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實業產品營銷部的副經理柳青是個年少有為的人,年齡不足30歲,便已經走到別人拚搏多年也難以企及的人生地位。


    柳青經理為人務實,寡言少語,最初來公司的一些年,由於不善言辭,倒頗是受了許多誤解。


    但紮實肯幹的人終究會顯現出來,隻是柳青的運氣好一些,大概隻過了三年,便被領導相中,提拔成了經理。


    事業上一帆風順的柳青,愛情上也是不錯的。


    去年夏天,公司裏來了一個名叫鄧佳佳的剛剛大學畢業的小姑娘,這小姑娘長相清純可愛,人也活潑機靈,很快得到了公司內部大部分同事的喜愛認可。


    時間就這樣匆匆過了幾個月,郎才女貌,兩個陌生的男女之間便逐漸萌動了情絮。不過柳青在提升到經理之前,還是小職員的時候,似乎有一段秘密的地下戀情。其戀愛的對象,好像也是當時進公司的一個新人,貌似感情還一直不錯。


    但相愛的人在時間裏跑,許多時候,會把自己跑丟掉。那些初時執子之手,再見時兩看相厭的人,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少見。


    或許是由於厭倦了舊愛,又或者是喜愛新歡,再或者是某些不為人知的迫不得已的理由,柳青和之前的女友分了手,毅然決然的投入到了新的戀情裏麵。


    這事情當時搞的還比較轟動,被甩的女人在辦公室裏當場發了飆,拍桌子撕文件的。柳副經理捂著額頭關上門,小聲的解釋著,但效果並不好。


    最後那個女人鬧夠了,哭著甩了門出去了,好像走之前還喊著‘你會付出代價’之類的話,柳副經理站在門口也沒吱聲。


    再後來兩人又談了幾次,結果當然並不令人愉快,女人吵鬧的聲音,即使隔著門,同樣會被人聽到,什麽‘你說好的愛我呢’、‘你算個什麽東西’之類的傷人傷己的話,男人不知道是被吵的煩了還是本來便性情涼薄,打了女人一巴掌,沒過兩天,女人也被公司勸退了。


    這事情本來至此便告一段落了,柳青和鄧佳佳心安理得享受了一個多月的蜜月時間,那個被甩了又被勸退的女人很‘知趣’的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好事不可多磨,柳青和鄧佳佳想著夜長夢多,別被俗世拆散了有情人,便早早的完了婚。


    新婚燕爾,夫妻宴請了相熟識的朋友,賓朋滿座之間,一個俊美的青年人,隨著賓客流淌而至,灑然落座於席間。


    那一晚,穿著黑色禮服的新郎端著酒杯談笑懨懨,他身子筆挺,一手挽著新娘,一隻手端著一雙透明酒杯。性格開朗直爽的新娘今晚一襲白衣盛裝,婉約可人,雖少了幾分天真,卻多了身為人妻後的責任與知性。


    郎才女貌,身著盛裝的賓客們端著酒杯輪番為新郎新娘敬著酒,說著一些貼心知己的祝福話。席間當然不乏某某、某某相互對拆當年的糗事,更是有這些年間,勞燕分飛的人們唏噓的經曆和情感。


    當年同窗苦讀沒心沒肺的朋友、同學,轉眼間便被社會衝擊成三六九等總是讓人唏噓,但總體的氛圍還是令人向上開心的。


    坐在白衣男子身邊的女人止不住多看了俊俏的同桌幾眼,酒過三巡之後,便大著膽子,跟對方聊了起來。


    俊俏的青年人舉止得體,笑容淡淡,談吐間寫意著輕鬆詼諧。他的言語娓娓道來,那其中的味道,有些漫不經心又讓人印象深刻,就像是時間沉澱下的某些東西,又或者是從中世紀沉默走來的最古老的宮廷貴族。


