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崇每日出去巡海一圈,其餘時間多是在自己的狹小艙室內服丹修煉。


    龍越等六人有意與張崇緩和關係,每日出去皆是緊跟其人,不再自行結隊。張崇似對前事毫不在意,態度既不顯得冷漠,也不如何親近。


    戰船出海十二日,一路順暢,再過兩日便可接近海淵城。


    時過正午,張崇帶隊從海上歸來,落到甲板之上。今日巡弋,並無什麽發現。


    張崇正待迴甲板下運功修行,一聲示警忽然傳來。


    “敵襲!啟陣!”


    此聲自帶威勢,一經傳開,七艘戰船立時放出一層厚厚的靈光護壁裹在船身之外。


    張崇轉頭往東方天際看去,見數道七彩流光忽然出現。


    流光溢彩,華美至極,又危險至極。


    這幾道流光有如天降隕星,拖著長長的尾焰,劃過天際。其速甚極,遠超築基後期修士禦使飛劍的速度。


    那幾道流光轉瞬之間便靠近了戰船,一道人影忽然從甲號戰船上飛出。


    此人衣袍便似一抹濃重的黑色,一切裝飾、華彩都被這抹黑色所掩蓋。他一人獨立在戰船之前,兩掌向前一推。


    隨著他這一推,天地間忽生出一絲黑線,而後此黑線擴展增厚。待他似緩實急的一雙肉掌推出之後,黑線已是變為了厚有一尺,遮蔽戰船天空的黑色巨牆。


    重嶽橫壁!


    此一式出自平海宗萬嶽通真玄典。


    萬嶽通真玄典雖不入八脈正錄一流,隻是從天巒鎮世經演化而出的一部功法,但其本身也是直指化神之境的玄妙功法。


    左忘將此一式“重嶽橫壁”施展出來之後,天際的幾道流光也已經飛到了近前。


    至到此時,張崇方才看清來襲之物為何。


    那六道流光之中乃是顏色各異的妖獸翎羽。


    六根翎羽先後擊在黑色巨壁之上,彼此間隔時間極短,引發的撞擊之聲層疊在一起,音波氣浪瞬時擴散,激起數丈高浪。


    戰船外有陣法凝聚出來的靈璧,張崇等船上之人未在衝撞餘波中受到多大影響。


    對於張崇等築基修士而言,隻要不是距離交戰之地太近,戰鬥餘波並不能對他們造成實質上的損傷。


    但是對於在船上操作陣法、維持戰船運轉的煉氣期弟子來說,危險就很大了。


    靈氣激蕩之下,裹纏在六根翎羽的靈光極速消退下去。然而,重嶽橫壁的崩散速度卻是很快,巨大的碰撞聲方才穿過張崇這裏,那六根翎羽便擊穿了黑色巨壁,各朝一艘戰船落去。


    這並不是代表左忘的實力遜色於出手襲擊之人。翎羽之禦主終究是蓄勢已久,左忘倉促出手應對之下,法術威能略遜亦屬正常。


    此六根翎羽擊潰巨壁之後,威能已弱。


    張崇見一根翎羽朝他所在的庚號戰船落來,其速讓眾人還來不及做出什麽反應,它便已經點在了陣法靈璧之上。


    靈璧生出細微裂痕,所幸翎羽餘勢已盡,再難寸進。


    此擊未能建功,翎羽為禦主所召,倒轉迴去。靈璧之上的裂痕被陣力一抹,消失不見,靈璧恢複如初。


    乙號戰船上,外門長老王煥溫飛身來到戰船上空。他低喝一聲,張口吐出一物。


    此物迎風而長,眨眼間化為一尊三尺來高的四足方鼎。


    納海鼎!


    王煥溫伸指一點,鼎身一震,千道幽藍水流自其上噴湧出來,如海底長蛇一般朝四麵八方遊去。


    三千激流!


    張崇早年曾在鄒薇手中見過這一道法術,昔年同往亙海捕殺妖獸,張崇如今已是築基中期修為,鄒薇卻還在煉氣期打轉。


    此刻,三千激流被王煥溫借由本命法寶之威施展出來,其威能自然是遠超鄒薇當年。


    王煥溫使出這一招,意在將來襲的六根翎羽困在此地。


    這六根翎羽乃是一件威能不凡的法寶,若能將之封禁,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對手便少了一件倚仗。


