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四十章


    一片漆黑的靈堂之中。


    猩紅的棺材板緊緊閉合著,孤零零地放在大廳的中央,原本直挺挺地站在棺材旁的新娘屍體早已不知所蹤。


    偌大的靈堂空空『蕩』『蕩』,喜事的猩紅,和白事的慘淡,構造出一個極度詭異的空間。


    空氣一片死寂,像是無人生還的墳塚。


    忽然……


    “嘎吱——”


    木板摩擦的刺耳聲音在靈堂內響起,打破了死寂。


    黑暗中,猩紅冰冷的棺材蓋板緩慢地移動著,從內部一點點的推開。


    最終,沉重的木板“哐當”一聲落在地上,掀起一片塵土。


    溫簡言慘白著臉,跌跌撞撞地從棺材內爬了出來,條腿還軟著,全靠手臂撐著,才沒有在爬出來的候直接栽倒在地。


    “嘔——”


    他用微微顫抖的手掌撐著棺材板,彎下腰,撕心裂肺的幹嘔起來。


    在溫簡言在棺材邊緣的手掌中,則緊攥著一方紅帕。


    他的手指太過用力而痙攣發白,猩鮮血滴滴答答地從帕發皺的邊角落下,在地麵上聚成一小灘血泊。


    千鈞一發。


    這個溫簡言能想到的唯一形容詞。


    如不是他在最後關頭,用手中的秤杆猛地掀起了屍的蓋頭,否則,溫簡言毫不懷疑,自己絕對會喪命,成封死在棺材中的亡魂,和這具屍永世作伴。


    太恐怖了。


    即使隻是想起來,溫簡言都感到一陣寒意襲上心頭,令他汗『毛』倒豎。


    即使是現在,他的鼻端似乎還縈繞著密閉棺材內,腐爛和血腥交織的惡臭氣味,眼前似乎還能浮現出那微微晃動著的紅『色』喜帕。


    “……”


    想到這裏,溫簡言明明剛剛才好了一點,胃裏就立刻次翻江倒海了起來。


    他白著一張臉,硬生生地忍下這衝動,緩緩地直起腰來。


    在短暫的,緊張的沉寂過後,【誠信至上】直播間終次活躍過來:


    “草啊……”


    “我去,我總算可以唿吸了……”


    “剛剛真的大氣都不敢喘,彈幕都忘發了,感覺下一秒主播就沒了。”


    “嗚嗚嗚嗚大家都一樣,怪不得剛剛那一分鍾裏,彈幕直接清屏了,沒有你們的陪伴和護眼我真的好慌!”


    “最後真的是……就差一點點!要不是主播及『摸』到了秤杆,否則就真的要在棺材內跟那具屍體當一對鬼鴛鴦了。”


    “確實!!”


    “嗚嗚,唿吸順暢的感覺真的好好,剛才嚇得我直接心髒停跳,太刺激了,本老人現在有點受不了。”


    溫簡言抬起眼,下意識的向著麵前的棺材內看去。


    失去蓋板的棺材內,靜靜地躺著一具已經失去生息的屍,它身穿喜服,一動不動地躺在棺材內,一雙帶著屍斑的慘白手掌在腹部交疊著,指甲上猩紅的蔻丹顯得格外刺眼。


    新娘屍體頭上的紅蓋頭已經消失了,『露』出一片空白,沒有五官的麵容。


    明明還是一個人,但是,在失去紅『色』蓋頭之後,它就徹底陷入了沉寂,仿佛一具真正的死屍一樣,那令人心驚的恐怖程度得到了大幅度的削減。


    幅畫中的屍,更像是他手中的紅蓋頭,賦予了更加恐怖的質,所以才會帶來如強大的壓迫感,而一旦將道具取走,它也就會自然會歸原始狀態,從而和樓的畫內難度相匹配。


    這和樓那具極其恐怖,從鏡內世界釋放出來的屍是完全不的,反而是和樓一幅畫中的男屍,以及幅畫中的孩童屍體比較類似。


    溫簡言喘了口氣,用手背揩了下唇角。


    無論如何,幅畫內的詛咒,算是就這樣解決了。


    即使自己借助著幅畫中的詛咒獲得了一定了安全期,在進入這幅畫的前期不會攻擊,他都破解的如艱難,溫簡言很難想象,如是一隊狀態正常的主播進入這裏,會遇到多麽兇險的情況。


