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在籃球場上,球權的改變,意味著攻守的逆轉。


    在接到球的那一刻,溫簡言就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寒意從四麵八方靠攏過來,像是有什麽看不見的存在正在接近。


    他立刻跑動了起來。


    “打籃球,應該都會的吧?”


    溫簡言側過頭,看向球場內的眾人。


    其餘幾人對視一眼,遲疑地點點頭。


    既然選擇了這個項目,自然是對籃球有著基本的了解的,至少在學校裏,或者是作為業餘愛好接觸過,但也僅限於此了。


    有點,但是不多。


    溫簡言看出了他們的窘迫,他微微一笑:


    “沒關係,別擔心。”


    但是,還沒等其他人鬆口氣,就隻聽對方鎮定而開朗地繼續說:


    “我和你們也差不多。”


    哦,差不多啊,那就……


    ——嗯???


    眾人都是一呆。


    剛才開始,無論是對規則的了解,還是在投籃運球上,這位都顯得十分流暢自如,一看就十分靠譜,但他現在在說什麽??


    他們不敢置信地向著溫簡言看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時此刻,青年正帶著球不緊不慢地往前跑著,白襯衫在風中鼓起,猶如振翅的鳥。


    無論是從神態還是動作上,怎麽看都像是很擅長這門運動。


    【誠信至上】直播間:


    “?開玩笑的吧?”


    “哈哈哈哈主播又騙人了。”


    “可問題是,這有啥撒謊的必要嗎?現在他又不準備扮豬吃老虎,大家明顯都聽他的,這個時候幹嘛露怯?”


    “……”


    “完了,他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


    還確實是真的。


    和在場的其他主播一樣,無論是籃球技能,還是對籃球規則的掌握,溫簡言都是徹頭徹尾的初階水平。


    懂一點,能裝裝逼,偶爾還能在球場上耍一下帥,但真沒啥能力。


    基本上全靠運動神經撐著。


    偌大的球場隻有四盞路燈照亮,除此以外皆是黑暗。


    溫簡言收迴視線。


    他帶著球,仍然維持著一個不會犯規的、不緊不慢的速度奔跑著。


    “你往前跑十米。”


    溫簡言拍了下旁邊主播的肩膀。


    他微微扭頭,看向另外一邊:“喂,你。”


    那個被點到名字的主播一慌,下意識地扭頭張望了一下,才意識到對方喊得是自己。


    “往左米,再往前七米。”


    溫簡言說。


    他的每個指令都簡單、直白,毫無任何被誤解的可能。


    很快,溫簡言停下了步伐。


    散發出陰冷氣息的籃球被一下下拍擊在地麵上,發出均勻的聲音。


    溫簡言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


    “?”


    其他人不知道他意欲何為,所以隻好停留在原地,觀察著他的下一步行動。


    【誠信至上】直播間:


    “?主播為什麽不動了啊?”


    “不知道啊……”


    “一般來說拿到球之後不就應該帶球上籃了嗎?為什麽他就在場地中央站住了?”


    “而且這樣不是違規的嗎?”


    寒意更近了。


    溫簡言感受到,自己手臂上的皮膚被那無邊的陰氣激起一層小疙瘩,後頸的汗毛倒豎。


    黑暗中,有帶著惡意的東西在靠近。


    視線無法捕捉,隻能憑知覺感受到它逐漸強烈的存在。


    近了。


    身體的機能在反射性地發出警報,掌心裏滲出冷汗,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溫簡言甚至能夠聽到自己血液轟鳴的聲音。


    再等一下。


    “喂,你究竟想做什麽?”


    已經有人急躁了起來。


    他們承認,先前的應對過程之中,對方的反應的確超出常人,也的的確確將他們唬住了一陣,但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還將控製權交給一個同樣對打贏一場籃球賽毫無經驗的人……多少是有點草率了。


    更別提,對方現在的舉動,幾乎和自殺無異。


    “把球傳給我,我能帶過去!”


    有主播開始蠢蠢欲動。


    他們催促道:


    “喂,你在幹什麽?說話啊!”


    溫簡言仍舊沒有說話,他注視著空中的一點,似乎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在上麵,肢體姿態看似放鬆,但卻如同弓弦般緊繃著,像是下一秒就要斷開一樣。


    沼澤陰著臉,迴頭瞪了他一眼:“閉嘴。”


    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是真的和對方,以及對方隊友打過交道的,也見識過他能力的,在這種情況下,倘若真的有人能帶他們出去,甚至是贏……恐怕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雖然不明白沼澤為什麽態度轉變的如此之快,但是,作為講義氣的好哥們,虎哥阿豹也很快開了腔:


    “行了都閉嘴!”


