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昌盛大廈,四樓。


    大樓的內灰蒙蒙的,並未黑下去,一片陰森的灰『色』霧之中,隱約能夠看到其他幾層非常類似,但又不完全相同的結構。


    正正的四樓走廊內,每個店鋪的門外都各掛著兩盞熄滅的燈籠,似乎因為時間還未到,所以並未亮。


    更重要的是,在四樓,東西南北四個向都各隻一家店鋪。


    也就是說,四樓裏,隻四家店鋪可供選擇,如果進入到這一層的隊伍數量要超過“4”,那麽,就必須要進行殊的搏殺。


    而在這一層內,出現的正是這樣的戲碼。


    【昌盛大廈】副本直播大廳內:


    “哦哦!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昌盛大廈之內居然會出現這種情形!”


    “居然超過四支隊伍進入第四層樓誒,我看了這個副本這麽多次,也是第一次見到,看來這次主播的總體素質真的可以嘛。”


    “或者……可能因為難度最高的坑,都被同一個倒黴蛋踩完了。”


    “……”


    “……”


    “好理,完全反駁呢。”


    橘子糖小隊一離開第三層,就被堵在進入第四層的入口處。


    已經複活的祁潛,狀態恢複的張雨童謠,以及同仇敵愾的安辛蘇成,一整支殺騰騰的小隊堵在了樓口。


    “以其人之還治其人之身,”蘇成笑了一下,但眼底卻沒什麽溫度,“這是你們教給我的。”


    安辛的掌心之中浮現出火焰般的箭矢,殺騰騰的對準前的小隊:


    “溫溫呢?”


    “她還來!”


    “——?!”


    到熟悉的聲音緊貼著耳邊響,溫簡言不由一怔,停止了掙紮。


    在應激之下,青年仍在激烈地喘息著,胸膛劇烈地上下伏著,四肢軀體都緊繃著,像是被拉開到極致的弓弦。


    隔著紅『色』的布料,隱約能夠看到他五官的輪廓,濕熱的息被捂在口鼻前,嘴唇翕開合,沙啞的嗓音被悶在狹小的空間內,顫抖的喉頭上下滾,帶著一點尚未散去的恐慌,不確信地低聲問:


    “巫燭?”


    紙轎子內的空間不大,刻被塞進了兩個成年男『性』的軀體,顯得分外擁擠狹窄。


    巫燭低下頭。


    漆黑冰冷的發絲順著他的肩上流淌而下,落在了溫簡言的身上,細細密密地將緊貼著的兩人攏了進去。


    溫簡言仰著頭,敞開的猩紅嫁衣間,『露』出一小片汗濕的皮膚,黏著銀白『色』的淩『亂』發絲。


    巫燭摁著溫簡言,視線落在對的咽喉之上,冷淡地應了一聲。


    “……嗯。”


    “他媽的……嚇我了。”


    到對的迴應,溫簡言長長地鬆了口。


    在【昌盛大廈】這個副本之中,恐怖的指數是層層升級的,這種可怕的危險升級感是他迄今為止,遇到的所副本之中最明顯的。


    在這裏,論是恐怖程度,還是危險級別,全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一步步疊加。


    像是多米諾骨牌,推翻了前的第一塊,就會帶來被詛咒的連鎖反應,一個個接連出現,逐步升級的恐怖事件,足以將一個精神正常的人類『逼』至極限。


    更何況,溫簡言走的路,恐怕是整個副本之中,所主播裏最危險那條。


    如果說,一開始隊友的時候還好……


    但是,隨著攜帶詛咒進入第三幅畫,溫簡言就徹徹底底成了孤家寡人,走上了一條或許從未過的,未的路,在致命的黑暗中煢煢獨行,四潛伏著邊際的恐怖與危險,即使是善於隱藏情緒,克製自己本能反應的溫簡言,在對這沒止境的黑暗時,都被這強大的恐懼感壓的喘不過。


    而巫燭這張熟孔的出現,簡直不亞於雪中送炭。


    雖然他也不是人,但是,【昌盛大廈】的其他屍體比來,就連他向來看不慣的巫燭,都顯得以前順眼多了。


    青年那緊繃而僵硬的肢體柔軟了下去,仿佛劫後餘生般,他脫力似的,將額頭重重地抵在對的肩膀上。


    這次,輪到巫燭的身體緊繃來了。


    對的額頭抵在自己的肩膀上,並不沉,但卻意外的忽視。


    “……”