    一道道幽藍水流不斷朝翎羽身上纏繞上去。六根翎羽不斷震顫,劃斷了十數條激流。但是麵對千數水流,此六根翎羽終是難以逃脫,被一一裹住。


    王煥溫微微一笑,覺得當是能將這件法器鎮壓下來了。


    這一迴的對手卻是使了個庸招。既然是隱在暗處蓄力一擊,那麽以法術攻擊明顯是比用法寶更好的選擇。


    雖然法寶威能更大,但是遠離禦主,卻有陷落的可能。


    左忘見王煥溫已是壓製住翎羽法寶,便飛身往天穹而去。


    高處天空,有一容貌妖異的男子立在雲間。


    此男子分明是個人修,但是身後卻生有一雙毛色極鮮亮的羽翅。左忘飛近之後,察覺其人氣息半人半妖,很是怪異。


    左忘伸手一翻,虛托起一枚四四方方的印璽。此印璽上銘刻有山巒之象,眼下體型雖不大,卻給人以凝聚了千山萬嶽的感覺。


    萬嶽印!


    “半妖邪修?你是鴉散人?”


    妖異男子含笑,迴答:“身在仙途,是人是妖有何分別?”


    左忘向來麵色冷峻,不苟言笑。他冷哼一聲,將萬嶽印往前一送。


    寶印瞬間化作一座小山,四方空域皆生出一種鎮壓力場,使人遁速大減,肉身被束。


    鴉散人將一雙羽翅展開,調用天地靈氣,禦風而行。


    他法寶不在手邊,不欲和左忘正麵相鬥,隻把遁速、身法全力施展出來,既不逃走、也不攻擊。


    兩位金丹中期的高手在空中交手之際,海麵之上,戰船陣型之內,王煥溫正操控著六個巨大的水球往自身所在移動。


    六個水球之中俱有一根翎羽。


    翎羽若被王煥溫收去,那必是被鎮壓封禁的下場,再難迴到鴉散人手中。


    就在此時,海麵忽生變化!


    六根水柱衝破海麵,準確的擊在六個水球之上。


    水球受內外夾擊,當即破碎,其內的翎羽得複自由。翎羽一朝脫困,立時為鴉散人所召,往天穹飛去。


    王煥溫並未出手留下那些翎羽,他一手扣在鼎耳之上,將之定在自己身側,目視波濤洶湧的海麵。他察覺到水麵下有兩道強悍氣息。


    “各船執事、弟子聽我號令,啟三足火鳳大陣!”


    命令傳來,何耘韜立刻做出反應。他命令船上煉氣期弟子激發陣力,讓各築基期弟子站定方位,布陣迎敵。


    各船激發陣法之時,海麵下一團黑影鑽了出來,是一隻體型極其龐大的八爪章魚。


    此妖獸高達三階,等若金丹高手。


    八爪章魚頭頂之上站著一個修士。此修士生得人高馬大,雙臂粗壯,抱於胸前。


    細觀之下,王煥溫發現此人雖然相貌粗獷,身穿灰布法衣,但卻是位實打實的女修。她長發盤在頭頂,以一根發簪作為固定。


    其人背著一把寬刃大刀,倒似個凡間江湖中的綠林好漢。


    王煥溫思索宗門查到的情報,想起了此人身份。


    仇惠英。


    王煥溫把納海鼎提起,一拍,一道幽藍虹光自鼎口噴出,直射仇惠英。


    仇惠英反手抽出大刀,平直一砍,擊潰虹光,她腳下一踏,飛身而起。


    八爪章魚巨大的頭顱在翻湧的海麵上半隱半現,八隻長長的觸手四下攪動,各個戰船皆是難以穩定,不斷晃動。


    其除開控水之能外並無什麽天賦法術,隻有一身巨力很是驚人。


    除甲號、乙號兩艘戰船外,其餘五艘戰船身上俱是升起一股股乳白焰浪,在上空勾連、交融,漸漸顯露出一隻三足火鳳的樣貌出來。


    庚號海船之上,何耘韜朝張崇、婁述澤二人說了一個“走”字,而後率先飛出庇護戰船的陣法,鑽入天上以靈力聚化出來的三足火鳳體內。


    張崇、婁述澤緊跟其後,也是飛入了火鳳體內。


    三足火鳳大陣依托於戰船,借二十一個築基修士之力作為溝通,再以三個外門執事控製火鳳。每隻火鳳能施展出來的力量不下尋常三階妖獸。


    ……


    再看天際,六根翎羽飛迴鴉散人手中,聚集在其人右手,寶光一斂,化為一把羽扇。


    真羽扇!