    “你們都別動,剛剛我兄弟讓你們站哪兒你就站哪兒,不然就是和我們做對,聽到沒有?”


    由於打籃球的需要,在場的主播數量本就不算多,和溫簡言站在同一戰線上的人一下子就控製住了局麵,這下子,總算沒人吭聲了。


    砰。砰。


    整個場地之中,迴蕩著籃球砸在地上發出的規律聲音。


    此刻,溫簡言的身體已經緊繃到了極限,他的鼻息急促,睫毛紛亂地顫抖著,似乎在抵禦著某種生理性的本能。


    他的視線聚焦在空中的一點,像是在注視著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有在看,隻是單純地在“感覺”,在“揣測”。


    陰冷的感覺從腳底升起,將他緊緊纏繞。


    掌心之下,原本弧度平整的籃球似乎也開始異變,球皮下方在某種力量的作用下向外突出,像是在有什麽東西試圖從中掙脫出來。


    忽然,他眼瞼一顫,驟然抬起的眼睫之下,是一雙烈日般光亮的雙眼。


    “虎哥,接著。”


    溫簡言說。


    下一秒,他高高跳起,掌心之中的籃球被拋出一道流暢的弧線,向著虎哥的方向精準擲了過去。


    “?!”


    虎哥一驚,幾乎險些沒有反應過來,但畢竟也是經曆多個副本的主播,身體遠早於意識動了起來,等到他迴過神來的時候,那枚籃球已經被送到了他的手裏。


    甫一入手,他就感受到了強烈的,幾乎令他從骨頭開始戰栗的冷意。


    虎哥低下頭,向著掌心之中的籃球看去。


    微微泛著紅的,微弱的燈光之下,籃球棕紅色的表麵變得凹凸不平,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下方蠕動著,試圖掙脫出來,原本十分正常的手感也變得冰冷而滑膩,就像……


    人類的皮膚。


    虎哥頓時汗毛倒豎,幾乎險些將球整個丟出去。


    但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溫簡言的聲音。


    青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鎮靜,帶著某種仿佛能穿透迷霧般的,偏冷的質地,像是刀子般紮入他的腦海之中。


    “往前跑。”


    “十五米之後傳給話左邊的人。”


    和剛才一樣,他的指令仍舊是簡單的,精準的,在這種混亂場合下,有種能夠安定人心,令人不自覺聽從的能力。


    下意識的,虎哥帶著球,向前跑去。


    “傳球。”遠處,傳來了青年冷靜克製的聲音。


    球從一個人的手中,傳到了第二個人的手裏。


    目光追著帶著球的人,溫簡言緊隨其後。


    雖然球已脫手,但是,他的注意力卻從未放鬆過。


    沒錯,他對籃球知之甚少,甚至不過局限於一些基礎的規則和動作,但是……對於贏得一場比賽,溫簡言是行家裏手。


    打球,就一定會有對手。


    但在san值還沒有降低到個位數前,它們卻是不可視的,僅僅為了一場球賽,就犧牲自己本就為數不多的san值是不值當的。


    不過,這並不代表溫簡言沒有控製它們方向的能力。


    在球權不在自己手上的時候,籃球是會襲擊違規者的,那麽,球權更迭之後,違規者會如何受到懲罰呢?


    那就是“對手”。


    溫簡言站在原地,主動違規,目的就是讓原本“不可視”的危機,變得“可視”起來。


    他的san值雖然沒有低到能夠看到對手的程度,但是,卻足夠感知到危險的靠近了。


    ——它們在試圖重新搶球,而球顯然也渴望迴到它們的手裏。


    當距離被拉到足夠近的時候,他就可以行動了。


    像是被上了潤滑油的機械,一切都開始順利地運轉。


    溫簡言跑在一旁,以旁觀者的視角,注視著籃球在一個又一個主播的手中傳遞。


    【誠信至上】直播間:


    “我就知道,最後其實還是傳球嘛。”


    “不過,有點奇怪啊,我看這個傳球的順序和站位還挺複雜,這種情況下,難道不是直線最快嗎?反正隻剩下不到十分鍾了,隻要盡快進一個球,不就能贏了?”


    “鬼知道,我看他是故弄玄虛吧。”


    但是,有個觀眾似乎突然看出了點什麽門道:


    “等一下,誰去那些傳過球的主播直播間裏轉轉,告訴我一下他們的san值都是多少啊?”