    恐怕真的是會團滅的吧。


    溫簡言低下頭,向著自己懷中的孩童屍體掃去一眼。


    失去了新娘屍體身上詛咒的壓製,它對自己的限製開始次強大起來,伴隨著逐漸增強的嚎哭聲,那冰冷的感覺開始從接觸的地方蔓延開來,屍斑也開始度蔓延開來。


    無論如何,自己這邊確實是借助了一定的運氣的


    如不是幅畫中的詛咒一直都在,否則,他恐怕就會在這個過程中,直接黑暗吞噬了。


    但這並不代表危機沒有解除。


    溫簡言不敢在這裏過多停留,隻是加快步伐,向著西側的房間快步走去。


    但是,他剛剛邁出北屋的門檻——


    下一秒,溫簡言的懷中陡然一輕。


    他心裏咯噔一下,猛地低下頭,向著自己的懷中看去,剛剛還在嚎哭著的嬰孩屍體毫無預兆地消失了,耳邊瞬間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失去了哭聲的隔離,立刻,周圍的黑暗就猛地壓了過來,無數冰冷的絮語侵占著感官,像是立刻意識到了這一“人類”的存在。


    溫簡言:“……”


    總之就是怕啥來啥是吧?!!!


    與,商鋪內。


    原本應該是整個樓最危險的地方,刻卻顯得格外安靜和諧。


    自從身受詛咒的溫簡言進入幅畫,那致命的,將主播限製在櫃台附近的哭嚎聲就也隨之消失了,留在商鋪內的人就能夠通過判斷血滴落下的方位,從而及躲避危險了。


    即便溫簡言的離開給了他們很大的喘息空間,但是,隨著間的推移,血滴的落下速度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密集,商鋪內的安全地帶迅速分割吞噬。


    地麵上的血泊逐漸連接成片,裏麵隱隱可見紅衣靜立不動的屍體,隨著兇險程度進一步提升,他們的活動區域越來越窄,躲避的也越來越困難。


    就在人漸漸開始支撐不住的候……


    毫無預兆的,商店內,天花板上的鮮血突然停止了流淌,地麵上的血泊也像是夢境醒來般消散了,徒留滿室濃重的血腥氣味。


    “……!”


    留在商鋪內的人都是一怔,似乎沒有預料到這一幕的發生,他們紛紛對視一眼,看到了彼眼底完全相的驚『色』。


    鮮血消失了,也就意味著,幅畫內的詛咒停止了擴散。


    ……成功了?!


    攜帶幅畫中的詛咒,進入幅畫之中獲取源頭詛咒之物的瘋狂之舉,居然真的成功了?


    吳亞和衛城愣愣地注視著少消失的位置,『露』出了半是恍惚,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總感覺剛剛發生的一切完全超乎了他們的想象,但是,仔細想來……又好像完全在意料之中。


    林森一怔,下意識的低下頭,向著自己的掌心之中看去。


    木牌上,不知不覺已經遍布細密的,如蜘蛛網般的裂痕,在他的注視之下,發出“哢”的一聲輕響。


    下一秒……


    木牌就這樣碎成了粉末,從他的指縫間輕飄飄地落了下去。


    死局破了。


    次。


    衛城喘了口氣,定定神,扭頭看向吳亞:“喂,你剛剛給隊長發過消息了吧?”


    吳亞點點頭:“當然。”


    就在剛剛,在溫簡言進入幅畫內之後,吳亞就迅速反應過來,給進入張畫內的橘糖發送了消息,讓她暫不要取得幅畫內的詛咒源頭,否則所有人都要玩完,雖然不知道在幅畫內會不會出現讓橘糖也分身乏術,無法觀看隊內信息的危機,但是,嚐試還是要嚐試一下的。


    木森抬起頭,看向溫簡言消失的地方,緩緩的眯起雙眼。


    現在發生的事,已經讓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上一次死局破,和對方絕對有關。


    雖然木森放了一隻蟲卵在對方的身上,理論上來說,隻要動手,就能取他『性』命,但不知道什麽,他卻隱隱感到底虛。


    畢竟,一位能夠逆天改命,甚至次破解死局的人……無論是作對手,還是最獵物,對他而言都實在是太恐怖了。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木森還真的很難自信的說,一定能夠將對方弄死。


    所以,與其等那家夥離開幅畫正麵對抗,不如……


    將危險的苗扼殺在搖籃之內。


    木森將手背在了身後,悄無聲息地按亮了手機屏幕。


    人抬起頭,齊齊地向著商鋪的深處看去,目光落在那些看似空『蕩』,但卻實則緊緊連接著另外一個世界的猩紅家具,下意識地屏住唿吸。


    在幅畫的生死危機之中,橘糖有機會看隊內消息嗎?如可以……又看到了幾條?


    究竟誰會來?


    如是那位獨自進入最危險區域中的預言家,那就意味著,在完成了如不可思議的壯舉之後,真的奇跡般的全身而退了,但是,與之相反的是,如率出現在商鋪內的,是他們的隊長和隊友……


    在離開幅畫之前,幅畫中的詛咒就消失了,失去了詛咒的保護,在黑暗中,所有人都必死無疑。


    雖然人都各懷心思,但還是不由得一齊緊張了起來。


    昏暗的店鋪內,油燈平靜地燃燒著,散發出微弱的光亮,間一分一秒過去。


    忽然,店鋪的深處,陡然出現了新的身影!