    奇怪了。


    某種詭異的饑餓幹渴再次燃燒來,但以往的每一次卻都微妙地不同,隱隱的,暗沉沉的,那種不受控的陌生感,令巫燭本人都感到焦躁來。


    他皺著眉,低下頭,注視著懷中的青年。


    紅『色』的帕子在剛剛的掙紮中顯得些淩『亂』,稍稍向前垂去,『露』出了青年的小半截脖頸,銀『色』的柔軟發絲『亂』糟糟的,一小段白皙纖細的後頸上還滲著細汗,紅『色』的領口敞開著,脖頸處,骨骼清瘦的線條彎折著,向著領子深處蜿蜒,隱隱可見一小片脊背。


    熱騰騰。


    那一小片皮膚,似乎極適合印上一個牙印。


    叼一小塊皮肉,在牙齒間研磨,直到嚐到鮮血的滋味,再用舌頭貪婪而愉快地『舔』去。


    腦海中,這樣的畫清晰地一閃而過,就好像真的發生過一樣。


    注視著近在咫尺的人類,巫燭金『色』的眼珠深處暗『潮』洶湧,下意識的加重了掌下的力。


    不明來由的,溫簡言忽然覺得背後發涼,像是在被某種危險的存在打量著。


    隻可惜,紅『色』的蓋頭仍然遮在眼前,擋住了他的視線,濕熱的唿吸被悶在了蓋頭下,什麽都看不清楚,一片黑暗之中,五感變得更加敏銳清晰。


    唯一能夠清晰感的……就是他身體上的束縛似乎在逐漸增加的,並且越來越忽視。


    “……唔。”


    溫簡言皺皺眉,發出一聲悶哼。


    “喂,”


    應對危險的本能卻在腦海中警鈴大作,令溫簡言下意識地向後撤了撤,說:


    “你現在該鬆開我了。”


    “……”


    空沉寂了幾秒。


    氛似乎些古怪。


    溫簡言在定了定神,正準備張口再說些什麽,但是,下一秒,他感到束縛著自己四肢軀幹的黑暗繩索漸漸消散。


    被鬆開了?


    他愣了一下。


    “……”


    溫簡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若所地向前看去,但是,在一片漆黑之中,又隔著薄薄的布帕,什麽都看不清楚。


    巫燭那邊一片寂,似乎並沒迴應他的打算。


    ……算了。


    溫簡言聳聳肩,將剛剛的怪異感覺拋之腦後,直截了當地切入正題:“我們現在已經離開了昌盛大廈副本,對不對?”


    在冷靜下來之後,溫簡言迅速地將所的線索在腦海中進行了整合。


    首先,是【第三幅畫】的存在,它的維度明顯比其他幾幅畫要更高,否則,裏就不會出現蠟燭這一燈油十分相近的存在,而燈油,在昌盛大廈內可是需要兌換才能得到的珍貴具,而蠟燭卻能在第三幅畫內可以直接取得。


    這一點絕對不是意外。


    也就是說,第三幅畫內的四合院,很可能是昌盛大廈接近平級的存在。


    而從這幅畫內延伸出去的小路所通向的地……也絕對不一般。


    這一點,在其他細節上也所體現。


    首先,是【外觀】的消失。


    除了他的天賦之外,直播界,係統商店,全都變成了灰『色』……這代表著夢魘掌控力的削弱,而這對溫簡言來說實在是熟悉了,畢竟,他隻在巫燭的黑暗之中見到過這樣的情形。


    更重要的第三點,就是【巫燭】本人。


    他是實體。


    在夢魘直播間所『操』控著的副本之內,巫燭受到的限製是極大的,幾乎正常現身,隻能通過鏡子夢境才能對副本施加影響力,而在剛剛,溫簡言到了對被自己一拳砸中時發出的不悅悶哼,這也就意味著,在這個空間,對是以實體的式存在著。


