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在到銘牌之上的數字時, 溫簡的心髒驟然緊縮一瞬。
05？！
之前在負二層的經曆在腦海中閃過。
負二層一共五房間，從01到04，所對病房內病人的標序, 都現在這驗室內一一對應，按照這邏輯，05號隔間內的，應該就是最後一病房內的病人。
但問題是……在平安療養院內, 溫簡從未見過這位編號為05的病人。
在此之間, 他一直此解釋為“運氣”，畢竟，平安療養院這副本的地圖真的很大，高危病人也很多機會前往不同的區域，但是, 在突然到05號隔間的瞬間, 一被忽視許久，但卻清晰可見的事唿嘯而來。
溫簡在突然猛地意識到……
這是一他此前從未見過麵，自始至終沒半點解的存在。
他下意識的抬眼，向前那位沒臉的瑞斯醫生。
對方此刻正在從胸前口袋掏出門卡, 不緊不慢地向著門口走。
溫簡眯雙眼, 迴想剛剛那位為他領路的無臉人所說的話——根據對方話語中的意思來，05號的存在似乎十分特殊，或許可能和那所謂的“計劃”關, 甚至可能和整副本的基礎框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窄窄的卡片在金屬門前輕輕一刷，發出“滴”的一聲響。
醫生扭頭“向”溫簡, 溫爾雅的側過，說道：
“神父，請。”
溫簡深吸一口氣, 指尖下意識的摩挲兩下手中聖經皮革質地的封皮，然後邁開步伐，向著敞開的門內走。
第一反應是……黑。
濃重的黑暗籠罩著眼前的道路，幾乎可以算得上伸手不見五指。
溫簡眨下眼，隻感覺自己無論閉眼還是睜眼，到的都沒任何區別。
背後傳來清晰的金屬聲響，像是大門在自己的背後合攏，驗室外部的光亮徹底掩於其後，隻留下一片粘稠的，無法被穿透的黑暗。
砰砰，砰砰。
心跳的聲音在耳邊響，幾乎顯得些嘈雜。
忽然，瑞斯醫生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神父，您還好嗎？”
溫簡一怔。
他沒想到的是，瑞斯醫生居然會跟進來，而不是像其他幾人那樣留在室外。
“這一位病患對光線十分敏感，為您的安全，接下來的驅魔儀式全程在燈光關閉的前提下進行。”
布料摩擦的聲音在黑暗中響，似乎是瑞斯醫生正在向自己的方向走來。
溫簡微微側過頭顱，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隻聽對方說：
“請扶著我的手臂，接下來由我為您帶路。”
……帶路。
溫簡敏銳地捕捉到對方話語中的關鍵詞。
也就是說，這和其他四隔間並不相同，恰恰相反，麵積可能還很大……
“那就麻煩您。”
溫簡向著前方漫無目的地伸出手。
對方像是能夠在黑暗中視物似的，輕而易舉地捉住神父在空中索的手，柔和地引導著對方捉住自己的臂。
溫簡扶著瑞斯醫生的胳膊，在黑暗中謹慎地向前行走著。
一步，兩步，三步……
溫簡一邊走，一邊在心中默數自己的步伐。
他控製著每一步邁動的距離，試圖以此來估算這段路程的長度。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
“開始緊張……”
“說來之前平安療養院內出現過05號嗎？”
“這說來，仔細迴想一下，好像真的沒印象05號出現過誒……”
“真的誒！我一直以為隻是運氣不好沒見過，原來大家也都沒見過嗎？”
“完，這下我真的開始好奇來。”
伴隨著直播間內關於05號份如火如荼的討論，相關的觀眾懸賞任務也開始層出不窮地在任務欄上浮現。
“清05真麵目”的，也“找到05真名”，或者“找到05真份”的。
溫簡掃一眼任務欄就不再。
畢竟，現在對他而，還是存活下來更重要。
黑暗漫長，仿佛永無止境。
明明都處黑暗之中，但是瑞斯醫生的步伐卻沒絲毫遲疑，穩穩地領著溫簡向著某方向走，手掌下是對方修長的臂，隔著薄薄的布料，能夠感受到下方的體溫和伏的肌理。
