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中,平日裏言行舉止頗為跑偏的薛毅傑正大馬金刀的坐著,他的下手邊正站著兩男一女三名軍官,看上去應是某個番隊的隊長之流,軍銜上已經到了少尉等級。


    米黃色的光暈下,薛毅傑靠著椅背緩緩的開口,這似乎正在進行一個會議,所以氣氛有些嚴肅工整。


    下首的三位男女中形體最瘦的那人低聲匯報了一番,說的是始暗荊棘的事,女子稍微隨後又匯報了吉慶被搶的事和後續的追蹤結果,坐著的男人捏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示意繼續說下去。


    不同於上島市那個拋頭露麵、流裏流氣的無業遊民,這時間的薛毅傑倒是有些一軍之帥的穩重風骨,他坐在寬大的帥椅上中庸正直,給人堂而皇之的壓迫感。


    “這樣看來,福斯特已經受了傷,青疽和二階流哉還真是名不虛傳,一點不含糊……


    這樣也好,總比又被福斯特趁亂走脫要好不少……額,智識那家夥找到福斯特了,好樣的,他正試著利用腦電波把圖像傳輸過來,大家等一下,可能會延遲……


    恩,確實是受了傷,角度切一下,保持這樣不要動……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都是典型的貫穿傷。


    你們來看,這一圈紅色的是始暗荊棘的兵力分配圖,看起來我們的朋友福斯特先生日子並不好過。


    飛鳥,派人送點醫療用品和槍支彈藥過去,a3型號的興奮劑也送一管去,雪中送炭嘛,做戲要全套,我們要保證我們朋友的戰力才有更多的消耗始暗荊棘這條大蛆蟲,哦,注意,別被始暗荊棘的人發現了。


    海鯊,你去這裏,十分鍾匯報一次始暗荊棘的動向,哦,對了,這情報同時也給蓋倫·福斯特來一份,不必有所隱瞞,讓人賣人頭總不能摳到連情報都不給吧,以後很難做朋友的……


    始暗荊棘那邊能打壓也打壓一下,但別太過了,把握個度,留個底線,別真把他們惹惱了……”


    他話講到這裏,微微頓了頓,似乎在衡量接下來的話是否該講,隨即他似乎輕歎了一口氣。


    “布局上大概就是這樣,呆會會有更詳細的方案下發給各位……恩,額,若是兵力有富餘,盡量查查吉慶的下落……”


    遣散了三名部將,薛毅傑從座椅上起身站立,他在狹小的空間裏,來迴踱步了兩圈,對著一幅畫麵怔怔出神。


    權集馳雖然以漁翁自居,但在這個社會,尤其是赤果果暴力的地下世界,沒有實力是很難做漁翁的。


    距離薛毅傑和梁秋兩人最近的秦晴本來是要過來的,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那邊剛巧趕上靈異和連環殺人案件,脫不開身,也不知道是否是有人在特意安排。


    在權集馳的庇護下,蓋倫終於獲得了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權集馳並不是什麽慈善機構,這一點蓋倫自己清楚,但大丈夫能屈能伸,有時候形勢所迫,被當做槍使,也是沒辦法的事。


    權集馳那邊實際上有跟蓋倫談論過歸降的事,但蓋倫對此緘默不語,權集馳那邊也沒有想過事情會有成功的可能,所以這插曲便蜻蜓點水一般,被輕描淡寫的帶了過去。


    話又說迴來,這主義看起來是個雙贏的法子,若能成功,權集馳平添一員虎將,蓋倫那邊也會獲得權集馳毫無保留的全部助力,是薛亦傑坐下那個名叫飛鳥的小隊長提出來的。


    飛鳥是個腦筋很好的人,鑽營的本領也可以,想了這種自認兩全其美的主義,想要在上級麵前露露臉。但薛亦傑對此事興致並不高,卻並未當場反對,揮揮手讓飛鳥去操辦此事去了。


    飛鳥其實並不明白,像蓋倫這樣覺悟的男人,怎麽會被區區生死小利所動搖呢。


    為給蓋倫爭取恢複的時間,權集馳那邊釋放了大量人手,混淆著始暗荊棘的視聽。這種手段實際上並非長久之計,擁有著青疽這個人體雷達的始暗荊棘很快便能理清楚事情的原委。


    一間堆滿雜物的貨倉裏,身量雄壯的男人赤著上身,他的胸腹部位纏繞著細細的繃帶,看上去是被剛剛處理過。


    蓋倫將一粒粒黃彤彤的子彈壓入到手槍子彈裏,他的邊上插著一把軍刀,不時拔出來在子彈上劃一道。破舊的房門上透著微黃,赤著身體的男人背上爬滿了綠豆大小的密密汗珠。


    但隱之王的麵容平淡,甚至有些許漠然,他的雙手厚重穩健,那些沉睡在記憶深處的本能正在一點一點沸騰起來。


    他盤膝坐在木箱的頂端,雙手微微垂著,眼睛閉籠起來。


    黑暗湧入,包裹進來,那粘稠的溫度裹住了皮膚,在毛孔裏一層一層的褪盡。在隱王的意識深處,他正坐在無限的虛空中盤膝飄蕩著,那似乎是一個失重了的空間,頭下腳上的飄向遠方。


