隻剩下穿過的黑甲,還有用過的刀,無助地任雨拍打。


    其實若真要論,已經不可能有哪一種戰鬥會比巫師的戰鬥要看起幹淨溫和了,與那些血淋淋的廝殺相比,巫師戰鬥厚的場麵已經可用斯文來形容,隻不過隻有親身經曆或者親眼見過的人才知道,這些斯文的戰場背後,比武者血和肉的廝殺搏鬥要讓人心顫得多。


    灰色的氣體從每一具盔甲中躥出,飛到了他的麵前,一團一團,好像一簇簇燃燒跳動的火焰,林立在他身前,每一團灰色氣體裏,百夫長都能感受都其中一股熟悉的味道,那味道來自不同的軍士,來自他不同的弟兄。


    百夫長慘然的笑了一聲。


    一個人身上淌著水,一個人身上淌著血。


    一個勝得輕鬆,一個帶著百人軍隊,依然慘敗。


    輕鬆勝利的謝伽淏望著一簇簇的灰色“火焰”,無比憐惜,他幹枯的手指溫柔地撫摸著灰色元氣,最後視線緩緩落到了百夫長身上。


    百夫長破開的嘴唇留著血,他仰頭看了這位老人一眼之後,強行撐起了自己的身體,撐起身體的過程就好比落入了萬丈深淵一樣,他麵容扭曲得十分恐怖,但是他硬是沒有發出一聲**。


    謝伽淏雙瞳中難得出現一絲讚賞,然後又自嘲地搖搖頭。


    “黑甲軍正六軍二分營一分旗二行隊百夫長袁波。”此時他體內的元氣已經徹底被黃色霧氣食得幹涸,沒有身上的盔甲支撐,他甚至懷疑自己會完全軟倒在地麵,不過他始終目光淩厲地看著謝伽淏,一字一頓地報出番號。


    謝伽淏透過豎縫,望著裏麵黑漆漆的一片,他知道對方的雙眼一定就在那裏,他可以清晰感受到眼中的那道鋒芒,這道鋒芒比先前的刀要鋒利得多。


    “怎麽說也應該叫我一身前輩。”


    袁波笑了笑,笑得唇上的口子崩開,流出更多的血,他仿佛渾然不知,道:“前輩?就算你是金蒙國師,讓人聞風喪膽的邪杖謝伽淏,也依然不配我黑甲軍低頭。”


    ps:我要開始發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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