空洞的腳步聲在耳邊迴著，給人一種仿佛走也走不完的錯覺。
終於，在不知道走多久之後，瑞斯醫生忽然停下步伐。
“就是這。”他說。
在瑞斯醫生停下腳步的瞬間，側邊的任務欄更新。
很顯然，這次的流程省聖水的步驟，而驅魔的禱詞也被貼心地附在任務列表之中，顯然是希望主播在黑暗之中完成驅魔——或許這正是為什這的進度隻占10%。
不過，溫簡還是試圖掙紮一下。
他在黑暗中扭過頭，向著瑞斯醫生的方向，故作為難地問道：“這樣的話，我該如何用聖水呢？”
能不能到05號，得知對方的份倒還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根據之前幾次的驅魔經驗，儀式開始也就代表著危險來臨。
05號是一他完全沒接觸過，也沒任何印象和概念的病人，溫簡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在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躲避對方的攻擊。
“這您交給我就好。”
瑞斯醫生道。
“即是一點光亮都不能製造嗎？這樣的話，我恐怕很難閱讀禱詞……”
溫簡一邊維持著自己的神父人設，一邊嫻熟地用試圖找到一些鬆動的缺口。
“閱讀？”瑞斯醫生帶著笑意的平靜聲音響，“我以為您早已記下聖經上的所內容。”
雖然對方態度如常，但頭頂懸浮的進度條卻突然開始蠢蠢欲動，似乎下跌的趨勢。
溫簡心下一緊，態度自然地接話道：
“隻是為更嚴謹一點而已。”
說著，他裝著聖水的瓶子遞給瑞斯醫生。
黑暗中，掌心中的瓶子被接走。
溫簡再次掃一眼頭頂的進度條——它重新穩定下來，不再閃動。
他聽到醫生的腳步聲向著前方走，不遠，隻短短數步。
黑暗中，溫簡聽到瓶塞被拔開的聲音，濡濕的流水聲，然後就是一片靜默，他隻能在腦海中想象著對方為這神秘的05號賜福的畫麵。
……好吧，樣子得到光源已經沒任何指望。
“……”
溫簡深吸一口氣，收斂自己多餘的心神，扭頭注視著任務欄上的字，一目十行地瀏覽著，準備等一下多快念多快，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驅魔，這樣才能危險控製到最。
很快，腳步聲再次響，短短幾秒鍾之後，溫簡聽到瑞斯醫生的嗓音在自己的邊響：“神父，您可以開始。”
電光石火間，似乎什短暫而模糊的念頭從腦海中飛速劃過，像是閃電掠過漆黑的夜空，帶來一絲微弱的亮光，又在下一瞬消失不見，幾乎無法捕捉。
幾乎是下意識地，溫簡開口：
“您倒是很熟悉這流程。”
這句話自然極，就像隻是一句普普通通的感慨似的，輕飄飄地流瀉而出。
黑暗中，對方輕笑一聲：“當然。”
溫簡沒來得及想寫什，就隻聽對方的嗓音再次響，以同樣自然，甚至顯得熟稔的語氣迴答道：
“畢竟親經曆也不是一迴兩迴。”
“……？！”
溫簡的唿吸一窒，腦海短暫地陷入一片空白。
這是什意思？
在那瞬間，許多雜的信息從腦海中掠過：瑞斯醫生明明為醫生，但在夢魘的積分任務係統之中，卻著和高危病患十分相似的地位，著類似的“解鎖真名獲得積分”的機製，再加上對方也同樣能夠進入世界中，而其餘的護工護士等等卻不可以……
從很久之前溫簡就意識到，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比那些護工，瑞斯醫生在副本中的定位和那些高危反而更接近些。
等等，先不要繼續發散。
這句話的解釋空間很大，畢竟不一定隻病患才能“親經曆”，對方也可能隻是旁觀過很多次……
正在溫簡整理著腦海中紛的念頭之時，瑞斯醫生的聲音再次響：
“神父？”
尾音上揚，似乎對溫簡突然的沉默感到疑似的。
對方的聲音溫簡拉迴到現之中。
對，沒錯，現在還更緊要的事情。
溫簡定定神，自己紛的腦海清空，視線落在一旁的任務欄上，用平穩而鎮定的聲音念誦著。