    在排除所不可能選項之後,這是剩下來的唯一可能的解釋——


    那就是,嚴格來說,他們現在已經不在正常概念的“副本”內了。


    “對。”


    隔著紅蓋頭,巫燭低沉平靜的聲音響,輕飄飄的認同了溫簡言的猜測。


    果然。


    溫簡言垂下眼,長睫遮住眼底若所的神采。


    如果進行類比的話,這裏更像是在【德才中學】副本之中,他意外進入的【鏡子先生】之內,既沒完全脫離副本,也並不算在副本之內,而更像是一處介於兩者之間的夾縫。


    準確來說……


    昌盛大廈這一副本中的很多細節,都讓溫簡言忍不住進行發散的聯想。


    而其中最關鍵的,就是二樓的那具紅衣女屍。


    它是被“困”在鏡子內的。


    而在離開鏡子之後,它並未消失,而是作為“顧客”來到了三樓,進入店鋪進行了“購買”……


    一下。


    溫簡言一怔,似乎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購買?


    購買了什麽?


    霎時間,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的想劃過腦海,溫簡言整個人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昌盛大廈一樓,進入商鋪的“顧客”是沒形體的,在它們購買商品時,油燈光線變暗,冥幣出現在桌上。


    而從二樓開始,在購買商品時,“顧客”才了手。


    青黑『色』的人手掌出現在櫃台之上,留下冥幣之後,緩緩撤迴到了黑暗之中。


    而顧客在一樓購買的商品,是塑料模特身上穿著的“衣服”。


    也就是人類的皮膚。


    二樓的商品,是收音機電視機,但這隻是表上的偽裝罷了。


    而這些商品的真實模樣,存在於鏡內世界,也就是那一排排放在貨架上的人頭,“顧客”購買的商品,正是存在於這些頭顱中的某些存在。


    收音機通過聲音釋放詛咒,而童謠取得的第二波襲擊中的關鍵『性』具,是眼珠。


    那麽,二樓的商品,實際上就是“視覺”“覺”。


    三樓的商品也可以以類推。


    論是第一幅畫中油畫畫布覆的男屍,第二幅畫中臉的孩童屍體,第三幅畫中紅帕蓋臉的女屍,關鍵詞都是“臉”。


    也就是說,這一層樓的商品是“孔”。


    如果他猜的沒錯的話,那麽,【昌盛大廈】這個副本,實際上就是那些“顧客”通過購買碎片,將自己拚湊完整的過程!!


    溫簡言頓時汗『毛』倒豎。


    同樣的,一個他之前一直希望了解,但都始終沒得到答案的問題,也因了眉目。


    巫燭給他的“任務”,是通過下一個副本,也就是進入昌盛大廈的第五層。


    而夢魘直播間那一,雖然並沒直接向溫簡言說明,但是,根據它的分配機製,溫簡言敢確信,自己進入的下一個副本,一定與它下一階段的目標——“重新壓製巫燭”關。


    那麽,【昌盛大廈】這個副本究竟特殊在哪裏?以至於成為了雙爭奪的關鍵目標?


    “顧客”的機製二樓的紅衣女屍給了溫簡言靈感。


    它們都是被拆分開來的碎片,


    也就是說……這個副本與巫燭現在的破碎狀態是密切相關的。


    它既可以將某種恐怖的存在分成不同的碎片,困在不同的世界之中,也可以讓那些恐怖的存在,一點點地將自己拚湊完全。


    上去是不是很耳熟?


    這不就正是巫燭從開始到現在做的事嗎?


    以進行推斷的話,那麽,【昌盛大廈】五樓大概率著十分關鍵的存在——它既可以將恐怖的屍體切分開,也可以讓它們彼彌合。


    夢魘需要讓巫燭重新分裂,而巫燭需要讓自己變得完整。


    這或許就是為什麽夢魘一邊給了溫簡言最糟糕的運,以及最恐怖的考驗,一邊又提供給他“不”的特權。


    可能因為……


    它也需要溫簡言進入第五層。


    而第五層,並不是一個普通人,隨隨便便就能進入的存在。


    猩紅的紙轎搖搖晃晃,轎子外傳來“噠噠噠噠”的密集腳步聲,在邊際的黑暗之中迴『蕩』著。


    溫簡言深吸一口,定了定神,繼續問:


    “如果轎子繼續往前走的話……是不是昌盛大廈第五層?”


