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家人注視著,秦望舒想說自己確實能走,結果還沒開口,李老頭就來了句你太慢,會拖累人,頓時,她坐上特意留出的位置。


    “快點,都加快腳步,爭取兩天到達青瓦江”村長的聲音嘶啞難聽,說沒幾句停了好一會,然後又才開口:“都省著點水,各家都隻有那麽點兒,別想著你的喝完了跟別人討,自己的命是命,別人的命也是命”


    “村長,我們就不能在縣裏嗎,咱們要錢沒錢,要手藝沒手藝的,去了府城怎麽活啊”一老婆子的聲音從李江背後傳來,看著李江推著山一般的行李和孩子大氣不喘,村長羨慕不已,聞聲移開眼的他,瞪著開口的婆子。


    “馬上就要進冬了,若是府衙沒了糧食,我們就隻能活活餓死,去了府城,隻要勤快就能找到活幹”


    “府城哪裏來那麽多活,這逃難的又不是隻有我們這些人而已,村長也不能讓我們每家的男人都找到活兒”


    對於胡攪蠻纏的人,村長也沒有什麽好態度,瞧著最後的人都跟上後直接無視了那老婆子往前去了。


    老婆子見村長不理會她,扯著小孫子加快腳步。


    “李老四,給嬸兒將兩小的帶上”


    寬大的木推車前邊碼放著被窩行李,坐著孩子,後邊底下是鍋碗瓢盆,然後上邊架著各種包袱,李家幾個孩子都是各種塞在行李堆裏的,唯一能坐舒服點的就是車把手邊的秦望舒。


    若不是已經沒地可讓孩子上了,李家大點的那兩孩子也不用走路。


    拉著臉,李婆子繞過來將柯婆子抱上車顫巍巍坐在行李最高處的孩子抱下來。


    “柯婆子,你家沒車嗎,還是你想摔死這兩娃兒”


    “李婆子,你怎麽說話的”


    “怎麽說話,你自己將孩子至於危險之中還想我說話好聽?莫非,你是故意想讓他們摔的”反手幫忙推著車,李婆子要李老四快走。


    沒能蹭車,柯婆子將目光落到秦望舒臉上。


    “員外家的小姐果然嬌氣,這才走多大點路,連個孩子都不如”


    秦望舒垂頭:····我承認,我不如孩子。


    “漢子推媳婦,理所當然,你若眼饞,讓你家柯老頭推去”李婆子反唇就是一激,噎得柯婆子在沒話說,而秦望舒,對這個便宜婆婆更加喜歡了。


    瞧著小兒媳婦羞得頭都抬不起來,李婆子硬梆梆道“別聽長舌婆子瞎糊弄,自己的身子自己最該愛護,年輕時逞強豪幹的支透,老來會落滿身勞傷,到時苦的是自己,帶累的是孩子”


    “嗯,娘,我知道的”秦望舒訕訕點頭。


    她就是想逞強也沒那個條件,雖然隻是個員外家的小庶女,但當家主母是個厲害的,慣會做表麵功夫,從來不在吃穿用度上苛待,又是夫子秀娘的給請著,滿鎮沒人不說她賢惠寬待的。


    所以,原主是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真沒走過多少路,雖然沒有裹小腳,但腳底板都是嫩肉,這才一上午,她已經感覺腳不是她的了。


    所以,在難看她也隻能穩妥的坐著。


    ······


    十月初的北方,原該冷風淒淒了,可今年非但不冷還熱得很。


    正中午,太陽當空,大包小包背著趕路的人無不汗流浹背,低著頭,隻有一個快走信念的人們強行拖著腳步。


    突然,村長家大兒子一路跑來。


    “都停下,大家都停下”


    原地止步,眾人卻眺望著不遠處。


    見人又跑迴來,李老頭抓著人隻問:“剛子,怎麽了?”


    “前頭讓官兵攔住了”摸著汗,剛子小聲道:“有什麽事別出聲”


    李老頭心頓時一驚:“叔知道的,你快上前去幫忙看著”


    擔憂著,李老頭讓幾個孩子抓緊坐穩,又讓大家喝兩口水,而後神情緊張的看著前頭。


    見自家公公如此緊張,聽了個囫圇的江氏哀嚎了起來。


    “這是不讓人活了嗎,連逃難都不讓人逃嗎,這是想讓大家死在家···”


    “閉嘴”李老頭孟轉頭一吼。


    抿著嘴,江氏委屈極了。


    她不就說兩句實話。


    “衙門又是水又是糧的送著,哪裏是不讓人活,明明就是我們人心不足”盯著老大媳婦,李婆子有種無力感:“你也老大不小了,禍從口出的道理應該懂得,現在沒有院牆,沒門沒窗,一個話頭都能讓人丟了性命,你不想活你就走遠些,別害我這一家老小”


    江氏:·····她不過就在自家人麵前說說而已。


    “娘,你別生氣,我會看著她的”惡狠狠剜了自家媳婦一眼,李老大忙不迭保證。


    白愣憨憨的大兒子一眼,李婆子轉開視線。


    北方災情太過嚴重,為了不讓大規模的難民南下造成危害,京城早就開始發水發糧。


    可眼看著冬季來了,府衙連多一天的水糧都不發,各村各鎮都開始不安,不少人在存積了點水糧後開始逃難。


    而為了不讓各縣府的難民給府城造成威脅,各縣在發現有難民開始逃荒就堵了官道。


    於是,白潭村的二十多戶人家也跟路過此地的大部分難民一樣被官差帶到了縣衙外的難民匯集點,開始了具體的避難生活。


    “唿~”已經不知歎了多少氣的秦望舒又一次吐出長氣。


    半個月了,在這難民點窩了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每天李老頭都帶著四個兒子跟著村長去領水領糧,可水跟糧的數量越減越少,而都十月中了,天氣還是熱的,沒雨更沒雪。


    吃不飽,老天還連雪水都不讓人喝,不過與其他盼望下雪的人比,她更願意幹熱著,至少熱比冷要好受點。


    “在喝點,你幹不得”就在李婆子將大葫蘆遞到秦望舒麵前時,離他們莊子人群不遠處騷動了起來。


    “怎麽了,那是陳家溝的位置吧?”


    “不知道啊”


    “要不過去看看”


    周圍人群因不遠處的騷動躁動了起來,原本將自己當土豆盡量不動減少水分蒸發的人群站了起來,秦望舒也被李江扶著站了起來。


    “坐下,都坐下”


    都還沒看出個名堂,在難民圈外帳篷下的衙差就大吼著過來了。


    礙於衙差手裏的大刀,人們抱著頭又頓下,可人是蹲下了,嘴也閉了,眼睛卻使勁往陳家溝方向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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