一片寂中，青年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複雜深奧的字詞中像是帶著某種神秘的的力量一般，在偌大的空間內迴著。
溫簡一邊念著禱詞，一邊下意識地緊繃體。
在視覺被限製的情況之下，其他的一切感官都被激活，變得比平常更加敏銳，他警惕著周圍的一切，無論是細微的響動，還是氣流的變化，都會被他捕捉，判斷是不是危險至。
但是，什都沒。
黑暗像是沒頂的深湖，密密匝匝的他籠罩，包裹，四麵八方都被一樣的寂靜所籠罩，幾乎令人疑心自己究竟是否還在醒著。
隨著時間的推移，禱詞很快念到最後。
頭頂的進度條已經推到97%，隻剩最後幾段就要全部結束。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
“不是吧不是吧？這就要結束？”
“啊……在是點失望，原來最後百分之十這好推的嗎？”
“雖然我也點失望，但邏輯上確不該發生什事情，畢竟根據之前大家說的，05號完全沒在平安療養院內出現過，其他的主播也沒見過他，現在又是烏漆墨黑的一片，要是真發生點什事，那開這支線的主播不就毫無意外的定？”
“那倒確是，夢魘一般隻會提高難度，不會搞什必支線的。”
“唉，可惜，我是真的很好奇這05啊！”
溫簡掃眼進度條。
根據這進度，在他念完最後的禱詞之後，這支線的進度條應該就會毫無意外地推到100%，也就是說，這場景會結束，自己會被傳送迴最開始的懺悔室內——溫簡倒是不擔心其他幾人會覺得自己失敗從而四散離開，畢竟處場景內時，外部的時間是不會流逝的。
離開懺悔室，他就等於完成最後一任務，史詩級道具自然也就會順理成章的落入自己的手中……
穩的很。
但是……
溫簡不著痕跡地放慢咬字的速度，一邊念著，一邊在腦海中飛速地思考著。
這也就意味著，他在這開啟難度極大，要求極苛刻的場景之中，隻獲取到極少的信息量——無論是“計劃的真相”，瑞斯的真份，還是迄今為止沒麵的“05”，全都會隨著場景結束被封存。
根據現在的地圖，平安療養院的主體建築已經無法再迴，教堂內的地上主體結構又危險重重，幾乎沒探索的可能，而處其中的盧斯兩人大概率也會隨著任務的結束消失不見。
副本的進度也在加快，應該要不多久就會結束。
……留給他獲取信息的時間和空間都已經不多。
“……”
溫簡心不在焉地念誦著聖經中的字詞，微微垂下眼睫，琥珀的眼瞳隱於暗影，眸底神深暗莫測。
還剩最後五句話。
即是溫簡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次進這支線，在是罕見的幸運。
不僅陰差陽錯地得到兩院長室內的普通道具，即別的主播僥幸進入這場景之內，麵臨的是來自於數高危病人的車輪戰，而他則恰好分別搜集和各高危相對應的困難道具，也就大大降低這地圖的通關難度。
本該是地獄級難度的圖，被他打成普通級。
這種情況可不多見。
體中的某種直覺在嗡嗡作響，像是在用一種隻他能聽的懂的語說……
你已經很近。
距離真相，隻一步之遙。
真的要為求穩而放棄眼下的機會嗎？
還剩最後兩句話。
此同時，頭頂的進度條推進到99%。
在那瞬間，溫簡的腦海中閃過自己在地下負二層時所見到的一幕。
走廊的盡頭是空空的05號病房，病房內內燈火通明。
如……05號病人真的像瑞斯醫生所說“對光線敏感”，他的囚牢就該做成隔絕光源的形式才對。
他嗅到熟悉的謊氣味。
“……”
就像是在黑暗中索著伸出手，捉到帷幕的一角，被掩藏於其下的東西釋放出無的誘。
溫簡一咬牙。
管他的。
拚！
風險越高，收益越大！
溫簡抬手，用最快速度點開直播界麵，選擇道具並激活。
下一秒，照明彈在眼前爆開，那瞬間激發的強烈的光亮穿透濃墨般的黑暗，偌大的空間內照的猶如白晝！
雖然隻是臨時意，但溫簡已經勾畫好大致的計劃，雖然不算多周密精確，但絕對可行。
