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眼男子扣住寶槍,收入儲物戒中。


    赤沙別府大陣立足靈脈之上,不虞靈力枯竭。


    他立在空中,俯瞰下去,見章興海已將所有弟子收攏到正行峰下躲避。


    有三重雲氣接連山峰,如靈芝傘蓋狀,罩在別府上空。隨著餘行知賣力催動,三重雲氣越發濃厚龐大,化作大中小三片,分上中下三層。


    男子稍避遠些,免得被陣法囊括進去,遭受圍攻。


    「章興海,你本命法寶已落於我手,本座憐惜你修煉不易,不忍見你道途斷絕,故而不曾毀壞。本座此來,不為屠殺,你若就此請降,便是有功無過。來日我滅去平海宗,再立新派,東涯洲隨你選一處地界修煉。你元嬰在望,何苦枉送性命?」


    章興海並不答話,隻叫眾弟子飛入雲天,不必管地上的殿宇樓閣。


    灰眼男子見無迴應,翻手將銀槍取出,又祭起焚空令,禦使無色火焰焚燒銀槍。


    本命法寶受創,章興海這裏自然是有感應。寶槍無人禦使,全無抵抗之力,不多時便成了廢鐵一塊,被灰眼男子隨意一腳,踢到一邊。


    章興海本命法寶被毀,受了反噬,哇哇吐血。


    男子並無攻打重天星爆陣的意思,收起焚空令,禦空離開。


    別府上下俱是不解。章興海雖對男子修為有所懷疑,但要說其人無有撼動陣法的手段,那也不太可能。


    正行峰上,張崇隨著眾同門一道躲在陣內,表麵看起來毫發無損。


    然而此時的張崇心中半是慶幸,半是無奈。他不小心衝撞了元嬰修士,那人還是平海宗大敵,如今自行退去,張崇性命無礙,自當是慶幸。


    無奈之處則是他發覺自己沒法正常視物了。適才灰眼男子釋放修為,張崇實力不足,不小心窺視高人,受了反噬。現在雙目劇痛已然消退,神觀術卻停不下來了。


    看人隻能瞧見個模糊形狀,四周景物就隻能依靠神識感知,是個半瞎不瞎的狀態。


    此番修煉出了這等變故,還不知該如何解決,玄魂又要滅平海宗,往後一段時日,隻怕是極不安穩,運氣差些可能直接就隕落了。


    兩日後,章興海接到傳訊飛劍,叫他準備好撤迴山門,等接應人一到,立刻動身。


    遂堅守。


    隨後幾日有消息傳來,說是南樞島已被一夥妖修占下,黎南諸多家族也受到攻打。


    容虛山,乾元殿。


    左偏殿中,齊臻坐一間書房之中,召見雷應劫、吳織兩個。


    「應劫,此番玄魂現身,你以為當如何?」


    「依徒之見,玄魂蟄伏已久,此次必是為報仇而來,不妨通稟掌門師祖,請他出麵斬殺此獠,以絕後患。」


    齊臻:「掌門正閉死關,不宜驚動。吳織,你說說看。」


    「亙海一戰,鬼煞會基業被毀也不見玄魂現身,如今出現,應該是有所倚仗。師祖坐鎮山門,不能遠赴黎南,不妨先退一步。他當年能舍得基業,我宗如何舍不得一座別府?」


    「嗯,此言正合我心。我已飛劍傳書章長老,令他撤迴。」


    雷應劫:「對麵是元嬰修為,隻怕是不好撤。」


    齊臻:「我已令蘇長老攜睚眥劍去接應,當能救章長老出來。」


    「睚眥劍?」


    雷應劫不曾聽聞過此名,齊臻便解釋一番,叫吳織兩個知曉此劍來曆。


    睚眥劍成於兩千年前,原是九柄真傳法劍之一,由當時的器閣閣主親手打造。他鑄此劍時沒有將寶材靈性磨去,而是設法壓製,試圖令其在禦主手中漸漸成長,從極品法器養成法寶。待禦主修證元嬰,此劍借勢生出器靈,則平海宗可多