    “?”


    這個要求來的很奇怪,但是,在直播間裏,閑著無聊亂竄的觀眾數量總是要比想象中更多的,於是,很快,這些看似無關的數據就被匯總了起來。


    當這些數字被清晰地匯總出來之後,一切都變得十分清晰明了。


    整個傳球的順序,居然是按照san值一低一高來交錯排列的。


    “?等一下,是我記錯了嗎?主播先前有挨個問過其他人的san值嗎?”


    “你們沒記錯,我沒離開過直播間,主播完全沒問過。”


    “且不說根本沒有機會問,就算是問了也沒啥大用吧,畢竟襲擊是針對san值的,現在問了,萬一等一會兒被襲擊了怎麽辦?不是又變了?甚至本人都不一定能注意到呢。”


    “啊?我想不明白了,那他是怎麽知道的?”


    有觀眾似乎想到了什麽:“等等,我調一下錄屏。”


    有了方向之後,規律浮出了水麵。


    “草,我算是發現了,每一個被安排位置的主播,都是先前被球追過的。”


    “??!!”


    “我去。”


    “等會兒等會兒?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呢,你們怎麽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啊?”


    “意思就是,剛剛觸犯規則的人不隻有一個,但籃球的攻擊也是有先後順序的,它會率先攻擊san值更低的人,主播顯然通過這一點記住了每個人的大致san值區間,所以才做出了剛剛的安排。”


    至此,溫簡言這一套安排的用意終於被呈現在了明麵之上。


    低san值的人帶球會更容易被襲擊,“對手”也會被聚集的更快,通過這一點,就能將原本不可視的威脅置於在可控的範圍內,然後再通過san值較高的人傳球,拉近和籃筐之間的距離。


    這一套方案,不可謂不高明。


    和籃球技術本身幾乎毫無關係,但是,在對規則的把握,以及潛在威脅的預測上,精準到幾乎堪稱恐怖。


    更別提,這還是一個人在短短十幾分鍾內觀察、製定、並實施的。


    “……”


    “……”


    “一句話:牛逼。”


    “牛逼!!(破音)”


    籃球在一個又一個主播之間傳遞,就像是上了潤滑油的機械轉軸,一切都運行得十分流暢,幾乎毫無遲滯。


    數分鍾過去,居然連一次襲擊都沒有完整發生過,都被時機精準地打斷了。


    在溫簡言的指導之下,籃球距離籃筐越來越近。


    但是……這一切也並非是沒有任何代價的。


    隨著時間推移,籃球的變化也越來越大,原本十分普通的,甚至有些泛白發舊的籃球,釋放出的陰冷氣息越來越重。


    棗紅色的球皮上開始向下滴答落水,陰冷的水滴之中似乎帶著某種不知名的恐怖力量,令人渾身打顫,那原本堅硬的表皮也開始變得潮濕鬆軟,像是人類失去彈性的皮膚一樣,可以直接按下一個小坑。


    而那凸起的表麵,形狀也開始逐漸變得唿吸起來。


    它似乎……


    越來越像一顆人頭了。


    籃球已經離手的主播臉色蒼白,單手握住自己濕漉漉的手掌,似乎看到了什麽恐怖的畫麵。


    “快點!”


    他忍不住開口提示道。


    是的,快點。


    隻要再快一點,時間一定是趕得及的。


    籃球已經十分接近籃筐了,隻要再傳給最後一個人——


    籃球旋轉著,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流線,直直地向著最後一個人的手中墜落而去。


    在半空中的時候,球體已經徹底變成了陰冷的蒼白色,一張清晰的人臉浮現出來——它依舊徹底變成了一顆頭。


    它張開了一雙漆黑的,毫無情感的恐怖雙眼,向著最後一個人看去,嘴角大大裂開,像是要發出細細的笑聲。


    “——!!”


    被它盯住的那個人僵在了原地,臉色慘白,汗如雨下,在恐懼的支配下,無論如何都無法挪動半步。


    “讓開。”


    耳邊傳來青年冷淡的,幾乎吝嗇情感的聲音。


    在主播迴神之前,隻覺得一股力道將自己猛地向後一拽。


    一道人影在麵前騰躍而起。


    端正的麵容一閃而過。


    一個暴扣!


