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見到了這位他一直擔心見到的捕頭,無形之中逼得他毫無準備便離開鳳陽鎮的捕頭,且在他口中得到了自己不知道是想得到還是不想得到的答案。


    看著前方被身後火把照射過來的微弱火光而渲染的樹林,昏暗花了他的眼,讓他心情有些沉重,也變得有些明朗。


    還是那種青春少年的複雜心理。


    少年哪裏不識愁滋味?一直以來,他的愁都有些多。


    若是前些日子,可能今夜的事會讓他更加煩惱,更加糾結自己的路。


    因為唐國宗就是一個他之前好人壞人論的一個有力材料。


    但是今夜,唐國宗的話,卻讓他更加堅定了毛國景引導他所建立的信念。


    大家都在做自己認為對的事,那就讓事實來說明,誰才是真正的正確。


    勝利者才是真正的正確。


    他就要做勝利者。


    所以他的步伐變得無比沉穩。


    毛國景若是知道他現在的想法,一定會先是躬身,然後欣慰而笑。


    衛劍會依然麵無表情,隻會淡淡點頭。


    現在的他,還是覺得挺好的,比之前自在。


    景陽沐浴著晚風,覺得今夜的風有些特別,他摸了摸自己蒙在臉上的黑布,微微笑了一下。


    不知不覺,他的心態已經在改變,不再是之前那個可以說是多愁善感的少年,多了幾分成熟和冷酷。


    稍顯瘦弱的身子,一步一步踩著鬆軟的泥土地麵上,留下一個個淺淺的腳印,漸漸消失在了唐國宗一行人的視野。


    凍兒藏在之前他們安營的地方那處高坡上,見景陽安然離開,才鬆了一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景陽的剪影再次出現在她的視野裏,她一下撲在了景陽的懷裏。


    “沒有事吧?”她抬著腦袋,關心道。


    景陽搖搖頭,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我們換條路走,錯開他們。”


    “他們是誰?你們說了什麽?”凍兒好奇道。


    景陽眯著眼,看著前方一片在月光下飄落而下的樹葉,說道:“敵人,說了一些敵人之間的話。”


    景陽將視線轉移到那匹安靜的馬兒上,那裏有一柄用大白布包裹的劍,一柄之前他一直藏在床下的劍,一柄軒逸留給他的最直接的也是最後的禮物。


    ……


    “你怎麽看待這個少年?”


    唐國宗真正的麵容也有幾分滄桑,騎在馬上,即便在夜裏,行走在隊伍最強方的他也沒有降低太多的速度,直視前方對著身邊那匹馬上的淡綠色長衫劍師問道。


    淡綠色長衫劍師看了一眼身後三架裝滿木雕的馬車,馬車車輪撞在路上頑石發出的碰撞聲不斷躥進他的耳朵,他轉過頭後又微微低頭,說道:“是個苗子。”


    唐國宗微微一笑,說道:“我做了這麽多年的捕頭,看了這麽多人的戶籍文案,有這樣了不起的少年,我可十多年沒有見過了。”


    劍師身軀微微一顫。


    他人或許不會明白唐國宗說出的這句話是多高的評價,這位劍師自然是知道的。


    隻願意做捕頭的唐國宗,放棄了許多次升遷的機會的他,對於每一個地方佞臣而言就是最可怕的人物,因為他代表著公輸采堯。


    武朝統一中州之後,他可以說是最得公輸采堯賞識的人之一。


    然而劍師對他的恭敬不單單來自唐國宗背後是公輸丞相肥胖又如山般巍峨的身影,還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此時對唐國宗這句評論的震驚,也源於此。


    對於這位過目不忘,智慧超絕的神捕來說,知道的東西並不單單是一個很小的範圍內的,可以說是整個中州,甚至天下。


    他能破奇案,除了需要他敏銳到可怕的洞察能力外,還因為他對信息的強大記憶,每一個案子不能簡單破解的話,他都會花一段時間來徹底了解這個人戶籍以及各個文案,事發那個地域有的人,周圍路線通達各個城的過關記錄,以及他有交集或者可能有交集的人的所有訊息。


    這是他破幾乎無解案件的基本。


    這是無比龐大的一群信息,他所辦案子的信息量是一個人一輩子都不可能記地住的東西,他卻隻需要幾天,幾天裏全部瀏覽一遍,然後花半天時間徹底理清。


    然後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破解了無數的案子,所以也記了無數人的戶籍文案。


    他本身也喜歡閱讀,這就是他除了查案之外最喜歡做的事。


    這樣長年累月的積累,成就了如今的他,幾乎可以說對人這一方麵無所不知的他。


    所以他可以輕鬆說出剛才那位老人的詳細信息。


    此時他說他十多年沒有見過剛才少年這樣了不起的人,就是一句高到了頂尖的讚揚。


    “無論出手的時機,膽識,還是戰鬥能力,判斷力,都非常了不起,最主要的是,他很善良。”唐國宗的眼中飽含讚賞。


    劍師沉默了片刻,說道:“為什麽不讓他揭開蒙麵?”


    對唐國宗而言,接開蒙麵,從某種意義而言就是間接告訴了他少年的一些信息,或許就能夠通過接觸到其他的一些人,從而徹底了解到這個少年。


    唐國宗心情看來有些好,他笑著搖搖頭,說道:“這麽善良的一個孩子,在這麽多高手麵前拚命冒險,隻為了救下幾個素不相識的人,我哪裏敢要求更多。上次見到這樣有了不起的孩子,我也問了名字,他同樣沒有告訴我。”


    說道後麵他眼中的色彩微變,隻不過埋藏在黑夜裏無法讓人讀到。


    劍師出自九劍門這樣了不起的地方,但是在唐國宗麵前始終畢恭畢敬,不單是形式上的,也是發自內心的,所以他恭敬地好奇道:“大人說的是?”


    唐國宗苦笑了一聲,道:“我後來查了那個少年的身份,那時候的他,不叫現在這個名字,那時候他叫藍富。”


    姓藍名富,一個很簡單沒文化的名字,一般出自鄉野。


    但是對於一些淵博的人,或者恰好知曉一個鮮為人知的故事的人而言,這個名字有太多的含義,含義很複雜,但基本都是針對一個人。


    南宮蝠。


    南宮蝠出生鄉野,本名藍富。


    南宮蝠驚天動地,震驚整個中州那年,就是南宮蝠本人加冠之年,那也是大寅末年起義初始的一年。


    這位神捕在南宮蝠成名之前,便見過了南宮蝠,而且頗為賞識。


    劍師無言,陷入震撼之中。


    他此時的心情變有些複雜,想起了關於茂林陵的一些傳言,心神有些激蕩,不過強如他,很快便能定心,所以很快便平靜下來,他再想起先前這個少年的表現,覺得的確了不起,不過在他這樣強大的人麵前,還是太嫩,隻是初出茅廬的小孩罷了,所以很快那個少年便消失在他腦中,他還是隨口感歎一句:


    “換種身份的確可以見到另外的風景。”


    唐國宗笑了笑,沒有再接下去。


    馬蹄聲一路蔓延,夜色越來越深,也越來越接近天明。


    手拿巨盾的大漢身負巨盾,兩匹馬兒牽著繩子係在他的身後,拉著他奔跑在隊伍的最後麵。


    一路的奔跑讓他留了很多的汗,一身的淋漓汗水配上誇張的肌肉,視覺上給人一種充滿了爆炸般的衝擊力。


    汗水有些模糊雙眼,他使勁擠了擠眼睛,視線再次清晰之後,透過隊伍中的十數匹馬匹中間,看到了數十把火光。


    那是封渡城城主以及接迎他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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