    一靈寶。


    不想睚眥劍傳承數百之後,生出邪靈,亂人神誌,接連害得數位禦主身隕,平海宗便將此劍封存於寒牢之中溫養,又鑄了饕餮劍代替它作為傳承之器。


    雷應劫:「如此說來,此劍並未成功,緣何特地叫蘇殿主帶去?」


    「它在寒牢裏得到怨念滋養,殺機積攢千年,或可一劍斬殺玄魂。」


    「這般厲害,莫不是已成器靈?」


    「它的確是宗內最有可能成就靈寶的,但是還差了些。如今取用,當隻有一擊之力。」


    雷應劫搖頭直唿:「可惜可惜。」


    卻說蘇永清乘一隻遊天鯨趕往赤沙島,連飛九天,終於到了黎南群島。


    他盤坐遊天鯨上,身旁擱一劍匣。


    過不多時,見一島,島上幽靜異常,崖壁上立一人,著白衣。


    「齊臻就派你一人前來?」


    「閣下何人?」


    「你為本座而來,如何不知本座姓名?」


    「玄魂?」


    男子嗤笑一聲,卻不迴答,隻道:「既已曉我名號,便安心去吧。」


    他祭出亂真尺,就朝蘇永清打去。


    蘇永清自知不是元嬰真人對手,但也並無慌亂。他大袖一揮,將劍匣擲出,與亂真尺碰到一處。


    劍匣材質平平,轉瞬間四分無裂,裏間青光一閃,鑽出一柄幽碧飛劍。


    劍鋒寒意凜凜,一出現便自行鎖定灰眼男子氣息,激射過去。


    碧劍當空,所過處冰晶凝結,寒氣溢散。


    男子禦亂真尺抵擋,被一劍斬落。他一個瞬移避開劍鋒,忙起法力使一招役鬼法,把養在體內的惡鬼喚出。


    就見他張開口來,一團黑氣自他嘴巴裏硬擠出來。黑氣舒張四肢,是個佝僂瘦小模樣,它手腳又細又長,怪叫一聲就撲上睚眥劍。


    寶劍揮斬,卻隻砍下一半,嵌在惡鬼胸口,難以繼續。此鬼雖是法力凝聚,沒有肉身,此刻卻也堅逾金石。它兩手把劍身死死抓住,與睚眥劍在空中較起勁來。


    此鬼經他溫養多年,力大無窮,是壓箱底的手段。


    男子一手扣住焚空令,一麵喊到:「你們兩個還躲著做甚?速將來人拿下!」


    此言一出,便見島上鴉散人、仇慧英領一眾築基修士現出身來。他們原是想著在這裏伏擊平海宗援軍,卻不想隻來了一人一獸。


    仇、鴉兩人對視一眼,便飛身前去助戰。


    卻見灰眼男子這裏,他眼前寶劍威力不小,又不像是蘇永清在那裏催動,暗道:「可自行動作,莫不是一件靈寶?」


    他對靈寶也隻是聽聞,不曾真正見過,當下便起了貪念。


    「看來離嶽果真死了,齊臻小子出不得門,這靈寶合該入我手中。」


    他有心降伏此寶,焚空令稍展威能,由他神識裹著些許火焰朝靈劍壓去。


    睚眥劍察覺到男子心思,劍身一震,鑽出一個虛影,形似豺狼,頭生雙角。


    出門前齊臻答應它,若能斬此強敵,便放它自由。它之力量積讚不易,所以一直收斂著,不願輕易動用。眼下對手厲害,又起了降伏心思,虛影感到有些危險,於是不再藏力。


    它將劍柄咬住,吞在口中,劍身中積讚千年的力量被它源源不斷的調用出來。


    忽得一股氣勢直衝雲霄,雲氣四散,海起波濤。


    男子神識被那氣勢一衝,當即倒退而迴,火焰也隨之湮滅。他大駭不已,法寶攥在手中,不知睚眥劍如何突然有了這般威力。.ν.


    「難道這才是靈寶的真正威能,我非是正身在此,這卻如何敵得過?」


    仇、鴉二人心中震顫,唿吸一緊,不敢再靠近。


    蘇永清座下遊天鯨也想把龐大身軀往後縮去。


    靈劍輕輕一震,惡鬼十指斷裂;劍鋒滑過,鬼軀分作兩截。


    灰眼男子見狀,也是雙目陡睜,不可思議。


    「怎會?!」


    睚眥劍毫不拖延,又盡展威能向灰眼刺去。


    焚空令釋放焰浪,被輕鬆蕩開,根本無用;


    男子又用挪移,卻隻能苟全一時;


    亂真尺打來,砍得它靈光消散;


    護身靈符祭起,三兩下削成碎紙飄散。


    「這……」


    諸般手段皆是無用,灰眼這下曉得厲害,急急飛走逃竄,一眾手下自然也是顧不得了。


    飛遁沒有幾裏,他便被追上,睚眥劍穿身而過,肉身立時破了好大一個洞,甚是可怖。


    男子遂舍了肉身,一個幹癟癟的元嬰自識海鑽出,抱著焚空令逃命。


    元嬰飛遁,速度更快三分。


    但睚眥劍更快,劍光一掠而過,元嬰小人也被梟首。


    虛影含劍,懸在空中。


    滔天煞氣藏不住,無邊寒意冷徹骨。


    被此地動靜吸引來的修士皆不敢靠近,隻遠遠看著一個元嬰隕落的場景。


    睚眥劍消耗力量不少,如今得了自由,自然不會再叫蘇永清拿個劍匣把它裝了去,它隨意尋個方向,遁走了。


    仇慧英、鴉散人眼見元嬰隕落,心中震驚自不用多言。再看遊天鯨上蘇永清,修為深厚,隻是機緣不足,未能結嬰。


    兩人對視一眼,逃了。蘇永清也不去追。


    島上一眾築基也作鳥獸散,其中有一人,相貌平平,認定睚眥劍飛走的方向,催法器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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