在驅魔儀式之中，離開房間前往其他領域的選項被輕而易舉地否掉，先不說能否順利的逃出黑暗，擅自中斷很可能會導致前功盡棄——停止念誦，轉而試圖從瑞斯醫生口中套話的選項也因為相同的理由而被放棄。
所以，這未知的05號，就成為溫簡現在手中僅剩的選項。
短暫光亮所帶來的信息，即不多，在眼前這種情況之中，很可能也會成為關鍵的突破點，成為淩散落的珠子彼此串的重要細線，更重要的是，他現在距離完成任務隻剩下臨門一腳，即出現什危險或者岔子，也能用快速念誦完最後兩句禱詞來解決，雖然得到的可能不多，但是風險卻被壓縮到最。
再加上，那些發布相關任務的觀眾在太多。
即最後他什都沒得到，也能靠這來賺取積分來填補平衡。
蚊子腿再也是肉啊。
明亮的光線像是溫熱的水一樣被灌注進眼前偌大的空間之內，雖然不算刺眼，但長期處於黑暗中的眼珠卻仍然難以適應。
溫簡硬生生忍住想要眨眼的生理衝動，用最快速度，迫切地，向著瑞斯醫生剛剛走的方向過！
下一秒，他愣住。
出現在眼前的，並不是人。
而是一巨大的，高高的，猶如水缸般的透明罐子。
和他之前在驗室內見過的，放置在架子上的罐子一模一樣，隻是被等比例地放大數百倍罷。
無數細細的，不同顏的導線被接在水缸之上，麵的體在光線中呈現出一種清澈的，熟悉的淺黃流質。
體之中，飄浮著一顆巨大的腦子。
直徑超過一米，上麵的皺褶溝壑彎曲複雜，呈現出猩紅的顏。
它靜靜地懸浮在體之中，無數條細細的，神經元般的細線它和四周連接著，上十分眼熟……
而在罐子之上，隱約可見一不大的，半透明的標誌。
那是一條細細的，口尾相連的蛇。
溫簡的腦海中毫無預兆地浮現出一概念。
缸中之腦
短暫的幾秒鍾像是被拉長成一世紀，溫簡地盯著眼前超乎尋常的一切，幾乎忘記如何唿吸。
在他驚駭的注視之下，猩紅的絲線忽然在半空中開始浮現。
細細的，像是蛛網，被某種無形的存在編織著，構造著，緩緩的呈現出一人類的形狀，神經元編織出骨骼，血管，神經，乃至於皮膚，頭發……
這是真正的，噩夢般的場景。
正在這時，耳邊傳來男人平靜而冷酷的嗓音：
“我說過，病人對光線十分敏感，神父。”
瑞斯醫生的聲音似乎突然溫簡拉扯迴現世界，他猛地唿吸一窒，用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的速度高聲念誦著：
“離！邪靈！”
“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
“以主之名，以殉道者之血命令你！”
“離！”
在話音落下的瞬間，頭頂的進度條達到100%
耳邊隨即響熟悉的係統播報聲：叮！直播特殊場景已通關！隱藏支線完成！
機械的係統聲以平穩的聲音播報著，似乎完全沒注意到眼前情況的緊急，伴隨著一字一頓的播報聲，那血肉構建卻並沒任何變慢的趨勢。
腿，胳膊，胸膛，頭顱。
肌肉，皮膚。
一高大而殘缺的男體緩緩的出現在不遠處。
半成品般破碎的胸膛中，是猩紅的血管和神經，還在始終不斷地編織著，構建著。
他緩緩的扭過頭，向著溫簡的方向。
眼珠是純然的金。
容顏一半俊美如神隻，一半皸裂虛無如惡鬼。
那熟悉的，幾乎能夠烙印在腦海深處的形象，是他即閉著雙眼也能勾畫出來的麵孔。
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在是太過突兀，令溫簡驚愕的幾乎忘記唿吸，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從頭冷到腳，掌心中汗水粘膩，體中著某種衝動在激烈的尖叫，驅動著他向著遠處遁逃。
但他不能。
他隻能站在原地，眼睜睜地注視著那些猩紅的，細密的神經元，像是生命般纏繞著，生長著，在自己眼前的不遠處，緩緩的織出那偽神的模樣。
……巫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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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到銘牌之上的數字時, 溫簡的心髒驟然緊縮一瞬。