    宴席的男女很多並不熟悉,甚至於作為主人的新郎新娘也並不完全認識。這個主要是因為席間賓客的組成為男女雙方的朋友,男方可能並不識得女方的朋友,而女方亦是如此。


    格裏菲斯便混在這兩者間隙之間,噙著笑容,對著每個經過的親朋微笑點頭。


    那新郎和新娘端著酒杯已經喝了一巡,期間格裏菲斯還湊過去說了一些祝福的話,然後兩相歡快,其樂融融。


    在酒精的烘托下,宴席的氣氛節節攀升,不久,便有相識的熟人喧鬧著,開起新娘新郎的玩笑來。


    那時間,酒店外已經下起了蒙蒙細雨,半拉的窗子上條條雨線順著玻璃流下來,顯得清冷。


    窗子內人煙擁擠,氣氛熱烈。有個染著黃色頭發的男子拉扯著新郎和新郎要求彼此說著情話,還要親吻。


    周圍的人群激烈的響應,用兩個喝空了的飲料瓶相互擊打著大聲應和,白衣的男子坐在房子的中央拍著手輕輕笑著,似乎在享受著這熱情的氣氛。


    等新郎新娘被鬧騰了一番,新娘紅著臉咬了一口懸在空中的蘋果,新郎表情無奈的推開了身邊提著蘋果樂開花的同事,隨即又被人要求重現結婚當天男女雙方表白的情景。


    性子冷淡的新郎苦笑著推脫了幾次,沒有成功,便隻好苦著臉拉著妻子走到一個地勢頗高的地方。


    柳青二人的婚禮是在當地一個教堂之中,不算很正規,連牧師都是臨時找人客串的。


    夫妻二人上了台,想了想就要重現那天在‘牧師’的主持下講的那段‘無論貧窮富貴……’之類的話下,以便兩人表現出對愛情的誠懇、忠貞和憧憬。


    劇本已經確定,夫妻兩人想了想還需要一名演員來做牧師,他們往低處看了看,然後那個坐在客廳中央的白衣男子便舉著手踴躍的參與了進來:


    “做牧師啊,我在行的……”


    他說了這樣的話,整了整月白色的衣服,似乎在說‘你看,我連衣服顏色都有準備好的’。


    有人願意出頭成全這段鬧劇,當然是沒有人反對的。雖然眾人之中大概會有些人疑惑著‘這人是誰’,但滿目的男男女女陌生人著實不少,便自我開導著‘這是柳青的朋友’或者‘他是鄧佳佳的同學’之類的。


    俊俏的白色青年從座椅上起來,順手捉起身邊的菜單,翻開兩頁走到柳青兩人中間。他表情嚴肅神聖的開了腔,說了一些祝福的話,下麵的人被他的演技和演技營造的氣氛所影響安靜下來,但隨即又有人嬉笑著跑出來,將一杯裝著紅酒的酒杯送到年輕‘牧師’手裏,並出謀劃策說‘看著點這兩個家夥,誰不認真表演,就潑誰。’


    這話一下便引起了哄堂大笑,然後又有人起哄道‘看誰不順眼就潑誰’,俊美雍容的‘牧師’點頭微笑著舉了舉酒杯,之後便是又一浪的笑聲。


    演出繼續,‘牧師’端著菜譜看起來神聖莊嚴的說著話,新郎新娘一左一右站在他的下手,那言辭說道:


    “我們今天在這裏出席這位男士和這位女士的神聖的婚禮,請問你們兩彼此當中,有誰有什麽理由認為你們的婚禮不合法嗎?”結果當然是沒有,於是他又問道“在場的各位當中,有誰能提供正當的理由,指出這兩位的婚姻不合法嗎?”


    這一條倒是惹起了賓客的熱情,有人喊著‘新郎太醜了,新娘子太靚了’‘新郎為什麽不是我’之類的話,嘻嘻樂樂之間,好不容易才過渡到下去。


    “牧師”的身體向右轉了轉,對著新郎問道:


    “柳青,你願意接受鄧佳佳作為你的合法妻子,無論貧富貴賤,不論貧窮疾病,不論困難挫折,都會陪在她身邊,愛她,保護她嗎?”


    右手邊的柳青便整了整情緒,他似乎被這情景帶迴到結婚那天,所以表情有些沉湎,看起來也有些許的緊張。


    “是的,我願意。”


    這之後,‘牧師’又轉過身來,對著新娘說道:


    “鄧佳佳,你願意接受柳青作為你的合法丈夫,無論貧富貴賤,不論生老病死,你都願意永遠陪伴在對方身邊,不背叛、拋棄他嗎?”


    新娘眨了眨眼睛,也甜美大方的做了迴應。


    “是的,我願意。”


    這話之後,賓客們又是一通熱情善意的嘲笑與噓聲。雍容俊美的牧師虛抬著手壓了壓,現場隨即又安靜起來。他嘴角勾了勾,順手又翻了一頁菜單。


    “柳青先生,你願意接受鄧佳佳作為你的合法妻子,無論美醜,都會陪在她身邊,愛她,保護她嗎?”


    新郎表情無奈的做了肯定迴答,這話雖然不在標準流程之內,他想著果然到了賓客自由發揮的整人時間了。


    白衣服的‘牧師’撕了撕嘴角,燈光下露出慘白色的後牙槽。他迷亂陶醉的半閉著眼睛,露出彎彎月牙,單手舉著酒杯,品了品那濃鬱紅酒的味道。


    “柳青先生,你確定願意接受鄧佳佳作為你的合法妻子,無論美醜,都會陪在她身邊,愛她,保護她嗎?”


    “是的,我願意。”新郎迴答的鏗鏘有力,這似乎顯示了男性的某些品質或者是對於愛情的忠貞堅持,下方的賓客們又熱情起來。


    然而那歡唿聲還未叫喧出口,那個站台上月白色的男人手一滑,半杯紅酒便脫出杯體,潑在了新娘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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