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九十九章


    或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 眼前青年的反應比往常慢了半拍。


    他呆了呆,遲鈍地眨了下眼,視線才落在剛剛出聲的男身上, 似乎不太確定,尾音上揚著,融進了點模糊混沌的咕噥,淌入了黑暗之內。


    “還好?”


    對方沒應聲。


    短短幾個瞬息, 陡然擴張的陰影不知不覺占滿了房。


    氣氛凝滯, 像是根即將崩斷的,脆弱的弦。


    巫燭立於陰影深處,身形幾乎完全隱於黑暗,皮膚冰冷蒼白如石像,虹膜帶著不近情的金屬質地, 種令骨悚然的異類感。


    即使呈現出了與類相的麵貌, 是,即使隻是眼,也能意識到他是某種原始的,完全異於類的存在。


    和他完全相反的, 是站在不遠處光影之下的溫簡。


    他衣襟散著, 臉頰到領口都濕漉漉片,顴骨被酒精製造的餘熱燒的通紅,姿態鬆懈, 酒水的殘香,被體溫和熱水暖著, 蒸股暖洋洋,熱乎乎的水汽,團團地攏著他。


    “……”


    自黑暗投來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像是某種帶著殘酷意味的品嚐


    溫簡自知理虧。


    畢竟,之前在平安療養院副本即將結束時,是他和巫燭約法三章,讓對方不像之前那樣隨意施加控製力,強行侵入,或是將他拽入詭異的環境之,而是要像類那樣正常聯絡——當然,僅限於理論上。


    畢竟類是不需要通過烙印彼此交流溝通的。


    結果,率先違約的不是巫燭,是溫簡自己……而且還是因為玩樂的過於放縱而直接忽視了。


    這對於他們剛剛開始的“合作”實在是害無利。


    小腹的溫度滾熱,那深深刻入皮膚的紋路灼燒著,像是在傳遞著某種不悅的信息。


    他幹巴巴地笑了兩聲:


    “哈哈,如果您真的什急事我又沒來及急事迴應,您完全可以給我托個什的夢嘛……”


    巫燭垂著眼,注視著不遠處的青年。


    他的臉上無喜無怒,看不出什情緒的波動,隻漆黑的暗影繞在身周翻卷著,仿佛無聲無形的波濤。


    “你沒睡覺。”


    他說。


    溫簡噎:“……”


    他仔細迴憶了下……好像還真是。


    他這幾天的行程,基本上都是場連著場的轉場,幾乎完全沒休息的時,事實上,進入夢魘之前他本就十分習慣這種極端混的作息,自從進入了夢魘,開始這時長不定,光怪陸離的副本之後,他這個連軸轉的病就更是變本加厲了。


    隻要他始終維持著清醒的狀態,精力就會直充沛。


    別說睡覺了,就連打盹都沒個的。


    他“哈哈”地幹笑兩聲,強行改變了話題:


    “類休假就會這樣啦……”


    溫簡投降般地舉起手,乖覺地眨眨眼,做出副無辜的樣子。


    “以後不會了,我保證。”


    巫燭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動了下。


    他見過這個類連嘲帶諷,針鋒相對的模樣,眼珠裏燒著灼灼火光,像是要狠狠從敵身傷咬下口肉,也曾見過他假意逢迎,口蜜腹劍,以柔軟溫順的模樣做偽裝,隻為了藏住自己的不馴和野。


    從未見過這樣的。


    熟稔自在,親熱討巧。


    掩在細長眼睫下的眼珠裏著潤澤的光影,那股子困倦怠惰像是浸在骨頭縫,向外散發出種懶洋洋的意味。


    這個向來不敬傲慢的家夥,現在陡然親近了過來,像是用柔軟皮蹭弄著腳踝的小動物。


    “……”


    在那瞬,被深壓下去的,屬於碎片的記憶蠢蠢欲動,無聲叫囂著,不知名的,無法緩解的癢意蔓延出來,從胸腹蔓延至指尖。


    “啊,所以說……現在其實是在我的夢裏??”


    聯到剛剛兩之關於睡眠問題的對話,溫簡到了什,若所思地了自己的下巴,問道。


    根據現在巫燭和夢魘之的力量對比,即使對方實力增強,光明正大地侵入到係統空內的難度依舊很,再聯係到巫燭能夠侵入夢境的能力,以及……


    他這次喝的確實不,再加上又是連續幾天內唯次迴到房休息,所以,直接在衛生內睡過去的可能很。


    溫簡邊說著,邊扭頭看向背後的浴室,探究地問:“我剛剛睡著了?”


    巫燭:“嗯。”


    他發出個簡短的單音節,肯定了溫簡此刻的猜測。


    “也就是說,您真身不在這裏咯?”