    “是。”


    巫燭說。


    溫簡言心下一驚。


    果然。


    陰差陽錯地,他居然莫名地跳過了中間的一層,直接進入了整個副本最為核心的空間!


    巫燭:“不過,現在還是進去的時候。”


    溫簡言怔了一下。


    如果這一切他推斷的一樣的話,那麽,前就是巫燭真正的目的地了,那他又為什麽會說出這句話?


    除非……


    溫簡言心髒微沉,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


    夢魘提供的“不特權”,還另外一個解讀式。


    第五層並不是一個普通人,隨隨便便就能進入的存在。


    換一種說——


    五樓並不是一個人類可以“活著”進入的地。


    根據他進入其中的式,可以判斷出來,如果想要跳過第四樓,直接進入第五樓的話,就需要取代遺像中的人臉,成為第三幅畫中的屍體。


    當然,代價也是很大的。


    “如果通過這條路進入,你就會被永遠留在裏。”


    巫燭俯下身,將一隻手探入紅『色』的蓋頭之中,冰冷的手指撚住青年的下頜,用指腹摩挲著,低低地說:


    “但是,別忘了我們的交易。”


    “你是屬於我的。”


    對的聲音仍然是冷淡而平靜的,但是,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尾音間卻摻雜了一點漆黑的,宣之於口的暗沉欲念。


    忽然,溫簡言猛地意識到,在這狹小的紙轎之內,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縮短到了極限,彼軀體交疊,即使隻是正常的唿吸,伏的胸口都會觸碰到對冰冷的身軀。


    他忍不住向後退了一點,但脊背卻撞到了紙轎子的內壁之上。


    處可退。


    “當然。”


    溫簡言用盡量平靜的語迴答,任憑對捉住自己的下頜,抬自己的孔。


    “如果不想永遠留在這裏,你就要通過另外一條路上樓。”


    男人的聲音貼在耳邊響,一隻手按在溫簡言的後腰,沿著脊椎的凹陷向上,最終落在了他的後頸之上。


    從剛剛開始,巫燭就已經想要這麽做了。


    他緩慢地撫『摸』著青年溫熱細膩的後頸,感受著對皮膚上細微的戰栗瑟縮,像是咬著獵物喉嚨的野獸,享受著口中獵物身上傳來的每一絲細小活——然後,他的兩根手指一捉,一隻還在掙紮的蜘蛛就出現在了巫燭的掌心之中。


    巫燭的指尖輕飄飄一碾。


    “吱——”


    那隻醜陋的,來自於其他男人軀體的肮髒蟲子,在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之後,就這樣被巫燭輕而易舉地碾在手中。


    於是,溫簡言身上所陌生味都消失了,被他自己的味標記覆蓋。


    巫燭的心情總算是愉快來。


    他低下頭,注視著眼前被禁錮在自己懷中的人類。


    青年的頭顱被迫仰,後腦勺被抵在了紙轎的內壁之上,猩紅的蓋頭歪斜著,『露』出小半張臉。


    白皙的下巴上,還殘留著淺紅『色』的圓圓指痕,那是巫燭剛剛留下的印子。


    鼻尖冰冷,鼻息濕潤而急促,噴吐在他的掌心之中。


    溫熱的,酥酥麻麻。


    “……”


    那些來自於靈魂碎片之中的記憶畫,破碎而淩『亂』,充滿了惹人厭煩的失控怪異,於是被他情地壓製封。


    但是,即使被壓製,那些畫卻不為何從未真正消散過,仿佛附骨之疽般時不時冒出來作『亂』,令巫燭十分厭惡,煩不勝煩。


    就像現在。


    明明是饑餓,但不為什麽,巫燭的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對的嘴唇之上。


    ……該的記憶。


    飽滿的下唇血『色』淺淡,因為窒息而微微張著,『露』出緋紅的濕潤粘膜,淺『色』的舌尖抵在雪白的牙齒之上,在黑暗中微微顫著,像是蚌類柔軟脆弱的肉心,閃爍著微弱的濕亮水光。


    想吃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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