    一粒微塵飄過,落在他鋪陳著汗漬的皮膚上,發出‘咚’然一聲脆響。蓋倫猛然睜開眼睛,同一時間,有個穿著深藍色服裝的權集馳男子,推開了房門。


    “始暗荊棘的人,


    他們來了。”


    ……


    蓋倫知道,這邊是最後一搏了。借助權集馳的幫助,他幾乎恢複了八成的戰力,這似乎不是很夠用,但也隻能如此了。而福斯特同樣知道,始暗荊棘這次圍殺自己的決心甚大,隔離圈做得非常好,連青疽和二階流哉都趕來了,越往後拖,他的狀態將越差,到最後隻怕會被拖的連一戰之力都沒有了。


    權集馳為了坐收漁翁之利為她提供了不小的便利,蓋倫當然知道對方胸腔裏懷揣著的惡念,他拚盡全力最後的結果也可能隻是黯然收場。但人浮於事,哪裏會事事順心,總是要被人狠狠踩幾腳的。


    在別人預定好的時間,預定好的地點,做一場被預定好結局的困獸之鬥,蓋倫站在廢舊煉鋼廠的操場平地上,身邊鋼鐵的生鏽廢料和隆隆作響的機械聲給了他最後一絲安全感。


    這決戰的場地是蓋倫自己要求的,權集馳的人想要利用他消耗甚至殺死始暗荊棘的骨幹,那他這支槍便必須足夠鋒利,於是蓋倫便要求了這樣一個決戰場地。


    隱王的異能是關於磁場的,感覺上就像是一塊巨大的電磁鐵,最能夠發揮他能力,甚至於讓他能夠事半功倍的地方,便是煉鋼廠這類鐵元素極其富饒的地段。


    始暗荊棘的人到來之前,鋼廠的工人都已經被遣散了,所以當青疽和二階流哉來到的時候,便隻看到蓋倫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鋼廠的枯草裏,桀驁的等待著將要到來的‘魔墜’。


    鋼廠外麵,始暗荊棘的人和權集馳的小隊已經接觸了,但在雙方高層的刻意壓製下,都很明智的沒有打鬥起來。


    窸窸窣窣的短暫安寧之後,廠房裏麵傳來了越來越大的人聲,薛亦傑聽到青疽用低緩壓抑的聲音在說著話,然後蓋倫·福斯特·唐隨即迴複道:


    “就這樣吧,青疽,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於是戰爭在下一秒鍾徒然響起,蓋倫占據了優勢的地形、地貌和近乎無限的鋼鐵資源以一敵二,同青疽和二階流哉兩人且戰且退。


    殺手之間感情難深,榮辱更淡,青疽和二階流哉以二打一絲毫不覺跌份,隻是蓋倫爆發極強,二人又在顧忌想要漁翁得利的梁秋智識和薛亦傑二人,所以打起來也未盡全功,隻以穩健為主。


    鋼鐵扭曲的轟鳴、鋼珠的破空聲、刀刃和槍聲混雜在一起,像是轟然炸開的人群,在用不明所以的高嗓音在孤單呐喊。國綱鬼丸在鋼鐵鑄造的死亡泥沼裏嗡嗡的脆鳴,二階流哉在牆壁上走開兩步,借著背離重心的反震力量,先前突了一步。


    青疽手中拿著一把短槍,左手則是全然被鐵製拳套包裹著,拳套周外有三根閃亮的鋼刺在熠熠生輝。


    男人在蓋倫異能發動的時候,便閃身躲入了旁邊的掩體,那鋼鐵洪流碾壓過來,他翻身躲過去,順手給了一槍,然後靈巧的跳到另外的地方。


    爆發力將人的蓋倫的異能將青疽和二階流哉逼的不敢靠近,蓋倫在場地上灑了大量的鋼珠和淬過神經阻斷劑的三角鐵,被他的異能帶動,簡直如雨點一般到處潑灑。打的四周的牆壁破落、玻璃破裂成片又被打成粉末。


    青疽和二階流哉在‘槍雷彈雨’裏麵不斷奔逃,借著為數不多的掩體,將意識和躲閃的技巧藝術發揮到了極限。青疽的衣服下擺被打成了條條,頭發也被熾熱的流鐵燒焦了幾處,他貓著身一躍跳入一間廠房裏。


    二階流哉那邊,國綱鬼丸正發著低聲的咆哮,火星四濺間,他已經砍飛了數百塊鐵石,但仍舊不可抑製的受了傷。


    上了鎖了的鋼廠正門被始暗荊棘的雇傭兵牢牢占據著,那門幅麵巨大,距離戰鬥的地點有三四百米的距離,卻被飛在空中失控的流鐵打穿,透出幾個扭曲的透明窟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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