    青年聳了聳肩,唇邊揚起絲淺笑。


    “啊,那真可惜。”


    “如果您下次真身進夢魘來,或者迴到了現實世界,我可以帶您好好玩玩,感受下類是怎享樂的。”


    他輕佻地眨眨眼。


    溫簡身上種魔力,仿佛能夠輕易拉近和任何的距離,自在親昵,讓對方放下心防,產生種被他重視的錯覺。


    “說起來,”


    溫簡忽的到了什,他眨了下眼:


    “您沒享樂過嗎?”


    巫燭注視著眼前膽大包天,試探著自己底線的類。


    “哪種都沒?”


    溫簡稍稍傾身,他掀了下眼皮,向著麵前的巫燭看去,細細薄薄,線條利落的眼尾暈在片混沌的紅裏,唇邊噙著點似似無的笑意。


    巫燭倏地抬起眼。


    垂於陰影的蒼白手指驟然收,像是要攥住,撚住什,才能解了那股驟然熾烈開的癢意。


    事實上,在上次被這個類召喚過去之後,巫燭就意識到,那個靈魂碎片之的記憶可能會帶來莫名的,無法理解的影響。


    他不喜這種不受控的感覺。


    所以,雖然靈魂碎片的力量已經完全融入了本體,是,那碎片的記憶並沒像是上次那樣被毫無芥蒂地吸收,而是被主丟棄遺忘在旁,甚至進行了定程度的壓製。


    此刻,混沌的,沉底的畫麵翻卷起來。


    某種躁動的,混的情緒在翻騰。


    混著無出抒發的饑餓感,左衝右突,叫囂著要摧毀,或者掠奪著什。


    是,勾起這股詭異感覺的類好像對此毫無所覺。


    “好吧好吧,說正事吧。”


    他若無其事地直起了身子,輕飄飄地引開了話題。


    “總之,您這次需要我做什?”他優雅地躬身施禮,溫柔恭順,態度好到挑不出絲病,“我樂意為您效勞。”


    *


    巫燭離開了。


    溫簡的眼皮動了動,支吾了聲,皺著眉,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額頭。


    頭疼。


    他艱難地撐起眼皮,困倦而環視圈。


    果然,他現在正躺在浴室的地麵上,水龍頭還嘩啦啦地開著,蒸騰的水汽膨滿了整個浴室,令他唿吸都困難。


    看來,自己確實在洗漱的過程睡過去了。


    溫簡支起身子,將水龍頭擰住。


    嘩啦啦的水聲停止了。


    溫簡抬手抹了把臉,喚出了小助手,用積分兌換了醒酒——在係統商城內,道具無法兌換和使用,是,這普通的日常用品則是完全沒任何限製的,甚至比現實世界還要更加效。


    醒酒下肚,又簡單地衝了個澡之後,溫簡重精神抖擻起來


    他仔細地迴了下剛剛和巫燭的簡單交鋒。


    很好,基本上切都還在掌控內。


    交易仍然維持著,並沒因為他先前的漠視和違約而作廢。


    並且給與了他下個任務。


    至於另外邊……


    溫簡抬起眼,向著虛空掃了下。


    他這次刻意拖長了巫燭現身之後停留的時,畢竟,對方的侵入對自己而是絕大的好事,他的動靜越大,展出來的權限越,力量越無法約束,夢魘越不不重視他提出的建議與合作。


    這是場無聲無形的拉扯和博弈,凡夢魘更多方法控製和影響現在的巫燭,它就絕不可能讓溫簡鑽空子,從自己身上啃下口肉。


    巫燭越強大,越不可控……


    夢魘剩下的選擇也就越。


    應該快了。


    溫簡耐心地待著。


    在此之前,他還更多的事情需要做。


    溫簡拿過手機,掃了眼未讀消息,唇邊挑起絲微笑。


    另外邊倒是差不多,可以收網了。


    他更換了衣服,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外麵,蘇和季觀還在休息,他倆的房門緊閉著,數日未眠的溫簡仿佛沒受到絲毫影響,刻不停地向著門外走去,簡直就像是擁用不完的精力。


    在目的達之前,他就像是被上滿了發條般不知疲憊。


    *


    很快,溫簡趕到了信息的地址。


    早已候在那裏的盧斯站起身來,熱絡地打招唿道:“啊,你來啦,我們你好久了。”


    說著,他轉過身,介紹著不遠處坐著的另外個。


    那身材大,眉眼略帶陰戾。


    盧斯說:“介紹下,這位就是……”


    溫簡眯起雙眼,笑了起來,率先接過話頭:


    “暗火會副會長祁潛,對?”


    他上前步,向著對方伸出手,似乎完全沒曾經坑過暗火主播數次,還刻意敗壞過對方會名聲的自覺。


    白皙修長的手掌懸於空,待著和對方交握。


    “久仰大名。”


    祁潛,暗火會副會長之,a+級主播。


    “不,我才是。”


    對方出個微笑,握住了溫簡的手。


    他的下屬三個主播,孔世興,孔老六,李宗澤,全都和他過“麵之緣”。


    準確來說,全都被坑過,被騙過,被賣過……


    和他結的仇數都數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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