05？！
之前在負二層的經曆在腦海中閃過。
負二層一共五房間，從01到04，所對病房內病人的標序, 都現在這驗室內一一對應，按照這邏輯，05號隔間內的，應該就是最後一病房內的病人。
但問題是……在平安療養院內, 溫簡從未見過這位編號為05的病人。
在此之間, 他一直此解釋為“運氣”，畢竟，平安療養院這副本的地圖真的很大，高危病人也很多機會前往不同的區域，但是, 在突然到05號隔間的瞬間, 一被忽視許久，但卻清晰可見的事唿嘯而來。
溫簡在突然猛地意識到……
這是一他此前從未見過麵，自始至終沒半點解的存在。
他下意識的抬眼，向前那位沒臉的瑞斯醫生。
對方此刻正在從胸前口袋掏出門卡, 不緊不慢地向著門口走。
溫簡眯雙眼, 迴想剛剛那位為他領路的無臉人所說的話——根據對方話語中的意思來，05號的存在似乎十分特殊，或許可能和那所謂的“計劃”關, 甚至可能和整副本的基礎框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窄窄的卡片在金屬門前輕輕一刷，發出“滴”的一聲響。
醫生扭頭“向”溫簡, 溫爾雅的側過，說道：
“神父，請。”
溫簡深吸一口氣, 指尖下意識的摩挲兩下手中聖經皮革質地的封皮，然後邁開步伐，向著敞開的門內走。
第一反應是……黑。
濃重的黑暗籠罩著眼前的道路，幾乎可以算得上伸手不見五指。
溫簡眨下眼，隻感覺自己無論閉眼還是睜眼，到的都沒任何區別。
背後傳來清晰的金屬聲響，像是大門在自己的背後合攏，驗室外部的光亮徹底掩於其後，隻留下一片粘稠的，無法被穿透的黑暗。
砰砰，砰砰。
心跳的聲音在耳邊響，幾乎顯得些嘈雜。
忽然，瑞斯醫生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神父，您還好嗎？”
溫簡一怔。
他沒想到的是，瑞斯醫生居然會跟進來，而不是像其他幾人那樣留在室外。
“這一位病患對光線十分敏感，為您的安全，接下來的驅魔儀式全程在燈光關閉的前提下進行。”
布料摩擦的聲音在黑暗中響，似乎是瑞斯醫生正在向自己的方向走來。
溫簡微微側過頭顱，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隻聽對方說：
“請扶著我的手臂，接下來由我為您帶路。”
……帶路。
溫簡敏銳地捕捉到對方話語中的關鍵詞。
也就是說，這和其他四隔間並不相同，恰恰相反，麵積可能還很大……
“那就麻煩您。”
溫簡向著前方漫無目的地伸出手。
對方像是能夠在黑暗中視物似的，輕而易舉地捉住神父在空中索的手，柔和地引導著對方捉住自己的臂。
溫簡扶著瑞斯醫生的胳膊，在黑暗中謹慎地向前行走著。
一步，兩步，三步……
溫簡一邊走，一邊在心中默數自己的步伐。
他控製著每一步邁動的距離，試圖以此來估算這段路程的長度。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
“開始緊張……”
“說來之前平安療養院內出現過05號嗎？”
“這說來，仔細迴想一下，好像真的沒印象05號出現過誒……”
“真的誒！我一直以為隻是運氣不好沒見過，原來大家也都沒見過嗎？”
“完，這下我真的開始好奇來。”
伴隨著直播間內關於05號份如火如荼的討論，相關的觀眾懸賞任務也開始層出不窮地在任務欄上浮現。
“清05真麵目”的，也“找到05真名”，或者“找到05真份”的。
溫簡掃一眼任務欄就不再。
畢竟，現在對他而，還是存活下來更重要。
黑暗漫長，仿佛永無止境。
明明都處黑暗之中，但是瑞斯醫生的步伐卻沒絲毫遲疑，穩穩地領著溫簡向著某方向走，手掌下是對方修長的臂，隔著薄薄的布料，能夠感受到下方的體溫和伏的肌理。