    刹那間,所有人都屏住唿吸。


    籃球精準地砸入籃筐,整個球框架子都因為這過重的力道開始搖晃起來,那顆已經完全複蘇過來的人頭在籃筐裏轉動著頭顱,注視著溫簡言,裂開猩紅的嘴角露出微笑,但是,在從球網中落地之前,它就消失了。


    什麽情況?


    緊緊注視著這個方向,心髒高高懸起的眾人都是一怔,紛紛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與此同時,微微泛紅的燈光向著遠處退去,原本始終籠罩著場外的粘稠黑暗也開始散去。


    溫簡言喘著氣,站在了地麵上。


    他的額發已經被汗水浸濕,顴骨上帶著病態的紅,他像是感受到了什麽,扭頭向著籃球場外看去。


    遠處,操場的其他位置開始漸漸從黑暗之中顯現出來,由模糊變得清晰,位於其他場地的主播也開始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所以……


    結束了?


    他們環視一圈,露出了大夢一場之後般的空茫神情。


    直到這時,始終緊繃起來的神情才漸漸放鬆。


    眾人才終於有餘力四處環視起來。


    和上一學年毫無威脅的體育課不同,這一次,在課程結束之後,主播們都不再像上次一樣輕鬆和自在了。


    操場上的人數明顯減少了。


    剩下的人全都劇烈的喘著氣,臉色蒼白,大汗淋漓。


    而部分區域的地麵之上,則被赤紅的鮮血染紅,僅僅從遺留的線索來看,都能想象出曾經發生過多麽慘烈的襲擊。


    死寂的操場中,不同區域傳來斷斷續續的哀嚎。


    跑道盡頭,有人的一整條腿都從根部撕裂,也有的人丟失了半條手臂,此刻,他的隊友正在十分努力地嚐試為他止血,但是,每個人都知道,在這樣的副本之中,失去一條腿的打擊可能是致命的。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都仍然可以算是幸運的。


    畢竟,已經有一部分人永遠都不會從那片黑暗之中離開了。


    總體來看……居然隻有這片籃球場上的傷亡數量是最少的。


    眾人背後一涼。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交換了一股眼神之後,齊齊扭過頭,隱秘地向著溫簡言的方向看去。


    青年站在籃球場盡頭,仰頭觀察著頭頂的籃筐,側臉看著顯得十分年輕。


    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清晰地意識到,如果不是這個人,從一開始就統籌操控著一切的話,他們可能會遭遇到何種強度的襲擊。


    事實上,對於夢魘之中級別較高主播來說,在副本之中的單一小場景之中保命其實並不算難,再心狠手黑一點的,甚至完全可以做到讓場上除了自己的其他人一個個接著送死,用人命把時間填出來。


    但是,除了保命之外,居然還能將一整隊人毫發無損地帶出來的人……


    別說少之又少,隻能說是鳳毛麟角。


    “喂,所以那家夥究竟是……”


    有人湊近過來,試圖向看起來認識溫簡言的沼澤他們打探些消息,弄清楚他的身份。


    沼澤認出這正是剛剛挑釁的主播。


    他瞪了他一眼,得到了對方一個心虛的眼神。


    但是,還沒有等這段談話再繼續下去,就被一個不速之客打斷了。


    來人麵色蒼白,臂戴袖章。


    正是剛剛負責點名的一名學生會成員。


    他緩緩走入籃球場之中,徑直向著溫簡言的方向走去。


    霎時間,整個球場都安靜了下來,每個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在一片死寂之中,學生會的成員走到溫簡言的麵前站定。


    他用那雙沒有情感的,空洞的雙眼注視著溫簡言,開口道:“恭喜你們,獲得了本次籃球比賽的勝利。”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得鬆了口氣。


    無論如何,從npc的口中聽到自己的勝利總是令人心安的。


    “作為獎勵,請在本學年結束前,前往行政樓內領獎。”


    【誠信至上】直播間:


    “謔!”


    “那主播豈不是多獲得了一次進行政樓的機會?”


    “哇哇哇!好事啊!大好事啊!”


    領獎?


    幾人對視一眼,露出了振奮的表情。


    他們有猜到獲勝之後會有獎勵,但是,這種形式的“頒獎”,他們確實是沒有想到。


    不過,隻要是獎勵,就自然是有比沒有好。


    “介意我問問,獎品是什麽嗎?”


    溫簡言問。


    他像是沒注意到自己再一次成為了全場注意力的焦點一樣,臉上還帶著一點微微的笑意,態度倒是很有禮貌。


    學生會成員陰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這個我也無權過問。”


    溫簡言:“那介意我問問,到時候我們是直接領了獎就走呢,還是會有人給我們頒獎呢?”