    一共個人,高一矮,突兀地出現在矮床前——正是是橘糖帶著自己的個隊友,從幅畫內到了店鋪之內。


    看樣,結出來了。


    那位瘋狂的賭徒最後還是輸給了間和運氣,雖然解決了幅畫內的詛咒,但卻也最終葬身。


    居然……


    會是這樣的結局嗎?


    衛城和吳亞的臉上都閃過一絲怔然。


    雖然彼間接觸的間很短,甚至幾乎沒有說上過幾句話,但是,僅僅是在樓中,在危機下短暫的相處,卻已經能夠隱隱讓他們窺見到對方那看似纖弱的外表之下,所深藏著的更強大,更驚人的一麵。


    無論是對副本規則的了解程度,應對危機的決強硬,以及那敏銳到恐怖的直覺,近乎瘋狂的膽量,都不像是一般人。


    以至……


    即使真的意識到,對方已經喪命之,他們都忍不住一愣,簡直就像,他們潛意識裏覺得這件事不可能發生一樣。


    而木森則是長長地鬆了口氣,緩緩的將自己的手機放進了口袋。


    還好。


    幸虧是死了。


    那家夥在破除了幅畫的詛咒,又永遠留在了幅畫內,不僅解除了他們的危機之後,還省下了自己動手的功夫。


    無論如何,現在危機解除了,人也死了,接下來,他就能毫無阻礙地完成任務,尋找那真正的預言家了。


    何止雙贏,簡直就是贏啊。


    黑暗中,橘糖人走上前來。


    首的橘糖環視一圈,注意到了眾人各異的神情,微微皺起眉頭:


    “發生什麽事了?你們怎麽都是這個表情?”


    她注意到了缺少的那一人,眉頭皺的更緊了:“那個人呢?”


    衛城緩過神來,將剛剛店鋪內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複述了一遍,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橘糖毫不客氣地打斷了:


    “等等,你到底在說什麽?”


    衛城一怔:“什麽?”


    橘糖不耐煩地說:


    “我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你們剛剛不是給我發過消息了嗎?”


    “啊?”這下,吳亞也愣了,“等等,你們不是沒看到消息,而直接解決了副畫內的危機嗎?”


    “當然不是。”


    橘糖輕嗤一聲,歪了歪腦袋,“我看到消息了,拖間不是嗎?我是等待你們說危險結束,才去取的關鍵道具。”


    衛城和吳亞怔住了,他倆彼對視一眼,看到了彼眼底完全相的驚愕。


    什麽?


    他們個都沒有——


    下一秒,他們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猛地瞳孔一縮,扭頭向著一旁的木森看去:


    “等等,是你……”


    “沒錯,是我。”


    在眾人的視線之下,木森沒有猶豫地承認了。


    瘦長臉的男人站在不遠處,本就糟糕的臉『色』在油燈之下顯得越發枯槁,那灰『色』的眼珠裏閃爍著一絲陰冷的神『色』:


    “你們不會忘記了吧?這家夥是敵人,這樣做,我們不是省下了很大的力氣嗎?”


    “這個結不是很好嗎?”


    木森『露』出一個隱秘而愉快的微笑:“……所有人皆大歡喜。”


    “鈴鈴鈴!”


    熟悉的電話鈴聲響起了。


    隻要接通電話,通往四樓的路就會出現。


    “……”


    橘糖盯著木森看了眼,然後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她這次沒放什麽狠話,也沒『露』出任何帶有殺意的表情,甚至顯得格外平靜。


    “隊長,您要知道,”木森說:“我的也是我們小隊的任務……”


    橘糖在木森的麵前站定。


    她仰著頭,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他,漆黑的眼珠裏倒映著油燈的微光。


    但是,莫名地,那嬌小的身影中卻釋放出了一恐怖的壓迫感。


    “等,等一下……”木森的額頭滲處了汗水,“您可別忘了,無論如何,我也是神諭的人,我們的合作——”


    “合作結束了。”


    橘糖輕飄飄地說。


    “什——?”


    木森的瞳孔緊縮。


    “你放心,合既然簽了,我就不會耍賴,我不會對你動手的。”


    橘糖聳聳肩,說。


    但是,還沒有等木森鬆口氣,就隻聽對方語氣冷淡地繼續說道:


    “但是,我真的很討厭給人背後捅刀的賤。”


    “希望你運氣夠好,在未來的副本都不會遇到我。”


    小孩笑嘻嘻地歪了歪腦袋,用仿佛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下次見麵,我會殺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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