空洞的腳步聲在耳邊迴著，給人一種仿佛走也走不完的錯覺。
終於，在不知道走多久之後，瑞斯醫生忽然停下步伐。
“就是這。”他說。
在瑞斯醫生停下腳步的瞬間，側邊的任務欄更新。
很顯然，這次的流程省聖水的步驟，而驅魔的禱詞也被貼心地附在任務列表之中，顯然是希望主播在黑暗之中完成驅魔——或許這正是為什這的進度隻占10%。
不過，溫簡還是試圖掙紮一下。
他在黑暗中扭過頭，向著瑞斯醫生的方向，故作為難地問道：“這樣的話，我該如何用聖水呢？”
能不能到05號，得知對方的份倒還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根據之前幾次的驅魔經驗，儀式開始也就代表著危險來臨。
05號是一他完全沒接觸過，也沒任何印象和概念的病人，溫簡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在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躲避對方的攻擊。
“這您交給我就好。”
瑞斯醫生道。
“即是一點光亮都不能製造嗎？這樣的話，我恐怕很難閱讀禱詞……”
溫簡一邊維持著自己的神父人設，一邊嫻熟地用試圖找到一些鬆動的缺口。
“閱讀？”瑞斯醫生帶著笑意的平靜聲音響，“我以為您早已記下聖經上的所內容。”
雖然對方態度如常，但頭頂懸浮的進度條卻突然開始蠢蠢欲動，似乎下跌的趨勢。
溫簡心下一緊，態度自然地接話道：
“隻是為更嚴謹一點而已。”
說著，他裝著聖水的瓶子遞給瑞斯醫生。
黑暗中，掌心中的瓶子被接走。
溫簡再次掃一眼頭頂的進度條——它重新穩定下來，不再閃動。
他聽到醫生的腳步聲向著前方走，不遠，隻短短數步。
黑暗中，溫簡聽到瓶塞被拔開的聲音，濡濕的流水聲，然後就是一片靜默，他隻能在腦海中想象著對方為這神秘的05號賜福的畫麵。
……好吧，樣子得到光源已經沒任何指望。
“……”
溫簡深吸一口氣，收斂自己多餘的心神，扭頭注視著任務欄上的字，一目十行地瀏覽著，準備等一下多快念多快，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驅魔，這樣才能危險控製到最。
很快，腳步聲再次響，短短幾秒鍾之後，溫簡聽到瑞斯醫生的嗓音在自己的邊響：“神父，您可以開始。”
電光石火間，似乎什短暫而模糊的念頭從腦海中飛速劃過，像是閃電掠過漆黑的夜空，帶來一絲微弱的亮光，又在下一瞬消失不見，幾乎無法捕捉。
幾乎是下意識地，溫簡開口：
“您倒是很熟悉這流程。”
這句話自然極，就像隻是一句普普通通的感慨似的，輕飄飄地流瀉而出。
黑暗中，對方輕笑一聲：“當然。”
溫簡沒來得及想寫什，就隻聽對方的嗓音再次響，以同樣自然，甚至顯得熟稔的語氣迴答道：
“畢竟親經曆也不是一迴兩迴。”
“……？！”
溫簡的唿吸一窒，腦海短暫地陷入一片空白。
這是什意思？
在那瞬間，許多雜的信息從腦海中掠過：瑞斯醫生明明為醫生，但在夢魘的積分任務係統之中，卻著和高危病患十分相似的地位，著類似的“解鎖真名獲得積分”的機製，再加上對方也同樣能夠進入世界中，而其餘的護工護士等等卻不可以……
從很久之前溫簡就意識到，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比那些護工，瑞斯醫生在副本中的定位和那些高危反而更接近些。
等等，先不要繼續發散。
這句話的解釋空間很大，畢竟不一定隻病患才能“親經曆”，對方也可能隻是旁觀過很多次……
正在溫簡整理著腦海中紛的念頭之時，瑞斯醫生的聲音再次響：
“神父？”
尾音上揚，似乎對溫簡突然的沉默感到疑似的。
對方的聲音溫簡拉迴到現之中。
對，沒錯，現在還更緊要的事情。
溫簡定定神，自己紛的腦海清空，視線落在一旁的任務欄上，用平穩而鎮定的聲音念誦著。