    “……”


    學生會成員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他定定地注視著溫簡言,幾秒之後,才有些不情願地開口說道:“副校長本人會給你們頒獎。”


    “哦,那可真是榮幸了。”溫簡言的臉上揚起了十分真摯的微笑。


    就像是真的感到十分受寵若驚一樣。


    但是,對方顯然並不吃這一套。


    學生會成員陰著一張臉,直接轉身向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見此,溫簡言臉上收斂了笑容。


    他注視著對方消失的方向,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靜寂籠罩了他的麵孔,帶來了某種無形的距離感。


    不遠處,“籃球隊”的幾人對視一眼,圍了過來:


    “那個……剛才真是謝謝你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剛才的“比賽”他們之所以能贏,全都得多虧了有溫簡言這條大腿在,否則的話,別說贏不贏,就連能不能活過這節課都難說。


    “如果之後有什麽事——”


    溫簡言看了他們一眼。


    他的眼神很輕,很薄,雖然唇邊帶著笑,但卻並不能讓人感到溫暖,反而顯得很疏遠。


    “沒什麽,各取所需。”


    他笑眯眯地說:


    “我的能力有限,沒法獨善其身而已。”


    這個迴答實在是出乎意料。


    第一次被冷淡對待,虎哥人都是一愣。


    但是,還沒有等他們反應過來,隻見溫簡言就轉身向外走去。


    他揮揮手:“我隊友在喊我了,迴見。”


    剩下幾人站在籃球場上麵麵相覷。


    對方說的話令他們無法反駁……說實在的,他們還沒見過誰在這種情況下如此坦誠的。


    簡直就像是不想和任何人扯上瓜葛一樣。


    *


    溫簡言低下頭,向著自己的手上看去。


    掌心之中似乎還殘留著人頭滑膩潮濕的觸感,虎口處隱隱作痛。


    那裏,落著一個皮肉外翻的牙印——剛剛在將籃球最後扣入籃筐的瞬間,那顆活動起來的人頭帶著一種靈敏過頭的陰毒,惡狠狠地在他的虎口上咬了一口。


    他活動了一下手指。


    倒是不是很疼,也不影響活動。


    但至於之後會不會有什麽事,就不太清楚了。


    腦海之中閃過那枚人頭的模樣,陰森的慘笑,漆黑的眼珠——由於剛才發生的太快,溫簡言不確定它是不是楚楚——《勇敢的李察》中,李察的朋友,以及在《王妮的一天》之中,出現在危險場景之中的人頭。


    但是,無論如何,二者一定有什麽聯係。


    溫簡言垂下眼,掩住眼底的深思。


    遠處,傳來了隊友的聲音:“這裏!”


    是蘇成他們。


    溫簡言放下手,袖子自然垂下,擋住了虎口處的咬傷。


    不遠處,橘子糖站在籃球場邊,百無聊賴地踢著小石子。


    她的左半邊身子染了血——但顯然,並不是她自己的。


    見溫簡言走過來,她才掀起眼皮看了過來,饒有興致地問:


    “怎樣?籃球打的如何?”


    “以後再也不想打了。”溫簡言誠實以告。


    “哈哈哈哈!”橘子糖被逗樂了,笑得前仰後合。


    雲碧藍:“沒遇到什麽危險?”


    “有。”溫簡言雲淡風氣地聳聳肩:“但是都解決了。”


    他的手插在口袋裏。


    蘇成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好了,”橘子糖擦掉了眼角笑出來的淚花,總算是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她抬起手,將自己被解開屏幕的手機向他晃了晃,“喏,你的探子給消息了。”


    溫簡言俯身湊近,閱讀著手機屏幕上的內容


    這條短信是黃鼠狼發來的。


    發送時間是五分鍾前。


    “你們的床位是多少?”


    內容很簡單,沒什麽多餘的信息。


    但是,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這代表著什麽。


    很顯然,一切和溫簡言料想的差不多,雖第一天失敗了,但是,社團無論如何都要招新,否則的話,這條線就會被報廢掉


    顯然,副本並不準備就這樣以半成品狀態運行。


    而這正給了他們混入其中的良好的機會。


    溫簡言點點頭,將自己的床位報了過去。


    橘子糖低下頭。劈裏啪啦打字之後,將信息發了過去。


    很快,橘子糖的手機再次嗡嗡振動了兩下,一條新的信息蹦了出來。


    同樣是來自於黃鼠狼的。


    “今晚十二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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