    鴉散人召迴自家法寶之後,底氣足了不少,將之當空一扇,扇出一道彩色光刃,短暫地破開了萬嶽印的鎮壓之力,飛到遠處。


    他寶扇在手,一改先前一味躲避的戰術,主動出擊,手段淩厲。


    ……


    金丹修士的鬥戰俱會調動一定範圍內的天地靈氣,再加上法術轟擊,法寶對攻,碰撞引發的靈氣波動甚是劇烈。


    張崇身在火鳳體內,也是十分明顯的感受到了周遭靈力的激蕩。


    王煥溫之聲傳來,“你們將這八爪章魚解決,至不濟也要把它拖住。”


    何耘韜為主陣之人,他給張崇、婁述澤傳音一句,而後便禦著火鳳朝八爪章魚飛去。


    五隻三足火鳳齊齊飛到巨獸周圍,何耘韜持印一激,火鳳立時張口吐出熾熱火焰。火焰呈白色,與金丹修士的丹火有幾分相似。


    巨獸頭顱的表皮被灼燒得發黑,一股難聞的焦糊臭味彌散開來。八爪章魚發出一聲巨大的吼聲,引動巨浪,托著它龐大的身軀上升起來。


    一根巨大的觸手高高舉起,而後瞬時拍下!


    一隻火鳳雖欲躲閃,卻還是被打斷了半邊翅膀。


    張崇這裏,一根觸手自海下伸出,朝他所控製的火鳳卷過來。何耘韜作為主控之人,不惜真元,命張崇和婁述澤與他一起調動火鳳的三隻利足。


    觸手卷來,張崇將神識傾注在自己所禦的一隻鳳足之上,真元狂湧。利爪抓下,深深地扣進了觸手的皮肉之中。


    八爪章魚吃痛,不管不顧,數十丈長的觸手卷起,困住火鳳,往水中拉去。


    何耘韜大急,張崇亦然。


    二人各控一翅,火鳳奮力扇動翅膀,婁述澤引動從庚號戰船上渡送而來的靈力,將其中大半用來掙脫觸手,往上空脫離。


    巨獸力量驚人,火鳳逃脫不得。張崇三人便在火鳳體內與之僵持了起來。


    ……


    天際,左忘不斷禦使萬嶽印擊向鴉散人?奈何其人遁速不慢,即便被萬嶽印削弱,還是極為滑溜。


    左忘一指點出一道靈光,打在萬嶽印之上,使其小山般的體型再增數分。


    他雙掌一合,於胸前持定。其人身後忽有山巒虛影浮現,四方天地靈氣也變得沉重起來。


    鴉散人察覺對手這一招很難憑借身法、遁速躲避,心道不妙,立即取了一截銀色竹筒出來。


    左忘目光一凝,鎖定鴉散人,口吐二字,“山崩!”


    忽有劇烈轟響充斥百裏天地,其聲甚隆,聞者皆不得不暫閉感知,以求保護耳力。


    左忘身後山巒虛影崩散為滿天巨石,化為一股黑色洪流朝鴉散人席卷過去。


    鴉散人手中銀色竹筒寶光大放,洪流席卷而過,不斷有細碎的竹板破裂之聲響起。


    待到此一式“山崩”過去之後,鴉散人顯出身形。其人被一截破爛不堪的銀竹靈光庇護在內。


    他將靈光一收,顯出手中短短一截銀色竹筒出來。此竹筒現在寶光黯淡。應當是需要一段時日的蘊養恢複才能再次使用了。


    左忘這一招“山崩”消耗不小,未能重傷鴉散人令他頗是失望。不過鴉散人手中銀色竹筒短時間內已經不能再用,若其人沒有與此物同等威力的防禦手段的話,那麽鬥戰下去,左忘自認贏麵頗大。


    他將萬嶽印召來,再是祭出!


    鴉散人一反前態,他持真羽扇一揮,與萬嶽印硬拚一記。萬嶽印勢大力沉,自不是真羽扇所能抗衡的。鴉散人被震得倒飛而去。


    左忘神色一肅,看準機會,將萬嶽印往前一推,想要將這一點優勢擴大下去,直至積累到勝敗可分的地步,再尋機拿下鴉散人。


    鴉散人倒飛出去之後,並未先穩固身形,而是把手中真羽扇朝上空一拋,又鼓蕩起磅礴的真元,顯然是在動用一招威能極大的法術。


    左忘自不可能任其順利施展下去,當即急驅萬嶽印朝鴉散人當頭砸下去,要將其人砸成一攤肉泥。


    但是,萬嶽印剛飛出不遠,左忘忽生出極危險的感應,他急忙禦使萬嶽印倒轉迴來,護住自身。


    天穹之上,千萬道細長靈刃如暴雨般落下,似滿天星辰隕落下來,靈壓覆蓋百裏之地。


    真羽千刃!


    海麵之上,張崇等人忽然紛紛抬頭看去,這一式的覆蓋範圍竟是將所有人都囊括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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