一片寂中，青年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複雜深奧的字詞中像是帶著某種神秘的的力量一般，在偌大的空間內迴著。
溫簡一邊念著禱詞，一邊下意識地緊繃體。
在視覺被限製的情況之下，其他的一切感官都被激活，變得比平常更加敏銳，他警惕著周圍的一切，無論是細微的響動，還是氣流的變化，都會被他捕捉，判斷是不是危險至。
但是，什都沒。
黑暗像是沒頂的深湖，密密匝匝的他籠罩，包裹，四麵八方都被一樣的寂靜所籠罩，幾乎令人疑心自己究竟是否還在醒著。
隨著時間的推移，禱詞很快念到最後。
頭頂的進度條已經推到97%，隻剩最後幾段就要全部結束。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
“不是吧不是吧？這就要結束？”
“啊……在是點失望，原來最後百分之十這好推的嗎？”
“雖然我也點失望，但邏輯上確不該發生什事情，畢竟根據之前大家說的，05號完全沒在平安療養院內出現過，其他的主播也沒見過他，現在又是烏漆墨黑的一片，要是真發生點什事，那開這支線的主播不就毫無意外的定？”
“那倒確是，夢魘一般隻會提高難度，不會搞什必支線的。”
“唉，可惜，我是真的很好奇這05啊！”
溫簡掃眼進度條。
根據這進度，在他念完最後的禱詞之後，這支線的進度條應該就會毫無意外地推到100%，也就是說，這場景會結束，自己會被傳送迴最開始的懺悔室內——溫簡倒是不擔心其他幾人會覺得自己失敗從而四散離開，畢竟處場景內時，外部的時間是不會流逝的。
離開懺悔室，他就等於完成最後一任務，史詩級道具自然也就會順理成章的落入自己的手中……
穩的很。
但是……
溫簡不著痕跡地放慢咬字的速度，一邊念著，一邊在腦海中飛速地思考著。
這也就意味著，他在這開啟難度極大，要求極苛刻的場景之中，隻獲取到極少的信息量——無論是“計劃的真相”，瑞斯的真份，還是迄今為止沒麵的“05”，全都會隨著場景結束被封存。
根據現在的地圖，平安療養院的主體建築已經無法再迴，教堂內的地上主體結構又危險重重，幾乎沒探索的可能，而處其中的盧斯兩人大概率也會隨著任務的結束消失不見。
副本的進度也在加快，應該要不多久就會結束。
……留給他獲取信息的時間和空間都已經不多。
“……”
溫簡心不在焉地念誦著聖經中的字詞，微微垂下眼睫，琥珀的眼瞳隱於暗影，眸底神深暗莫測。
還剩最後五句話。
即是溫簡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次進這支線，在是罕見的幸運。
不僅陰差陽錯地得到兩院長室內的普通道具，即別的主播僥幸進入這場景之內，麵臨的是來自於數高危病人的車輪戰，而他則恰好分別搜集和各高危相對應的困難道具，也就大大降低這地圖的通關難度。
本該是地獄級難度的圖，被他打成普通級。
這種情況可不多見。
體中的某種直覺在嗡嗡作響，像是在用一種隻他能聽的懂的語說……
你已經很近。
距離真相，隻一步之遙。
真的要為求穩而放棄眼下的機會嗎？
還剩最後兩句話。
此同時，頭頂的進度條推進到99%。
在那瞬間，溫簡的腦海中閃過自己在地下負二層時所見到的一幕。
走廊的盡頭是空空的05號病房，病房內內燈火通明。
如……05號病人真的像瑞斯醫生所說“對光線敏感”，他的囚牢就該做成隔絕光源的形式才對。
他嗅到熟悉的謊氣味。
“……”
就像是在黑暗中索著伸出手，捉到帷幕的一角，被掩藏於其下的東西釋放出無的誘。
溫簡一咬牙。
管他的。
拚！
風險越高，收益越大！
溫簡抬手，用最快速度點開直播界麵，選擇道具並激活。
下一秒，照明彈在眼前爆開，那瞬間激發的強烈的光亮穿透濃墨般的黑暗，偌大的空間內照的猶如白晝！
雖然隻是臨時意，但溫簡已經勾畫好大致的計劃，雖然不算多周密精確，但絕對可行。
在驅魔儀式之中，離開房間前往其他領域的選項被輕而易舉地否掉，先不說能否順利的逃出黑暗，擅自中斷很可能會導致前功盡棄——停止念誦，轉而試圖從瑞斯醫生口中套話的選項也因為相同的理由而被放棄。
所以，這未知的05號，就成為溫簡現在手中僅剩的選項。
短暫光亮所帶來的信息，即不多，在眼前這種情況之中，很可能也會成為關鍵的突破點，成為淩散落的珠子彼此串的重要細線，更重要的是，他現在距離完成任務隻剩下臨門一腳，即出現什危險或者岔子，也能用快速念誦完最後兩句禱詞來解決，雖然得到的可能不多，但是風險卻被壓縮到最。
再加上，那些發布相關任務的觀眾在太多。
即最後他什都沒得到，也能靠這來賺取積分來填補平衡。
蚊子腿再也是肉啊。
明亮的光線像是溫熱的水一樣被灌注進眼前偌大的空間之內，雖然不算刺眼，但長期處於黑暗中的眼珠卻仍然難以適應。
溫簡硬生生忍住想要眨眼的生理衝動，用最快速度，迫切地，向著瑞斯醫生剛剛走的方向過！
下一秒，他愣住。
出現在眼前的，並不是人。
而是一巨大的，高高的，猶如水缸般的透明罐子。
和他之前在驗室內見過的，放置在架子上的罐子一模一樣，隻是被等比例地放大數百倍罷。
無數細細的，不同顏的導線被接在水缸之上，麵的體在光線中呈現出一種清澈的，熟悉的淺黃流質。
體之中，飄浮著一顆巨大的腦子。
直徑超過一米，上麵的皺褶溝壑彎曲複雜，呈現出猩紅的顏。
它靜靜地懸浮在體之中，無數條細細的，神經元般的細線它和四周連接著，上十分眼熟……
而在罐子之上，隱約可見一不大的，半透明的標誌。
那是一條細細的，口尾相連的蛇。
溫簡的腦海中毫無預兆地浮現出一概念。
缸中之腦
短暫的幾秒鍾像是被拉長成一世紀，溫簡地盯著眼前超乎尋常的一切，幾乎忘記如何唿吸。
在他驚駭的注視之下，猩紅的絲線忽然在半空中開始浮現。
細細的，像是蛛網，被某種無形的存在編織著，構造著，緩緩的呈現出一人類的形狀，神經元編織出骨骼，血管，神經，乃至於皮膚，頭發……
這是真正的，噩夢般的場景。
正在這時，耳邊傳來男人平靜而冷酷的嗓音：
“我說過，病人對光線十分敏感，神父。”
瑞斯醫生的聲音似乎突然溫簡拉扯迴現世界，他猛地唿吸一窒，用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的速度高聲念誦著：
“離！邪靈！”
“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
“以主之名，以殉道者之血命令你！”
“離！”
在話音落下的瞬間，頭頂的進度條達到100%
耳邊隨即響熟悉的係統播報聲：叮！直播特殊場景已通關！隱藏支線完成！
機械的係統聲以平穩的聲音播報著，似乎完全沒注意到眼前情況的緊急，伴隨著一字一頓的播報聲，那血肉構建卻並沒任何變慢的趨勢。
腿，胳膊，胸膛，頭顱。
肌肉，皮膚。
一高大而殘缺的男體緩緩的出現在不遠處。
半成品般破碎的胸膛中，是猩紅的血管和神經，還在始終不斷地編織著，構建著。
他緩緩的扭過頭，向著溫簡的方向。
眼珠是純然的金。
容顏一半俊美如神隻，一半皸裂虛無如惡鬼。
那熟悉的，幾乎能夠烙印在腦海深處的形象，是他即閉著雙眼也能勾畫出來的麵孔。
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在是太過突兀，令溫簡驚愕的幾乎忘記唿吸，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從頭冷到腳，掌心中汗水粘膩，體中著某種衝動在激烈的尖叫，驅動著他向著遠處遁逃。
但他不能。
他隻能站在原地，眼睜睜地注視著那些猩紅的，細密的神經元，像是生命般纏繞著，生長著，在自己眼前的不遠處，緩緩的織出那偽神的模樣。
……巫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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